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员老师让同学们都别哭了,“我们请校外辅导员、老山英雄齐保健叔叔给我们唱首歌好不好啊!”
“好!”同学们起立鼓掌。
齐保健站起身,“同学们,我只是做了本职的工作,连一个敌人都没有消灭,我不是什么英雄,那些在前线奋战,那些将生命永远留在老山的战友,才是真的英雄!我给你们唱了一首《小草》吧,在云南,我们都喜欢唱这首歌。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歌曲很短,同学们说没听够,嚷着还要听,齐保健指指沈梦昔,“那就让齐宝珠唱一首吧,今天我嗓子不好。”
同学们又转向沈梦昔,沈梦昔觉出大哥情绪不对,当然要为他分忧,大方地走到讲台前,结果被讲台挡了个严严实实,大家都笑,齐保健也笑了,把她一把抱到讲台边的椅子上,“唱吧!”
沈梦昔两手支住讲台,就像从前讲课一样,她说:“马上就是国庆节,为了庆祝祖国母亲的生日,我给同学们演唱一首《我和我的祖国》!”
“好!欢迎!”李刚大声喊着。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童声稚嫩,却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深情无限,齐保健惊奇地看着妹妹,他以为妹妹最多就是唱首《东方红》。
“我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依着你的心窝.......”
沈梦昔唱这首歌的时候,情不自禁想起了艰苦的兵团岁月,和漫长的异国生活。歌声中满含着对祖国的热爱,每个离开过祖国的华人都会更加的热爱祖国,那是外国人无法理解的爱国情怀。
此刻,也无人能理解一个孩子为何眼含热泪歌唱祖国。
辅导员老师等沈梦昔唱完,扶着她的肩头,欣慰地对大家说:“在这里,我号召所有少先队员都向齐宝珠同学学习!她的班主任刘老师说过,齐宝珠同学,虽然年纪还小,但她不仅学习好,字写得好,平时严格要求自己,帮助后进同学,是老师的好帮手,今天,老师又发现了齐宝珠的另一个优点,她的歌唱的太好了!对不对啊?”
“对!”同学们齐声回答。
“齐宝珠这首歌唱得充满了感情,充满了对祖国的热爱,也提醒我们,永远不要忘记,是无数革命先烈的鲜血染红了我们的国旗,染红了我们胸前的红领巾!现在又有无数老山英雄为保卫祖国,奉献青春和生命,才有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同学们要珍惜今天的生活,努力学习,将来做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老师觉得,齐宝珠正是深受家庭熏陶,更好地领会了什么是爱国主义,才能唱得比李谷一唱得还好听!老师听得要流下眼泪了!”老师说着说着,竟然真的哽咽了,“同学们,今天的队日,大家都受到了深刻的爱国主义教育!齐叔叔说他没有消灭一个敌人,不是英雄,我认为不是这样的,正因为有齐叔叔和他的战友们做好了后勤工作,前线的战士们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作战,所以,齐叔叔他们,就是英雄!对不对啊!”
“对!”同学们齐声清脆地回答。
“我们为齐叔叔和齐宝珠同学,热烈鼓掌!”
队日结束,也放学了,兄妹俩一起回家。出了校门,沈梦昔踩着脚蹬爬上自行车大梁,张亮追出来,“大哥大哥,你捎带我一段吧,把我放到边城商场那个路口就行!”
齐保健欣然同意,张亮炫耀地跟身边的同学挥挥手,跨上了自行车后座,一路嘴巴不停,问东问西。
一个卖糖葫芦的推着自行车站在路边,齐保健大长腿在马路牙子上一支,沈梦昔身子微微右倾,觉得不安。
“别动珠珠,哥给你们买两根糖葫芦,堵一堵你这个同学的嘴巴,太能说了!”
张亮听了哈哈大笑,“我姥姥说我从小就说话巴巴地,尿炕哗哗地!不过大哥,我现在早就不尿炕了,真的!”
“秦叔!来两根糖葫芦!”原来,卖糖葫芦的居然是韩东家对面的秦连忠。
“这不是保健吗,拿吃去吧!不用给钱!”秦连忠连连推让。
“不行不行,秦叔你得收钱!要不以后再不敢吃了!”齐保健把两毛钱一塞,就骑车走了,秦连忠在身后拿着钱,眼光灼灼地盯着齐保健的背影。
齐保健并没在边城商场的路口放下张亮,而是直接将他送到家门口,张亮下了车子,举着啃了两个的糖葫芦,还知道请他们到家里坐坐。齐家兄妹客气拒绝,调头走了。
沈梦昔听到路上有人在议论齐保健。
“过去那个不是老山英雄吗?”
“对,公安局齐科长的儿子,长得多好,跟电影明星似的,可惜腿瘸了!”
“你小点声,让人听到了多不好!”
“哎呀我知道啊,都戴着帽子呢,他们听不着!”
......
齐保健突然拐弯,拐向路边的一个小胡同。在一户门上钉着“光荣军属”的金属牌牌的门口停下,抱下沈梦昔,在门口停顿了几秒,推开了大门。
沈梦昔忽然明白这是哪里了。
赵家正在做饭,见到一身军装的齐保健,一个中年妇女哇地一声哭着跑出,“是不是我儿子回来了?”
齐保健立正敬了一个军礼,“赵叔赵婶!文学牺牲了,我就是你们的儿子!”
赵父一把握住齐保健的手,老泪纵横,不迭地点着头。赵母却回身进了卧室,扑到炕上,呜呜地哭起来。
齐保健掏出口袋里刚领的工资,“叔,这是我第一个月的工资,你们拿着!”
“我们不能要,你爹妈养你不容易,挣钱了先给你爹妈!”
“第二个月再给他们,文学是我最好的战友,我理该替他尽孝,今后,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去找我,到我家到邮电局都行!”
赵文学的妹妹赵文静下班回来,看到齐保健,也很激动,她劝父母收下齐保健的钱,还揉揉沈梦昔的头发。最小的一个男孩,大约十岁的样子,一直看着沈梦昔的糖葫芦,沈梦昔走过去,把糖葫芦放到他手里,“给你吃!”
“文明,不许要,那是妹妹的!”赵文静制止。
赵文明委屈地缩回手,摇摇头,“我姐不让要!”
赵家就要开饭了,齐保健也不多耽搁,说了句以后再来,就带着妹妹告别,赵父赵母看着齐保健一脚高一脚低的走路,忽生心酸,特别是赵母,本来有些不平的心思,也都收了起来。“是我家文学命苦啊!”赵母拍着女儿的背,伏在她的肩头哭起来。
赵家几个孩子也跟着哭起来。
赵文静抹了一把眼泪,“吃饭!”
齐保健一路慢慢地蹬车,沉默不语,沈梦昔也没说话,一直举着那根糖葫芦。
她理解,今天的队日,让齐保健想起了牺牲的战友,心中不平静了。
到了家,就先被齐保安抢了啃去一个山楂,立刻打破了一路忧伤的气氛,沈梦昔举着给家人分吃,他们都说不吃,她就爬上炕,慢慢啃着糖葫芦,想着齐保健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