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丰向大殿里面望着。
一旁的陆景霞故意啧啧有声,说:“有些人吹的挺厉害,可是真要上了战场了,却成了软脚虾。哼!”她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引的周围的师兄弟纷纷看来。
小师妹,你可不要掉链子啊!不然师兄就成软脚虾了。他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大量披头散发、厉声嘶吼的新苗,被腰挎戒刀、人高马大的执事按倒在地捆成粽子——这些都是被心魔所惑走火入魔的渡劫失败者,用门内术语来说他们都是费苗,也就是阿赖耶识中不存在无漏种子,永远不能羽化飞升的人——说白了就是不适合修真的倒霉蛋。
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时辰,尘埃终于落定。
小师妹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传法堂的执事说渡劫成功者只有七十三人,有一个之前非常非常被看好,号称资质千年不遇,万里挑一的美玉良才的女娃,至始至终都未能出定!
郭丰知道他说的是小师妹。
师父不知道会有多伤心,这是他灌注了最多心血的弟子。连他这个所谓的开山大弟子都不如师妹受宠。
听到这个消息,陆景霞反而没了得意之色,脸上浮现出几分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悲伤。她几次想要张嘴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领着状元郎以及其他分配到春晖园做事的新苗回去了。
霍东阁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看那小姑娘乃是有福之人,断然不会出事的,师弟但且安心。”
郭丰谢过他的好意,然后从百宝囊中拿出一块香樟木和一把刻刀。
他一紧张就想拿刻刀雕刻东西,只有这样才能平静下来。
传灯宝殿中小师妹并非是唯一的植物人,还有二十几名新苗也深陷在心魔幻境之中自拔不能。
一张张青涩幼稚、双目紧闭的脸蛋上,狰狞扭曲、春风得意,城头变幻大王旗;喜怒哀乐、贪嗔痴疑,你方唱罢我登场——他们已经彻底迷失了心性,如果在躯体油尽灯枯之前还不能顿悟,必死无疑。
小师妹端坐在大殿的最中央,从顶上没入的阳光照射到她的脸上,令她看上去无比的安宁。她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的表情,小脸上全是那种偷吃了美食的小狐狸的笑。
她还不知道外面的郭丰,甚至白云道人刘行深都快急出了病。
“修真界和世俗红尘是不大一样,不是条件好、资质牛就能包打天下、通吃一切的!”也不知道是谁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引起一阵阵附和。
在什么地方都有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自己本事不济,又不肯努力,看不得他人好的。
本来引仙门这么大的门派,自然是有资质好的,有资质差的,有悟性高的,有悟性低的,也有努力的,有混日子的,这修炼起来的速度自然也不一样,门派倾斜的资源同样不一样,如此肯定就分出了阶级,分出派别。
那修炼差的确实有限于资质,功法,不能提升的。但也有平时不努力,只会怪门派不公的人。
打比方说,方才这一批新渡劫的道苗,早就被门派按照资质根骨分发了不同的等级的玉牌,其中黑牌最高,迄今为止门派发放的廖廖几个人都成了金丹修士。墨玉牌次之,拿到了之后也有不同的奖励。白牌的修士,只能是普通的弟子待遇了。
说起来门派中白牌弟子才是最基础的主力,不管是外面行走的办事人员,还是各个堂的基层,都是这些弟子在负责,所以每年的考核也会针对弟子的表现有所调整。
但肯定不能照顾到所有人,世界上从来不缺有本事的人,当然也不缺那些没有本事却一嘴的家长里短的人。
这不平时没有机会吐槽一下郭丰,现在逮着了,可不得阴阳怪气的说上一说?
谁让他郭丰当年享受的是墨玉牌的待遇了,后来又火箭式的升级,把一种师兄弟显得蠢笨无比。
他们此刻趁着冠巾法会资质最好根骨最佳的紫紫没有渡劫出来,明里暗里的吐槽几句,也算是出出一口憋在心中的闷气。
他继续雕刻着香樟木,在他灵活的手指指挥下,刻刀上下纷飞,不一会一个缩小了无数倍的引仙门模型出来了。有插入天际的山峰,有广袤无边的大海,有悬浮在大洋上如同大日一样朝阳山,还有通天扶桑神树上的鸟巢。
有个看上去比较腼腆的师兄走过来请求道:“郭师弟,我非常喜欢你的这座门派微雕,可以送给我吗?”
“拿去!”郭丰塞进他的手中。
旁边看着的霍东阁眼神直乐,说实话他看着这个微雕都眼馋,活灵活现,仙气飘渺,非常适合摆在洞府,很有档次。
送走了微雕,他的心情也平复了起来。
回想起师妹在蛋里乾坤的表现,他莫名的对她有了信心。他转头看到霍东阁的眼神,笑着说到:“师兄,先去整一桌酒菜过来,一会儿我再雕一个更好的送你!”
霍东阁大喜,笑呵呵的说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不许变啊!”说完吩咐了一声,早有几个童子和仆妇跑着置办去了。
他又拿出了一根香樟木,聚精会神的雕刻起来。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江州的周期蝉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蝉栖息在一支柳条上,仿佛在鸣叫一样。霍东阁眼睛里放出了光彩,他仿佛听到了夏天的声音。
“师弟,错了!”一个温和的声音道。郭丰抬头一看,这不是那野生的昆虫学家吗!
“哪里错了?”霍东阁问。
“蝉头错了!”
“师兄,这蝉头不是雕得好好的,哪里错了?”
昆虫学家告诉他,蝉的头应该朝上,不是朝下的。
霍东阁听了半信半疑,像他这种修二代,确实对生活的细节注意不到位。
他想起自己因为听说了周期蝉的故事,曾经收藏了一副齐大石的画蝉的名画,于是赶忙返回去取。
拿过来之后,发现齐大石的画枝条上的蝉,头就是朝下的。他就对这位昆虫学家师兄说,哪里刻错了,你看大师不也是这样画的嘛。
昆虫学家师兄便说:“齐大石画中的蝉头朝上是对的,因为他画的是柳枝上的蝉。但是除了柳树,蝉在其他花草树木上,头多以朝下为主,只有极少数,才会偶尔有朝上的。”
“有这么邪乎吗?”霍东阁不信,御剑朝秘境中飞去,专门到住处附近找各种树去观察上面的蝉,简直傻眼了,果然如昆虫学家师兄所言,只有柳树上的蝉,头是一例朝上的。
等到他回来,周围的师兄弟也散了场子,只有郭丰还依靠在佛肚竹上。
摆在他面前的酒菜丝毫未动。
“师弟,来一杯!”
“好!”郭丰隔空拿过倒满了酒的杯子一饮而尽。
“你不担心紫紫师妹了?”霍东阁好奇的问。
“担心什么,以她那种把四祖亲手炼制的蛋里乾坤都能折腾坏的能力,怕是现在心魔早就被她识破了!”
“那……”
“霍师兄是想问她为什么不出来吧!实话说,我也很想知道啊!我这个师妹的脑洞,一向是大的很,别说是我,恐怕师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咱们就这样等着?”
他没说话,喝了一杯酒,看了他一眼,意思是难道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霍东阁也没办法,别说他了,就是他爹也没什么办法,渡红尘劫,据他了解,在引仙门还只能靠硬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