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章,我想主要关注一个人——刘诞。刘诞,字休文(好像跟《宋书》作者沈约一样啊),文帝刘义隆第六子,初封随王,有文武才干。元嘉二十七年,受命节制柳元景等人北伐,战果极其辉煌(上参《元嘉草草(中)》)。刘劭弑父登基以后,设立会州,以刘诞为会州刺史。
这刘诞也狠,他接受了刘劭的任命,去担任会州刺史。结果,他刚刚得知刘骏举兵,立刻宣布会州脱离刘劭统治,拥护刘骏讨逆。
刘诞这么玩,还不把他大哥气疯了。刘劭派兵征讨刘诞,被刘诞暴打一顿。之后,刘诞在平定刘义宣之乱的过程中,又有大功。
但是,刘诞的赫赫功绩为他招来了刘骏的猜忌。大明元年,刘诞被任命为南兖州刺史,出镇广陵。此时,刘诞已经知道自己遭到了刘骏的怀疑,于是修建城池,囤积军粮,厉兵秣马,以备不时之需。
平心而论,刘诞这么做确实有些蠢。他这么一搞,就算刘骏原先不怀疑他,现在也怀疑他了,兄弟之间的矛盾已经一触即发。
大明三年,建康百姓陈文绍上表,说其父惨遭刘诞杀害,刘诞对外宣称他的父亲是犯法以后畏罪自杀。吴郡百姓刘成又上表,说他的儿子刘道龙因为发现刘诞谋反企图,遭到杀人灭口。豫章百姓陈谈之又上表,说他的弟弟陈咏之因为发现刘诞谋反、诅咒刘骏而遇害。
这些上表是不是真的,我们已经无从得知,总之刘骏以此事发难,派人偷袭广陵,处死刘诞。但是刘骏的部署被刘诞得知,刘诞于是杀死了刘骏派来处死自己的垣阆,并且宣布反叛朝廷。
刘骏闻讯,立刻起复已经退休多年的名将沈庆之为主帅统兵征伐刘诞。刘诞闻知,致信刘骏,陈述自己往昔的功绩以及与过往的君臣情谊绕了自己。
怎么可能?说笑话呢这个?
刘骏看刘诞不爽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儿,难不成真觉得刘骏是因为那几个人的上表才想办了刘诞?
到了这份上,刘诞的局面就很紧张了。他自己虽然才兼文武,但是要想靠自己那么点地,那么点兵打爆沈庆之,反杀刘骏,这不做梦呢这个?
这要能成,绝对是对被刘骏打烂的刘劭跟刘义宣的智商最大的侮辱。
当刘骏宣布都下戒严,并派出沈庆之北讨的时候,刘诞的结局已经确定了。
但是,放弃抵抗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不可能的。
刘诞一方面把所部兵马全部拉回广陵城,打算和沈庆之打一场攻防战;另一方面派人前去收买沈庆之,企图让他倒戈。
沈庆之是刘骏最器重的嫡系将领,让他反水,怕不是比正面战场击溃他还难——尽管两者确实都不太现实。
不论如何,沈庆之一路率领大军开进到广陵城下,对广陵城展开大举进攻。
所以,他决定突围,北上投奔北魏。
不过,刚走到半路上,刘诞身边的人都不想走了,开始求刘诞回广陵。
大家都不想突围,这还怎么玩?
刘诞没办法,只能返回广陵,路上又遇到了沈庆之的追兵,差点把小命给交待了,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广陵。
但问题是,回了广陵以后又该怎么办?
拉拢沈庆之?那家伙已经拒绝了。
死守城池?这个兵力劣势也不想守得住的样子。
刘诞也没有办法,只能坚守广陵,姑且活一天算一天。
这时候,刘诞得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下雨了,而且雨下的很大,延绵不绝,最起码很长一段时间,沈庆之没法进攻了。
这时候,刘骏先等不及了。他指使御史中丞弹劾沈庆之久攻不下,要求把他免官,刘骏自己再表示这回放了沈庆之。他想通过这种方法来激起沈庆之的斗志。
沈庆之明显受了刺激,等到天气放晴以后,他不顾自己已经是快七十五岁的老头了,在攻城时身先士卒,亲冒矢石,吓得刘骏赶紧再写信告诫他不要太莽,免得在战场上出现意外。
作战的过程其实并没有太多值得介绍之处,毕竟官军无论哪个方面对于刘诞而言,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至七月二日,沈庆之率军攻克广陵,刘诞死在乱军之中,卒年二十七岁,他的母亲和妻子也自杀。但是,刘骏还不想放过他,下诏追夺刘诞宗室身份,改刘氏为留氏。五年后,刘骏去世,文帝第九子,征北将军、义阳王刘昶上表前废帝刘子业,请求以庶人之礼安葬刘诞和他的母亲、妻子,得到同意。
这时,整个刘宋历史上最为血腥、残忍的一幕上演了。
在广陵攻克之后,刘骏下诏,屠尽城中所以成年男性,做成京观;并把城中女性全部赏赐给军中士兵。相当讽刺的是,在屠城之后,刘骏下诏大赦天下。
这是刘宋从武帝刘裕讨平桓玄执政至顺帝刘准禅让于萧道成,前后七十余年的时间中唯一一次有记载的针对百姓的无差别屠杀。
毫无疑问,刘骏的行径给人民群众带来了极为深重的苦难,是极度暴虐,极端应该被谴责的。
刘诞之乱包括之后广陵之屠的发生,究其本质而言,是刘骏对于自己的兄弟极度的不信任。
我反复强调过,刘骏自己是从地方举兵打进建康,所以他也就非常担心会有人用与自己类似的方式进京夺位,而他继位伊始的刘义宣之乱无疑更加加剧了他的这种担心。
而刘诞文韬武略冠绝宗室,又在元凶之乱、刘义宣之乱中累建大功,其才能、其功绩、其威望都使刘骏感到了巨大的威胁。而且,不仅如此,刘诞镇守广陵期间还很得人心,这一切无疑都加重了刘骏对于这位弟弟的猜忌。
其实,真正导致大明三年这一出出人间悲剧的上演的罪魁祸首倒不是刘诞,而是刘骏自己。是他的猜忌把刘诞一步步逼上了绝路,更是他内心的残暴、对于刘诞得民心的恐惧让他最后做出了屠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