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珺被吵得不耐烦,策马到他身边,忽然就绷不住笑。
“太子爷这姿势可真是……啧啧啧啧……”
宇文天阔被五花大绑地横在马背上,纤瘦的腰死死卡在马鞍上,半分挪动不得,脑袋倒置着,滋味儿生不如死。
他脸上妆容精致的易容面具,早已被撕掉,细皮嫩肉的脸因曾被面具闷着,闷得泛红,又因为恼恨,涨得发紫,眼神亦是难看狰狞……
如此一货真价实的健壮男子,身上却还穿着甜美飘逸的蛟绡纱袍,头上亦是挽着女式高髻,看上去又滑稽又狼狈。
妙珺欣赏着他的狼狈,心里着实舒坦不少,跟上百格,朗声夸赞:“百格公公果真巧思,这种人,就该让他好好吃点苦头。”
百格客气地颔首,“公主欢喜就好。”
“那绳子结实吧?太子爷武功高强,且得绑牢固了。”
“公主放心,那绳索是用天蚕丝拈了鳄鱼筋做的,刀剑也砍不断,寻常军营里用这种绳索捆绑野兽。”
“为了抓太子爷,你们真是尽心。”
妙珺赞赏地说着,心里却庆幸自己没有贸然砍绳子救宇文天阔,否则,那绳子没砍断,反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得不偿失。
“荣妙珺,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宇文天阔杀猪似地咆哮。
妙珺漫不经心地笑道:“我自然是荣家的。”
“凭你这般幸灾乐祸,见死不救,我——我定要——与你退婚!”宇文天阔咬牙切齿地喊。
百格与两队灰袍人都怜悯地看妙珺。
“公主,被背叛、被退婚,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无所谓呀!反正我也不喜欢这人。”荣之玹不与她退婚就好。
“您不如提前与太子爷解除婚事,如此也能保住荣家的颜面,顺便考虑一下我家二殿下。二殿下是怜香惜玉之人……”
宇文天阔顿时又后悔提解除婚约的事。“荣妙珺,你若是答应他,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百格不敢恭维地转头望向宇文天阔,“太子爷如此急躁,倒不像是能做大事的,真不知您这些年是如何积蓄起军队的?”
宇文天阔自知少了几分冷静,忙道,“本宫素来冷静自持。对这女子,不值得本宫冷静相待罢了。”
妙珺:“如此说,退婚一事,势在必行呐。否则,将来妙珺过门,总让殿下急躁,岂不是误国误民?”
“公主殿下顾虑极是。”百格忙趁热打铁,“若是公主嫁给我家主子,奴才也定誓死效忠公主和荣府。”
宇文天阔怒吼,“荣妙珺,你如果嫁给宇文腾,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妙珺刻意大声地对百格道:“百格公公,咱们这是去我大漓京城,还是去二殿下的军营?妙珺忍不住想和二殿下谈谈情呢!”
“自然是去军营,如此也好商议借药草之事。”
“如此说,正合适我与二殿下见一面呐。二殿下人中龙凤,又心细如尘,的确值得我这样的名门淑女托付终身。”
百格听得欢喜,呵呵地朗声大笑。
宇文天阔气闷地咒骂,“荣妙珺,你不要脸!”
“你不就是想毁掉我么?我给自己寻条路,有备无患,你告状退婚也有理有据,免得你为难呀!”
妙珺不羁地说着,却是想亲自看一看那位赤铜将军统御的军队如何。
她又旁敲侧击地问百格,关于宇文腾身边的部将们……
队伍中间的宇文天阔已然失了耐心,正朝着与自己同样被五花大绑的暗卫递眼色。
暗卫以真气催动身下的马,慢慢地靠近宇文天阔,“主子……”
宇文天阔伸长脖子,“想法子知会凌晔哥哥,万不可叫荣妙珺嫁给宇文腾。”
“是!”
……
三日后。
暮色四起,山中露水落下,马蹄踏在地上都是滑腻,风卷着潮气刮在人身上,也有些凉。
妙珺不喜欢这深山老林,却不禁钦佩赤铜选址扎营的心思。
百格自前带队,率先进入赤铜大军的军营。
整个军营却死寂沉沉,不太对劲儿。
营帐间,没有巡逻的士兵,夜虫的鸣叫声也没有,这样的寂静不寻常。
照理说,笼罩在“瘟疫”恐慌之下的军营,不该这样安静才是。
疫情扩展这半月,军队缺医少药,宇文腾与吴至、吴赢实父子的交易又暴露,士兵们就算依着军规歇息,也必然人心惶惶。
妙珺一边观察,一边思忖,策马跟在百格的马侧,狐疑地眺望着黑暗无灯光的中军大帐。
凭这几年在外进买药草的经验,妙珺笃定,这样的静,定有埋伏。
她侧首看百格,欲言又止。
百格敏锐地察觉她似有话要说,轻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侧首压着声音命令身后的男子,“去查看仔细,若赤铜将军在的话,叫他出来迎接公主殿下。”
男子忙策马朝着中军大帐奔去,然而……
宇文天阔自后面的马背上,担心地喊道,“此处定有埋伏,不要去!”
顷刻间,有嗖嗖地声响自军营四周传来,刺耳如狂风呼啸。
妙珺惊疑抬头,借着昏暗的天光看到,天空中竟是万箭飞来,且劈头盖脸犹如大片乌云……
宇文天阔迅速催动真气形成一股结界,却见本是跟在百格身边的女子,自马背上腾空而起,犹如九天飘落的仙女,裙摆长发飘逸飞绽如牡丹,强大的真气笼罩于整个队伍的上空,那些箭被她的真气抵挡,尽数改了方向,整个队伍无一人受伤。
百格忙下令,“熄灭队伍中所有的火把!大家马上找掩护!”
妙珺迅速俯冲而下,扯住宇文天阔躲到一个营帐后。
宇文天阔见她救了自己,竟又奔去救自己的几个暗卫,气得怒吼,“荣妙珺,护好你自己,别为皇族招惹你们荣家的怨愤!”
“亏你是皇子,竟无视护卫的死活?”妙珺怒斥着,真气一松,不料,一支箭贯穿了她的肩膀,一时真气涣散,人就自半空坠落……
宇文天阔眼见着她往下落,却因被天蚕丝的绳索绑缚着手脚而无能为力。
“荣妙珺——你怎样?”
百格飞身将妙珺接在怀里,却也想不通,为何这女子耗费真气帮整条队伍抵挡那些箭。
他视线落在贯穿她右肩的箭上,注意到箭翎上的一点龙纹,震惊地迅速松开妙珺。
妙珺因他这一松,整个人仰摔在地上,疑惑地看百格,却见他匪夷所思地如看怪物一般地看向宇文天阔。
“百格公公,怎么了?你为何丢下我?”
百格却喊了一声“撤”,只带着自己的人策马直奔出了军营。
妙珺最怕再来一波箭,想找地方躲,却无法动弹,手脚刺冷地难受,她张口,嘴巴也有些不听使唤——箭上有毒,依着她对毒药的辨识,这毒更像蛇毒。
为何百格那样着急逃离?难道他知道出手的人是谁?到底是谁,如此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