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三人知道这油汤是如何来的,可那些家仆们却不知道。他们一个个捧着汤碗兴奋不已。
一个叫赵虎的家仆碰了碰身边另一个家仆说:“周武,今天的汤可真香,里面终于有油荤了。”
家仆周武也惊喜地说:“真的!大少爷没骗咱们。”
赵虎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碗底,奇怪地说:“可是只是汤有点肉味,没有见到一片肉呀。”
“别废话!有的吃就不错了!”钱库走到他们身边,耀武扬威地说,“待会儿吃饱了,快把门口大石头搬走,别留在那碍手碍脚。现在你们吃到了荤腥,该有点儿劲了吧?”
赵虎拍着胸脯说:“没有问题!大少爷,不就几块破石头……”
他话没说完,周武就痛叫了一声,然后嘴里吐出一样东西说:“这……这里面怎么有木头?”
盯着桌上的那块木屑,钱库强词夺理地说:“真是少见多怪,那个叫‘柴鱼’,价钱还不便宜呢!”
周武皱眉道:“可是,怎么嚼不动,就跟木柴一样?”
钱库振振有词地说:“不跟木材一样,它能叫‘柴鱼’吗?”
周武想扔,又觉得很可惜,在左右为难时,忽听钱库高声说:“既然你们吃不惯,下次就不放柴鱼了。”
周武一听连忙将木屑捡起又丢回嘴里,讨好地说:“老爷,这柴鱼初时吃不惯,现在再一嚼,却越嚼越有味儿。”
钱库这才点点头,趁着没人注意露出阴险的笑容。
这时,钱库看到了空空三人,于是假意热情地说:“空空师父,你们也来吃啊!”
空空忙说:“阿弥陀佛,我们出家人吃素,从来不沾荤腥……”
钱库无奈地摊手,无辜地说:“那就没有办法了。中午只有这个,你们只能委屈饿肚子了。”
“你……”没完怒了,这钱库分明是连他们的饭都想省下,实在太过分了。
空空一把拉住没完,急中生智道:“可是,我们连饭都没得吃,哪有劲儿念经?”
钱库这才改口道:“既然如此,三位师父若不嫌弃,你们跟我一起吃吧!”
听到钱库这么说,没完暗自窃喜:嘿嘿!这下因祸得福可以吃一餐好的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钱家父子不光对家仆抠,对自己也抠。
偌大的桌子上只摆了一碟青菜,旁边还有一锅稀饭。
没完看后,感到既惊讶,又失望,问道:“老施主,您家财万贯,就吃这一碟菜啊?”
钱库边坐下来,边解释说:“嗯!我儿子说,就饭菜是个引食,只要一根菜,把饭引进嘴就行了;所以,一顿饭我只吃一碟菜,菜占了饭的地方,饭就吃不饱了。”
这真是奇怪的理论。三个和尚面面相觑,勉强“哦”了一声,坐了下来,对着那一碟菜发呆。
偏偏钱库还假意热情地说:“快吃,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空空这才开始添饭吃,他边吃边夸:“老施主,您真是勤俭持家,教子有方啊!”
没了没好气地附和:“是啊!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时,钱万贯走过来,边坐下添饭边问:“怎么样,三位师父吃得好吧?”
空空故装开心地说:“好极了!吃这一餐饭,可说受益良多。”
钱万贯没听出空空的话外之音,满意地点头开始进餐。可很快他就吃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空空每夹一根菜,往嘴里嘬一下,然后又放回盘中,又去嘬另外一根。
钱万贯不悦地说:“你、你怎么这样子吃菜?”
空空笑嘻嘻地说:“这样子吃的话,一根菜就可以多引几次饭,这一碟菜啊,还永远都吃不完。那你不省下更多钱?”
闻言,钱万贯感到恶心,刚进口的一根菜,顿时就吐了出来。钱库也吃不下了,扒拉了两口白粥,就走到院子里监督家仆们搬石头去了。钱万贯也放下碗,瞪了空空一眼,随着他爹出去了。
“哈哈!”没完忍不住捧腹大笑,“空空你这招太妙了。”
没了推开碗叹气说:“看你那样,连我都吃不下去了。”
“师兄,你吃这边的菜,这都是我没挑过的!”空空张罗着往没了碗里夹菜。敢情他每嘬完一根,就把嘬过的菜都摆到钱家父子面前,而他们面前的菜却是完好的。
“我不吃了,我要去看看那对钱鬼还要做什么。”没了担心地说,“不知道那些家仆吃了那样的油水,会不会拉肚子。”
“那我也去。”空空跳下凳子,跟在没了的身后。
“等等我呀!”没完也顾不上再吃了,更何况也没什么好吃的。于是师兄弟三人来到了钱府大门口。
因为今天难得吃了点儿荤腥,家仆们已经精神抖擞地开始干活。
可是,赵虎刚刚弯腰摸到石头,就皱起眉头,捂着肚子,神情痛苦地呻吟:“老爷,我肚子好痛啊!我……我先去拉泡屎!”
说完,他拔腿就往远处跑。可背后却响起一声怒吼,钱万贯疾言厉色地说:“你吃着本大少的饭,跑到别人茅坑去拉屎?”
赵虎捂着肚子,苦着脸说:“那、那你要怎么办?”
钱万贯郑重其事地说:“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以后你们拉屎,都要拉到我钱家茅坑里!”
赵虎辩驳道:“大少爷,这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啊?”
钱万贯理直气壮地说:“要知道,你们都是我花钱雇来的,干啥都得听本大少的,要记住‘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没功’。你替东家干活可却不照他的要求做,那就是干得再辛苦也是做无用功。就是说人做事要找准目的,不能盲干瞎干,懂吗?”
“小的知道了,可以去拉屎了吗?”赵虎已经憋得两腿打颤了,再不让他去,他可就忍不住了。
钱万贯这才抬手一指茅房:“去吧!”
赵虎如遇大赦,掩着屁股,撒开大步奔进钱府的茅房!
钱库如鹰般的眼神扫过众人:“好了,剩下的人赶紧干活,不许偷懒!”
“不行了,少爷,我也快拉出来了……”周武不等钱家父子批准,就狂奔进了大门,朝着茅房跑去。
“我、我们也忍不住了!”好似传染一样,剩下的人也一脸苦相地汇报,“少爷,我们要去茅房。”
钱库不快地数落:“这是怎么回事?生病有传染的,没听拉屎也会传染。油荤给你们吃了,该你们发挥力量了,还想找借口偷懒?”
钱万贯凑近低语说:“爹,大概太久没吃油荤,他们一时无法适应,因此才会闹肚子。”
钱库没好气地说:“快去拉!拉完都回来干活!从此以后,你们连油汤也别想吃了!”
空空、没完和没了远远地看着道:“我们要继续想办法整整这个吝啬鬼。”
没完恨恨地说:“他说过他要三天三夜在这里念经,如果做不到,就要受惩罚。他没有说到做到,应该惩罚他。”
没了却叹了口气说:“这样的人不会守信用的。”
“我有办法。”空空灵光一闪,带着没完和没了回到念经的屋子。他们前脚刚进屋,钱万贯后脚就跟来了,他邀功似的说:“小师父,我做得不错吧?他们要荤腥味道,我就给他们做了一锅有肉香的好饭,他们吃得可高兴了。”
没完拖长声音说:“可是—吃了以后都跑茅房。”
“那是他们没有福气呀。”钱万贯满怀期待地说,“小师父,我现在做了好事,应该被佛光普照了吧?”
空空意味深长地说:“施主,你诚不诚心佛都看着你的。”
得到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钱万贯不高兴了。他一不高兴连经都不念了,冷哼一声返回卧室去补觉。
而空空三人趁着他没在,找到周武和赵虎,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他们。
周武气呼呼地说:“这大少爷太抠门了,分明没把咱们当人看。说给点油水,就给我们这样的油水?还骗我说什么柴鱼,我呸!”
赵虎握紧拳头虚空一挥:“非得给他们点儿颜色,让他们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时,忽然刮起一阵风沙,周武看了看天说:“恐怕要下雨了。”
赵虎笑呵呵地说:“下雨正好,他晒谷场上还晒着麦子呢……”
说到这里,周武和赵虎相视一笑。赵虎冲空空说:“谢谢小师父们好心提醒,我们这就去教训教训那两个守财奴!”
没了连忙劝道:“切不可动武啊。我们将此事告诉你们只是想让你们以后多加小心,可不是让你们去打架。若把那钱家父子打伤,你们是要吃官司的。”
“放心吧,小师父。”赵虎向他们挤挤眼说,“对付这样的钱鬼,没有什么比花他们的钱更让他们心痛的了!”
“没错!让他们损失一文钱比割肉还痛!”周武笑嘻嘻地说,“师父就等着看好戏吧。”
“赵虎!周武!”这时,钱库已经站在院里吼上了,“你们这两个懒鬼跑哪里去了!赶快把场里晒的麦子扛回来,要下雨了。”
赵虎故意说:“老爷,你也太黑了。我们问您要点油腥味,你就这样打发我们?”
钱库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们还想怎么样?有点意思就行了,还要真吃肉呀?贵不说,你们那肚子消受得起吗?天生的贱骨头,没事就欠骂!快去干活。”
“好……干活……”赵虎和周武对视一眼,慢吞吞地开始装麦子。
天空忽然变暗,钱万贯抬头仰望天色。只见天空乌云密布,远处雷声隐隐,眼看就要下大雨了。
钱库着急骂道:“马上要下大雨了,你们再不快点儿,我的庄稼……我的庄稼就全完了!”
“麦子收好了吗?”钱万贯看到下雨,也连忙从屋子里跑出来,却看到晒谷场上晒着的麦子,一点儿都没装,于是破口大骂,“你们一个个像死人似的,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赵虎粗声粗气地说:“大少爷,你大声吆喝啥?我们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按照老爷的话,意思一下就行了,还真干活呀?”
钱万贯气得说不出话来,抖着手指着他们说:“你们—”
周武笑眯眯地说:“您意思一下让我们吃了肉,我们也意思一下给您干干活。少爷,这很合理。”
“你们—”钱万贯恼羞成怒,“刁赞,给我打。”
“等一下!”这时,空空疾步走出,双掌合十微笑道,“骗人者人恒骗之。钱施主,难道错在他们吗?你要做好事啊。”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声!
钱万贯哆嗦了一下,抬头看看天。他无计可施,把牙一咬狠下心:“好!我改善你们的伙食,给你们吃鱼吃肉。”
“使不得啊!”钱库怒气冲冲地说,“你这个败家子。连你爹逢年过节都舍不得吃一条鱼半斤肉,你竟然给这些刁奴们吃,你想气死我啊!”
“爹!”钱万贯不耐烦地说,“你想想看,晒谷场上这些麦子要是收不回来,被雨一泡可都完了。你不能因小失大啊!”
“这……”钱库一跺脚,“我不管了!”说完扬长而去。家仆们得偿所愿,高兴得举臂欢呼:“好啊!好啊!咱们赢了!”
“不要废话!”钱万贯颐指气使地说,“大家快点把麦子收回来。若是被雨水浇了,我可饶不了你们!”
这一次家仆大战钱鬼父子,显然是家仆大获全胜。面对这样的局面,钱万贯真的甘心了吗?他会不会又在想什么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