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箭雨如织,妙珺赫然想到惨死的前世,迅速闭上眼睛。
自重生那一晚的血杀,到今日,时光荏苒。
她留住荣之玹,孝顺祖父、祖母,得回生父,挽救母亲,有了嫡亲小弟,伯父、伯母和堂兄们都安然无恙,姑母康健稳妥母仪天下,表哥当上了大漓储君,荣家安稳无忧。前世害她的仇敌,如今都生不如死。
此生虽短暂如昙花一现,她已心满意足。
漫天的箭,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
千钧一发,宇文天阔滚过草地,虫豸一般压在她身上,强大的真气自他后背迸射,打开了落在她身上的箭。
妙珺睁开眼睛,只看到宇文天阔的脸近在咫尺,他神情有些狰狞,有些恐惧,也是怕死的。
宇文天阔拧着一把冷汗看了看天上,忙又凑近她重伤的肩,“荣妙珺你怎么样?”
“你压着,我喘不上气……”
如此近的距离,宇文天阔方才认出她肩上的箭并非寻常之物。
“这……这是九哥骑射营的箭?你喘不上气不是因为我压着,是因为箭上有剧毒!”
他的九哥——不就是荣之玹——宇文凌晔?
那张容颜在脑海中,此刻如海市蜃楼,那么美好,那么洁净,前世今生他不曾做过任何伤害荣家的事,更不可能伤害她。
妙珺震惊地看立在身上的箭尾,却从不曾见过荣之玹麾下的兵器,
“不——不——他不息借养呢人。”
她被自己含混的声音吓到,舌头牙齿也不是自己的了,想把话说清楚,却艰难地使不出气力。
宇文天阔见她话也说不利落,却反而愈发笃定这箭就是天宸储君骑射营专用的箭。
“这毒是九哥让敬叔搭配的,掺了蛇毒,能叫人全身麻痹瘫软,内脏衰竭而死。”
“木——木系他!”
“你就快死了!”
妙珺听不得荣之玹被人污蔑,抗议地怒瞪着宇文天阔。
“你无尾鹅拗软呢,肿么能往他身上么脏水?”
荣之玹若真的来救,绝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法子,也绝不会暴露自己要除掉宇文腾的杀念。
他是未来的天子,残害兄弟更是大忌。
荣之玹的心思,她素来清楚,他让宇文腾和宇文珏自相残杀,只需一步棋,无需亲自大张旗鼓地动手,他的军队是守护天下的,也不值得为那两人浪费。
妙珺拼命地揣度,却猜不透到底是谁嫁祸荣之玹。
她的意识也无法支撑她再猜下去,且宇文天阔如一面厚重的盾牌,压在她身上,她压根儿无法喘息。
恍惚间,她听到轰然的巨响声,而后,远处有惨叫声传来……
宇文天阔哭腔浓重地大喊,“哥,你怎么才来?荣妙珺快死了,我也差点死了……哥……”
而后,妙珺清楚地感觉到,有一双手臂将她的身子托起,她的头被搁在了什么人的肩上,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无奈气短心慌,眼皮不听使唤,夜色黑浓,她隐约只看到人影窜动,杂乱的声音,嗡嗡如滚雷……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前世咽气之际,所有的声音都如这般变得混沌模糊,最后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荣妙珺!妙珺是我……妙珺……”
熟悉的声音如前世一样,一声一声执着地唤她。
她虚弱地吐出一口气,却发不出声音。
男子似听到了她心底的声音,忙道,“是我……是我,之玹,二哥和五哥也在,我不会让你有事。”
妙珺忽然想笑,是该笑的,前世今生,像是注定的,她快咽气的时候,他刚好在,这样其妙的缘分,让她感觉自己此生圆满。
荣之玹却恐惧地手脚冰凉,不知地嘶喊她的名字,拔掉她肩上的箭,而后,他手按在她的心口,真气灌入她身体,护住她的心脉,一收一放,血自她肩上的血洞喷出——
妙珺痛得睁开眼睛,头晕目眩,眼前火把上的火苗,在夜风里倾斜跳跃,光芒刺着眼睛。
荣策、荣骧和荣之玹的脸自火光里凑近,眼神皆是惊魂不定,又有失而复得的欢喜。
“活过来了!”荣骧担心地摸了摸她的头,“小小,能说话不?”
“呃……”她想叫五哥,却还是无法如愿。
荣策忙伸手自她伤口上沾了一点血,借着火光细看了看,对荣之玹安慰地道:“血是鲜红的,再吃几贴药就好了,不过伤了骨头……”
“二哥!”荣之玹眼神恳求地看荣策,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这毒霸道,摧残得不只是人的身体,还有心智。
他忙着给妙珺的伤口上撒了止血的金疮药,自内袍上撕下布条,给她包扎,绷着脸又自怀中倒出一颗药丸,送到妙珺身边。
“这药可解百毒,是爹研制的,放心吃下。”
妙珺张口,却发现自己废了似的,只是含着药丸,无法吞咽。
她察觉了自己的无能,也察觉荣之玹和两个哥哥、宇文天阔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儿。
不知是谁的手拍在了她的后背,真气一带,药丸硬生生地被真气扯入她的胃里。
应该是痛的,可她却感觉不到,只是有个东西往下滑。
她狐疑地转动眼珠子,看向地上的箭,心道:“之玹,是有人陷害你,有人要借你的手杀我,让你万劫不复。”
荣之玹自她的眼神,看出她的焦虑,“那些人已经被我杀了,我知道幕后主谋是谁,别担心。”
她诧异地看他,内心里却在嘶喊,“是谁?到底是谁?是宇文腾?你还得罪过什么人么?”
“别乱猜了,你猜不着。好好歇着。”荣之玹说着,不动声色地抬头看荣策和荣骧,示意他们莫要对妙珺提那箭的事儿。“二哥,五哥,这里交给你们,我带妙珺去咱们来时看到的客栈安顿。”
荣骧忙提醒,“之玹,小小疼了也不哭,但她不流泪,不代表不疼,到了客栈,先给她熬点止疼的药草,喂她喝下。”
妙珺恳求地看荣骧,心道:“五哥,你别说了,你一说我就算不疼也哭了。”
“傻丫头!”荣骧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见荣之玹盯在自己的手上,忙缩回手,“之玹,别对小小发火,有话好好说。”
荣之玹自年少时,便无法忍受兄长们总摸妙珺的头,忿忿地道:“你再啰嗦,她就死定了。”
而后,打翻醋坛子的太子爷,一眼没看假太子爷宇文天阔,抱着妙珺飞身上马,疾驰出了军营。
宇文天阔如被遗弃的孩子,欲哭无泪地看荣策和荣骧、逍寒
“我哥不要我了?他竟然丢下我不管……为了他,我险些被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