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一本书上读到一个小马驹的故事。我被这个故事深深地感动了。
一匹漂亮结实的小马驹,它能奔跑、能干活、能吃苦、能负重。当它混合在千万匹马群中的时候,它和大家一样吃草,别的马还常把泥尘草屑扬在它的身上,使它漂亮的鬃毛黯然失色。主人挑选骏马的时候,往往不会注意它。但小马驹并不气馁,它总在不停地练蹄,不停地学习干活的本领。它知道,它的生命在于奔跑,它的幸福和欢乐,正在于学习负重的过程中。
哦,小马驹,我甚至梦见了这个茫茫大草原上的小精灵。让我吃惊的是,它背上还有个小骑手,双手紧搂它的脖子,伴随着它在大草原上狂奔,就像大海里的弄潮儿一般欢愉、自如。
我模模糊糊地觉得,小骑手正是我的女儿,那笑容也是傻乎乎的。不过,这毕竟是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见。我是希望我的女儿将来能具备完美的品格的。
昨天下午,女儿从托儿所回来,玩了一会儿积木,突然说:
“妈妈,我要睡觉。”
才四点钟,怎么就要睡觉呢?可女儿已经自己爬上床躺下了。过了一会儿,又说,“妈妈,量热度是插在屁股里的,对吗?”她脸朝下趴在枕头上,两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墙壁。
我觉得不对劲,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好烫。于是从抽屉里找出温度计,39℃。我赶紧抱起她到医院去。医生诊断是感冒,除了吃药以外,还要打针。
我又抱着她去打针。在许多孩子的哭声中,我对一向好哭的女儿说:
“小妹不怕,小妹最勇敢。打针很快的,忍一忍就好了。”
女儿把烧得通红的脸蛋对着我,一脸紧张地等待着。
退热针打过了,她没哭。护士颇觉得意外,在给她做青霉素试验时,说,“这个妹妹真乖呀,打针不哭的”。或许是被“高帽子”压的,她眼瞅着针头刺进她小小的手臂,还是没哭。
做完试验要等二十分钟。
我抱着她在医院的长廊里徘徊。女儿像是凯旋的英雄,过一会儿就说一遍,“我是不怕打针的,我没有哭”。我也就不断地鼓励她:“一会儿还要打一针,妈妈知道小妹不怕,不会哭的。”
二十分钟过去了。当我抱着女儿又走进打针间的时候,刚才打针的护士一眼就认出她来,柔声细语地说:“这个妹妹最乖了,打针一点儿不哭。”
女儿被巨大的信任镇住了,居然泰然自若地经受了很有几分疼痛的又一针。
今早,又该去打针了。
我拿着药瓶,抱着小妹满怀信心地到医院去。我想到了女儿昨天的表现,颇觉宽慰。
在汽车上,我一手抱着女儿,一手高举起抓住“拉手”,紧张地应付着突然刹车引起的摇晃。
好在,医院并不太远,一会儿就到了。我大汗淋漓地抱着她付了费,挤进打针间,方才想起今番还没来得及鼓励她。没等我补上这一课,一位大口罩几乎把整个脸都遮住了的护士大喝一声——快点,过来!
我赶紧把孩子抱过去,急急忙忙替她拉下裤子。慌乱中,女儿失去了主见,伸出小手去遮挡她胖胖的小屁股。那位护士从牙缝里断续吐出几个字:“你来,你来——吃一记!”
随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声,女儿触电似地抽回手来。针头刺了进去,哭声也随之爆了出来。
我不觉心头一跳,有些什么话涌到了嘴边。
小妹却没有忘记她昨天曾有过的荣誉,拼命咽着哭声,打完针就抽抽搭搭地说:“妈妈,我没忍住,我哭了。我就哭一歇歇。”
我想说,这不能怪你。但我没说。也许,还是不说的好,跟两岁多的孩子能说清什么?而且,我心里又涌起了那个小马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