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陈家庄。
在白天那郑泽出现的屋子内。
郑泽看着放在床上的一剑一卷轴,听着屋外隐隐约约的哭声,心里滋味杂陈。
今夜,对于陈家庄的庄民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今夜的陈家庄家家缟素,祭奠那些今天死在山贼刀下的家人。
乱世人命如草芥,郑泽此刻无比深刻理解这句话里包含的无奈和残忍,如果今天没有他,今天这陈家庄恐怕会真的变成死庄吧。
今夜,本来庄主准备给郑泽摆宴席,感谢他出手救了他们整个庄子,只是郑泽拒绝了,几乎家家死人的庄户们哪会吃得下,自己又怎么吃得下。
抓起长剑,那股强大自信又从心头间升起,郑泽随手挽了几个剑花,如臂使指,竟真像手上凭空多了一只手臂一样,郑泽下了床,随意舞动起长剑,剑光潋滟,没有什么花哨的剑招。
有的只是最基本的剑招,劈、撩、截、抹、点、挑、提、绞,刺,最后那一刺刺在墙上,郑泽拨出剑一看,墙上凹洞处一只蚊子的尸体正躺在那里。
当真是眼到手到,手到剑到,仿佛是浸淫剑道一辈子的剑道宗师。
“怪不得,自己今天能杀人如杀鸡,如果今天不是体力不够,或许真的可以将那群山贼全部一网打尽呢。”
感概了一番,郑泽放下了手中的八面汉剑,看向了那幅比正常画轴小上一半的卷轴,据这屋子那男主人说,这是跟他一起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郑泽却对这卷轴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跟这剑一样,也是那古怪声音给我的?”
带着疑问,郑泽解开了卷轴上的丝带,慢慢的将其摊开,竟是辐画。
只见摊开的画上,一个男子手持长剑,左手捏了一个剑诀,静静的站在那里,一派剑道宗师风范,只是那男子短发、睡衣睡裤的形象使得画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而在画的右上角,两个黑色大字分外显眼——剑术。
郑泽惊讶,画上这人分明就是自己,只是自己怎么会被画在这画上?还有上面剑术二字是不是表示着自己身上,这莫名其妙来的高超剑术正是从此而来。
郑泽迷惑看着眼前这幅画,手情不自禁的摸向了那剑术二字,当即,异变突起,画面如同被丢下石子的水面微微荡漾起来,接着水波旋转,将整幅画面搅成了一片漩涡,漩涡中心,一道墨光激射而出,在郑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击中了他。
之后,郑泽就感觉一股热流在自己体内游走,如同一条顽皮的小蛇,四处乱窜,一直到小蛇似乎玩累了,才悻悻的回到郑泽的檀中穴处蛰伏下来。
郑泽睁开眼睛,感觉原本疲惫的身体竟好像睡了一觉起来,又充满了体力,特别是刚才小蛇游走过的地方,暖洋洋的无比舒服。
“这应该就是武侠小说里面的内力真气了吧,当真是奇妙,看来我这身剑术当真是从这卷轴当中而来。”
“只是这算什么,新手奖励吗?”
“还是说这是垫付给我帮他做事的报酬?可是它已经如此神通广大了,还需要我来帮它做什么呢?”
郑泽自嘲的笑了笑,既然想不通就无谓再去想了,到手的好处才是最实际的,郑泽看向了画轴,只见画轴上那副郑泽持剑的画像已经换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郑泽看向左上角,上面没有如同之前那幅郑泽持剑画上写着剑术两个黑色大字,倒有两个小字——往北。
“呃,这是让我往北找到或者是更干脆的杀掉这只恶鬼吗?这就是它要我帮它做的事?”
郑泽有点啼笑皆非,这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像M国的牛仔一样,接悬赏令,完成任务之后拿悬赏,不过那是人啊,这画上面的可是恶鬼啊,能一样吗?
如果是人,郑泽凭着高超的剑术杀死目标,问题不大,只是恶鬼怎么杀,用剑杀得死吗?
“算了,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办法的,它总不会无聊到出一个无解的任务,大费周章的就像整死我吧。”
郑泽摇了摇头,把卷轴又收了起来,和八面汉剑一起放在了床头,躺了上去,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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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山上黑风寨。
聚义堂中。
听着那从陈家庄逃回来的喽啰断断续续的述说完整件事,本来高坐在上的大当家一巴掌拍碎了座椅的扶手,怒喝道:“倒真是好胆,真当我黑风寨无人,来人啊,给我吩咐下去,今晚大摆宴席,酒肉不限,今晚大家吃饱喝足了,明天随我下山屠了陈家庄,割了那小子的人头祭奠老二老三的在天之灵,这次抢回来的一切,老子一个子都不要,谁抢到就归谁。”
黄金白银晃的不止是人眼还有人心,本来因为今日之事有些惊惧的山贼们当即眼就红了,至于那个喽啰口中恐怖至极的青年剑客,早已被他们抛之脑后,一个人再厉害能怎么样,挡得住他们这上百把刀吗?何况还有大当家这么一位高手。
他们仿佛看到了那多管闲事的青年剑客被大当家一刀枭首,整个陈家庄如同狼群前瑟瑟发抖的肥羊,就等着自己上前予取予夺......
一时间大堂内敬酒声,笑骂声混成一片,山贼们喝着酒,嬉笑怒骂,心里幻想着明天自己能抢掠到多少钱财和娘们。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被他们寄予厚望,幻想着带他们下山大抢特抢的大当家此刻想的却和他们大大相反。
“大当家的,东西收拾好了,人员也安排好了,只是我们真的就这么舍弃这片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家业了吗?”
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凑近了大当家耳边小声说道。
大当家转头看向这个以往为自己出过几次计策的中年人,咧嘴一笑,道:“秀才,你可知道我脸上这条疤哪来的吗?”
秀才看着大当家脸上那条从额头到下巴,几乎将整张脸一分为二的丑陋伤疤,心中揣揣,不知道要不要开口,他可知道这道伤疤可是大当家的逆鳞,以前山寨本来有个四当家的,只是一次酒后失言拿着大当家的伤疤说笑,之后山寨就只有三位当家的了,中年人永远忘不了那张被大当家打得血肉模糊露出部分骨头的脸。
大当家好像也没打算等着中年人回答什么,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忘不了那个一刀一人杀上山寨的刀客,当时武功比我现在还高强太多的寨主出手御敌,结果被一刀砍掉头颅,剩余几位寨主和我们数百人一起围攻他,也拿他不下,后来我被他一刀砍中了脸,痛晕了过去。”
“等我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遍地都是尸体,山寨也着火了,要不是我醒的及时,可能我也葬身火海了。”
从那时候我就明白一件事,人与人的命是不相同的,就好比是蝼蚁和大象,对比那些大门派和世家出来历练的天之骄子,我们就像脆弱的鸡卵,鸡卵再大再多也是无法和石头相碰的,鸡卵要想保全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这些石头,远远的躲开,秀才你明白吗?”
秀才此刻冷汗连连,连声答道:“明白明白,书上也有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俊杰,哈哈哈......其实老子就是想活着,好好的活着,只是这是需要代价,他们就是我活着的代价,黑风寨只能被灭掉不能逃跑,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出来历练的天之骄子满意,所以为了老子,只能请他们去死了。”
大当家满脸醉意,看着底下还在纵情酒色,一点都不知道死亡正在临近的山贼,喃喃道。
而站在大当家旁边的秀才感觉自己后背都已经湿透了,如果自己不是对大当家还有点用的话,自己也许就是像下面那群山贼一样,被蒙在鼓中当作弃子了吧。
当夜。
黑风山上一场大火冲天而起,黑风寨这座方圆数十里之内凶威赫赫的山寨,就处在大火中心。
山脚下一行数十人正乘着夜色匆忙赶路,走在队列中间的一人回头看了一眼山上影影绰绰的火光,一抹极为心疼之色浮上那张有着一道狰狞刀疤的脸上,只是转眼间就被一股决绝所代替,转头继续前行,那人赫然就是黑风寨大当家。
就在刚才,他亲手放火烧了那个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黑风寨,还有那上百个醉醺醺的山贼,只带着自己数十精干趁夜远走他方,就像酒宴上他跟秀才说的一样,他只想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失去的可以再找回来,死了的话,任你金山银海也是全给别人当嫁妆,当年不懂得这个道理的寨主和山寨数百人现在骨头都找不到了,而他那么辛苦捡回一条命,他可不能再去步他们的后尘了。
所以在一开始听到那些逃回来,还一脸惊惧的山贼说出那个年轻剑客一剑就杀武力跟他相差不远的二当家后,他其实就已经打算着跑路了,只是跑路怎么跑,这可是有大讲究,这上百个喽啰肯定是不能带的了。
不说那青年剑客会不会因为觉得除恶必须务尽而追杀他们,就光说这么一大堆人,每天吃喝也是了不得了,这两年本就因为天灾人祸,山下的肥羊都瘦了抢不到什么东西,寨子里哪还有那么多钱财粮食。
更何况一个还没见到人就被吓破胆的大当家显然是不够震慑力,就如同懦弱老朽的狼王是没办法引领狼群的,总会有狼会出来挑战它,直至把它打败驱逐出狼群,而会比野兽心更狠,做的更绝,他仿佛都能想象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山贼踩着自己尸体,登上寨主那把交椅,所以今晚那群山贼的命运其实早已注定。
而此时正在睡梦中的郑泽还不知道就在今夜,一个名叫恐惧的队友和一个爱脑补的敌人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