“嗝……”顾厚被詹浅“喂”到已经打嗝了,她才终于肯放过他。
汽车又行过了一段路程,詹浅从包里拿出一小罐糖片,递到顾厚面前:“要吃吗?”
顾厚正假寐着,没睁眼:“什么东西?”
“糖片。”
“什么味道的?”
“橙子味。”
“哦,给我两片吧。”
车窗外有柔柔的阳光透进来,詹浅拉开窗帘,偏头看着窗外流动的美景。行至林叶茂密处,汽车疾行的风,带起阵阵落叶,猛的飘向空中,须臾之后,又缓缓落下来。
“你也喜欢橙子味的东西么?”
詹浅听见顾厚在同她讲话,便转过头去,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天空中的太阳啊,你是不是太温柔了点?映射在顾厚的眼底,怎会像是被揉进了满满一眼眶的光粒。清澈又迷人。
亲密和惬意都来得太巧合,巧合到她都忘了要躲避。
“恩恩,是的,我喜欢橙子味的东西。”
她望着他呢喃,这话像是说给顾厚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橙子味的东西,何时竟已真正变成了她的口味。
“我也是。”
我知道,詹浅笑着看他。
“你笑什么?”看见她笑,他也笑了,露出深深的酒窝。
“笑你,也笑我。”詹浅不知为何,脸颊的笑意更甚了,许是被这柔柔的阳光晒的,心里痒痒的。
“笑我什么?“
“笑你多么的幸运。”
“那又笑你什么?”
“笑我傻,还是那么喜欢你。”
顾厚突然想起高中时,他们学校的一条林荫大道上,种了许多枝叶繁茂的大槐树,唯独在大道三分之二的地方,不知为何冒出来一颗枫树,矮矮小小的,枝桠算不上多,但每年秋天,它的叶子都会特别红。
秋天他每每路过那条大道时,所有的大槐树都会变成背景板,只有那棵枫树独独映入他的眼底,枫叶落下时,像一道烈焰从他的心中划过。
而此时,詹浅变成了那棵枫树,在他的心底画出道道耀眼的花火。
汽车终于驶入车站,顾厚在下车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问詹浅:“你好像对W市很熟悉?”
詹浅正在重新束起她的马尾,手举在后脑勺,动作就突然停了下来,她想了想,说:“因为我以前在W市上大学。”
“你竟然也在这里待过四年吗?”
詹浅略过他的吃惊,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没理他。
她曾无数次从他身边经过,而他却真的一次都没看见过她。詹浅不相信这是老天没眼,于是自然就将其归咎于顾厚眼瞎。
是的,一定是他眼瞎。
四人下了车,都止不住舒展了一下腿脚,在车里蜷缩了那么久,人都皱巴巴的了。
“我们先找个地方吃东西吧!”焦鑫提议到。
“恩恩,可是要去哪里呢?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谢景浩估计同顾厚一样,都是第一次坐这样的长途汽车,于是语气里不由得带点抱怨。
詹浅心里叹道,怎么就摊上这么一帮少爷呢!她将背包背好,说:“走吧,我带你们去。”
一行四人从出租车上下来,面前是一家叫做老曲家常菜的餐馆,木质的门头,旁边还高高挂着两串红红的灯笼。
他们到的这个点,不是一般人吃饭的饭点,所以小餐馆里看起来十分清闲,只有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短发的女孩儿,在柜台前晃着个小小的金色算盘。
“华贤。”詹浅走进店里,笑着对柜台前的女孩儿叫道。
“浅浅,你怎么才来呀,我等你等到算盘的漆都快给算没了!”
倒是个有趣的女孩儿。
曲华贤连忙从柜台里走出来,给了詹浅一个大大的熊抱。也正是此时,她才注意到,与詹浅同行的三个人。
一个年纪轻轻却有令人难以忽视的白发,双手拘谨着,应该是不好意思;一个穿着件花衬衫和白裤子,头发抹的油光发亮,毋庸置疑,骚包一个;还有着最后一个嘛,曲华贤仔细盯着他看了半天,直到盯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她才在詹浅的呼唤下回过神。
这第三个人,她感觉有印象,应该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真让人头疼。
“这三位是我同事,这是焦鑫,这是谢景浩,这是顾厚。”詹浅一一指给曲华贤认识过后,他们便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了。
没过一会儿,曲华贤就给他们上菜了。不得不说,曲华贤他们家这老曲家常菜生意好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这每道菜,均色香味俱全,就连顾厚和谢景浩这样的富家公子品尝过后,都赞不绝口。
詹浅夹起其中一道油焖茄子,放入口中,茄子入口即化,随后透出一股香甜,且不会让人觉得油腻。这是曲华贤做的她最喜欢吃的一道菜了。以前还在大学宿舍的时候,每个星期总有一天,詹浅要缠着曲华贤给她做上这么一道。
宿舍本来是不能做饭的,于是她们俩就背着宿管阿姨偷偷的煮。有一次,她们正煮得起劲的时候,宿管阿姨不知是抽了什么风,竟突然要上她们这层楼来检查,吓得詹浅和曲华贤手忙脚乱。
眼看锅里的茄子就要闷得差不多了,这时候可不能坏了火候,偏偏这时候宿管阿姨离她们宿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詹浅急得满头大汗,随后索性“啪”的一声,将宿舍门给关上了,而她,头上戴着个粉色蝴蝶结的发带,穿着哆啦A梦的睡衣,清凉的站在门外。
宿管阿姨走过来,问她:“这位同学,你干嘛呢?开门。”
“阿姨,我忘带钥匙了,进不去。”她瘪着一张小嘴,那样子,好生可怜。
可宿管阿姨是谁,各种各样的小姑娘,她见了太多,她们,没一个可以逃得过宿管阿姨的法眼。
于是宿管阿姨抿抿嘴,一脸嘲讽的笑意,仿佛在说:“装,就接着给我装。”然后,她从随身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一大串钥匙,神色从容的找出了詹浅她们宿舍的钥匙。
詹浅心里大叫不妙,却也抵不过宿管阿姨那已经插入门孔的钥匙,轻轻一扭,门开了。
然而,宿舍里什么也没有,就连曲华贤,都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
只是宿管阿姨才不像她这么单纯,外面没有找到猫腻,便径直冲向了厕所,詹浅才反应过来,立马想冲上去拦住她,可是却已经晚了,厕所的门,已经被阿姨打开了。
但令人奇怪的是,仍旧没人。
宿管阿姨什么也没抓着,便悻悻然的走了。
詹浅手捂着胸口,眼睛睁得大大的,跟见了鬼一样。她先关上门,然后轻声的叫道:“华贤,华贤,华贤,华……”
“哎哟,浅浅,你快拉我出来!”
曲华贤竟是藏到那低得可怕的床底下去了,可是她们的锅和茄子呢?
终于将曲华贤拉出来后,詹浅一脸着急的问:“茄子呢?我的油焖茄子呢?”
“哇,浅浅,到底是茄子重要还是我重要啊?”
“当然是茄……不,你还是你比较重要!”
“这就对了嘛!”
“因为只有你会烧着茄子啊,没了你的话,我找谁去吃啊!”
曲华贤听后,恨不得一巴掌将詹浅呼开,可是,这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算是证明了她的厨艺,所以她忍住了。
“茄子呢?华贤,茄子呢?”詹浅没见到茄子,不死心。
“厕所呢!”
“啊!你竟然把它给倒了!哇……我的茄子呀……”
“你给我闭嘴!再叫当心我就真给你到进茅坑!”
“你的意思是,它还在?”
“当然,我把它连锅带盖儿放进我们洗脸的盆里了,再拿了两件衣服盖在上面,谁能看得出来。而且,我为了不然阿姨闻到味道,连窗都打开了。”
詹浅跑到厕所一看,那茄子果然在那儿,颜色油油亮亮的,盖子一揭开,香味扑鼻而来。詹浅高兴坏了,像只考拉一样的,“咻”的一声,冲向曲华贤,挂在了她身上:“华贤,你真是太好了!我哪里来的福分,竟然能遇上你这样的室友!哦,感谢上帝!”
“感谢你个鬼的上帝,你倒不如实际点,感谢感谢我。”
“我吃你的油焖茄子就是感谢你啊!你放心,我会做你的一辈子的忠实饭客的!”
“詹浅,你这么无耻到底是跟谁学的?”曲华贤被她不要脸到简直要无语。
结果詹浅呢,她想都没想,嘴里还叼着一大口茄子,含糊不清的说:“我没学,天生的,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所谓交友不慎,大概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曲华贤无奈,对詹浅咆哮道:“你给我留点……”
往昔可爱的岁月,像晃动的水波纹一样浮现在詹浅的面前,她仿佛只需指尖轻轻一点,便能再次拥抱那段时光。
可惜啊,生命里太多东西皆是不可逆的。
但那些时光总归是快乐的,于是她不自觉的傻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顾厚不解,问她。
“她是太久没吃到我给她烧的油焖茄子,开心了呗!”曲华贤此时已经坐到了詹浅身边。
“是啊,还是你做的油焖茄子最好吃了,现在可难得能吃到一次呢!想想以前,每个星期都能吃得到。”
“是啊,以前还不都是你,馋得可怕。还记得你有一次心情不好,我可是活生生焖了仨超级大茄子才缓解了你的情绪。”
一说起这个,好像有个闸门在曲华贤的脑海中快速的咧了一下,于是刚刚她始终没能记起的画面,瞬间涌至眼前。
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事情,她有点激动,一拍大腿,说:“你不就是给那个女孩儿买走那双水晶鞋的人嘛!”
曲华贤是朝着顾厚的,她想起来的,是他。
詹浅一块油焖茄子正夹在筷子上,最后却掉在了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