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真到底有没有四连杆的实力,在场的所有同窗、除两个女生不大清楚外,其他六个男生都是对他知根知底的。
在正常情况下,他八成是做不到的,至于为何要保留剩下的两成,是因为台球这种东西,机缘巧合性太高。
例如桌面上有四颗球都靠近袋口时,在这种局面下,黄小真要连吃四杆的难度,自然就不高了。
毕竟他也不是刚刚才拿起球杆的菜鸟,怎么说也打了有小两年时间了。
而摒除掉这些所有的巧合与假设、就当下这场球的局势而言,那在这些昔日同窗们的眼中,黄小真必然做不到像表哥一样打出四连杆。
理由很简单,他所剩下的七颗全色球,仅有两颗稍微靠近两边的底袋口,而其它球不是在台子的中心处停留着,就是紧紧挨着边库,甚至还有一颗6号球,几乎完全躲在了黑8的后方,使得唯一一条可以进入袋口的路线,也被挡死了。
因此,在这种局面下,黄小真想逆转形式、反表哥为胜,并打出华丽的四连杆,无疑是很难做到的。
“打球啊,小孩,该你出杆了,怎么,看那么久,是不知道打哪颗,还是想反悔了?
你要是觉得实在不好打,那之前的规矩还作数,我允许你直接挑两颗球,放到袋口里边去。”
表哥的口气愈发轻狂,但为人确实相当豁达。
当然,这其中并不排除他是因为先看到了球桌上的大好局势,自认即便任由黄小真拿掉最难打的两颗球,依然有绝对的胜算,才刻意这么说。
“不用了,既然打之前就说好了按正常打,怎么能临时反悔?”
然而,即便形势上很被动,黄小真依旧非常坚定地拒绝了表哥的提议。
至于他为何没有在表哥停手后,立刻就出杆,自然是因为他还在观察球桌上的形势,并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自己接下来该规划出一条什么样的进攻路线,及母球该如何走位等等。
说实话,如此被动而复杂的球势,即便他在工作那些年中,把球技提高了很多,依然觉得颇为棘手。
倘若不好好规划出一条合理的进攻路线的话,真的很难翻盘。
好在他们这些打野球的业余玩家,对于出杆时间,并没有硬性上的规定与限制,所以他多观察点时间,也没有任何关系,最多就是让表哥等得有些不耐烦罢了。
于是,黄小真在大约观察了足足半分钟后,才举起自己手中的球杆,准备开始进攻。
第一杆球,他没有任何意外地挑了一颗最靠近袋口的3号球,选择出杆。
啪一声!
仅挨着左边底袋口不过十几公分距离的3号球,在被母球撞击后,一如黄小真所预料的一样,直接应声入袋。
伫立在球桌旁,正装模作样拿巧克粉不断拭擦枪头的表哥,在见到这一幕后,勾了勾嘴角,并不以为意。
对于这个结果,他不感到惊奇,因为这是他心中早有预料的结果。
在他的认知中,黄小真就喜欢会打这种没有丝毫技术含量的袋口球,至于由后者控制的母球,在成功将3号球推入到袋口后,又顺带把紧靠在底库的5号球,K出边库这事,在他眼里当然只是巧合而已。
“运气不错嘛,小孩,不仅打进了3号球,还把5号球K成了活球,只可惜5号球的位置弹得太出来了些,不然你就可以继续把它打进左边底袋了。”
表哥说得话是对的,5号球的位置,表面上看的确不大理想,因为它比母球所停留的位置,还要超出差不多一颗球的距离,这便使得黄小真若想继续将5号球打进左边的底袋,就必须得选择反薄球才行,而且得打得非常薄,这难度太高了。
要知道,以他的水平,打一般的厚球准度都相当一般,还敢玩反薄球?
这在表哥看来,无疑是一件自取其辱的事。
可问题就在于,已经完全和昔日不一样的黄小真,他真的还跟表哥所预想的一样,是自取其辱么?
拥有连杆进攻机会的黄小真,在打入第一颗球后,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有过多的犹豫与停顿,而是立刻调整身姿瞄准5号球,果断选择了打反薄球。
他持杆将母球朝5号球的方向,用中度偏低的力量一推,力道上控制地恰到好处。
一声脆响后,5号球缓缓滚向左边的底袋口,路线看起来非常精准。
这是一杆完美的反薄球。
而母球由于是一记薄球,故而在中度力量的推动下,在桌上弹了两库,然后便径直跑到台子的另一边去了。
“我靠,这TM都行……小孩,你今天这狗屎运,还真够好的啊!”
表哥见黄小真打出这样一记漂亮的反薄球,满脸震惊,但更多还是觉得,后者只是碰巧走了狗屎运,而不是经过其本身精密的计算与走位,才得到的这样一个结果。
黄小真闻此后,脸上淡淡一笑,不作任何解释。
说实话,要不是他不想故作显摆,用那种特殊的杆法来欺负对方,他完全不必要用反薄球来控制母球的走位。
他大可以将5号球做到打厚球的位置,再用一记暴力高杆,弹两库走到现在白球的位置。
只是那样做的话,技巧性就太明显了,很容易让表哥和其它的同窗们,看出自己有非凡的实力,那到时可就没人跟自己玩了,得不偿失。
“不过没关系,我倒想看看,你的狗屎运能不能好到让你一杆清台。”
表哥恶狠狠地又补充一句道。
黄小真现在的心理年龄,已经非常成熟,自然不会幼稚到和对方逞口舌之快,反倒是表哥的这一系列反应,让他觉得颇为有趣与怀念。
这不正是一个人在青春年少时,那股子怎么都不肯服输的心气么?
他曾经当然也拥有过,但后来便渐渐收敛起来了,虽不至于像大多数人说得一样,被生活磨掉了锐气,但在成年人的世界中,这种锐利如剑的锋芒,的确是不大适合轻易显露出来。
它更适合藏在自己的内心里,像一柄真的剑一样,被岁月静静地温养着。
唯有等到需要用它时,再取其一用。
黄小真的第三杆球,依旧选择了难度不大的袋口球,这种打法很符合他中学时的习惯。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偷偷加偏杆去K边库上的球,所以在三连杆后,他的第四杆,只是轻轻打在了紧靠库边的1号球上,将其巧妙地推到了袋口处,却并没有直接打入袋口。
“切,我还以为你可以直接清台了呢,狗屎运用完了吧?”
表哥见黄小真最终停留在了三连杆,脸上轻狂依旧,心底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操控母球,再次收掉自己的两颗半色球,仅剩下最后一颗球。
只是由于他确实不会控制母球的走位,所以最后一杆球变成了长台。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选择控制力道,轻轻推做一杆、将自己的球推到袋口处,而是依旧暴力猛射,将球打得在桌上疯狂乱窜。
场面看起来既有狂放的豪气,也有试图想要摸奖,让自己走狗屎运的念头。
可惜这种概率球的入袋率,实在太低了,所以表哥最终不仅白白浪费了一杆球,还不小心把黄小真那颗躲在黑8后面的6号球,给撞出了一条可以打进中袋的活路。
不过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台面上他只剩下最后一颗球,而反观黄小真还剩下四颗球,哪怕后者的球现在形势大好,已经没有了死球,可后者又没有一杆清台的实力。
可以说,他依然牢牢占据着绝对的领先优势。
“该你了。”表哥催促道。
黄小真闻言后,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多说什么。
但很明显,这一次他没有再直接打之前做好的那颗1号袋口球,而是将一颗靠近母球、几乎与中袋口呈直线状的7号球,加一点点高杆,推入了左中袋。
紧接着,他控制着停留在恰到好处位置上的母球,将刚刚那颗被表哥撞出一条活路的6号球,推入到另一边的右中袋。
最后,他才将那颗停留在袋口的1号球,一并收掉。
又是一记漂亮而流畅的三连杆,过程看着朴实无华,但黄小真却将整个形势,逆转到了与表哥同在一个起跑线的地步。
两人现在在台面上,都只剩下最后一颗球,黄小真是4号球,而表哥是11号球。
当然了,黄小真为了让效果看起来更真实一些,他把最后这颗球,故意做成了长台球,只不过和表哥的处理方式不同,他这一杆选择了防守型轻推,虽没有直接将4号球推入袋口,但却把它推到了袋口处,这可把表哥给气到了。
“好你个小孩,想不到你这人还挺阴,竟然跟我玩做球。”
“那有什么办法?我打球又没你准,只能用更稳妥一点的方式打啊。”
黄小真满脸都是无辜。
“娘炮!”
表哥对黄小真的行为表示不屑,但自己也学乖了,轻轻将11号球推到了底边袋口处,并且把母球还停留在了自己这边。
虽然是都是袋口球,但长台的袋口球,进球率明显低得多,尤其是对黄小真这种杆法“不大准”的人而言。
可最终的结果却让表哥很无语,黄小真不仅成功收掉了最后一颗4号球,并且母球在弹了一库后,还要巧不巧地停了一个十分完美的位置,与黑8与袋口之间形成了三点一线。
“我靠,你今天还真是集狗屎运于大成。”
表哥眼看着黄小真,顺手将黑8也轻飘飘地送入了袋口,气得脸都青了。
“运气,纯属运气。”
反败为胜后的黄小真,眼见表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却只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