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从巍峨的山巅后面露出来,最初几道光芒的温暖跟即将消逝的黑夜的清凉交汇在一起,使人感到一种甜美的倦意。
三个小和尚正襟危坐念经。虔诚的诵经声听在众生耳中却好似催眠曲一般,让人昏昏欲睡。
钱万贯也坐在他们边上,但是睡眼惺忪,身子还时不时摇晃两下,很明显快要睡着了。这时刁赞慢慢爬过来,推推钱万贯,钱万贯慌忙坐直,又开始念经。
空空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到这一幕笑了。
自打昨日钱万贯信誓旦旦答应他们会诵经三日,并且保证在这三日里只做好事、不做坏事后,空空就拉着他来到一间空房,开始诵经。
前半夜钱万贯还能坚持,可到了后半夜就不行了,看着经书,嘴里却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好容易天亮了,空空宣布可以休息片刻。他如遇大赦般靠在桌子上,嘟嘟囔囔地说:“还要这样念两天经,我该怎么熬呀!”
刁赞一边给他揉着肩膀,一边讨好地说:“少爷,坚持,坚持就好了!”
“坚持!”钱万贯斜眼瞪着他,“你给我坚持看看!少爷我可是金枝玉叶,能跟你们这些粗人比吗?还有,别以为我没记住,你这一夜推醒我二十八次,害我想偷偷打个盹都不行!”
“少爷,不是您让我监督的嘛。”刁赞委屈地说,“要不然我不监督了。”
“你……”钱万贯气结,“算了,你继续监督吧,我也想彻底把那个鬼赶跑。”
“施主,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吃早饭啊?”没完揉着肚子,愁眉苦脸地说,“昨晚只给我们喝了一碗米粥,实在不经饿啊。”
钱万贯撇着嘴说:“我们钱府可没吃早饭的规矩,要想吃东西,等中午吧。”
“啊?”没完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钱万贯,刚想骂他抠门,却被空空拉住了。
空空冲他挤挤眼,示意他忍耐,没完只好气冲冲地拎起茶壶,不断地往肚子里灌水。
就在这时,一个精瘦的老头冲了进来。他下巴上留着一撮花白的胡须,两眼炯炯有神,犹如一只老猴精,见到钱万贯就大声嚷嚷:完了,完了,这家怎么管呀?!
都要造反了。
钱万贯原本睡眼朦胧,听到老者的话,勉强睁开眼:“爹,怎么了?”
原来这个老头就是钱万贯的亲爹钱库。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看钱万贯吝啬成性的德行,就知道他爹也好不到哪去。
果然,钱库拍着桌子怒斥道:“家里那帮刁奴竟然跟我要油荤。这还得了?都是你把他们惯的。”
钱万贯一听,觉也不睡了,两眼睁大犹如铜铃:“什么?他们想吃肉?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我在门口被一块大石头绊倒了,我让他们搬走免得下次再被绊倒,坏了我这双鞋。结果他们磨磨蹭蹭,搬了半天也搬不动。我问他们为何一个个有气无力的,他们竟然跟我抱怨说什么他们平日都吃不饱,就连过年过节,一点油荤也吃不到,哪来的力气啊。”钱库怒发冲冠地说,“这不是胡说吗?我每日可是让他们喝两碗米粥。我如此大方,他们竟然还敢要我给他们加肉吃,你说这不是要造反了吗?”
没完推了推没了说:“两碗米粥?就咱们昨晚喝的那种粥?都能数得出米粒了!像那种粥别说让我喝两碗了,就让我喝十碗也吃不饱啊!”
钱库怒视没完说:“我们是请你们来念经的,不是请你们来吃饭的!好大的口气,还要喝十碗!”
“你……”没完气急,从未见过这么抠的一家人。
“不像话!”这时,钱万贯火冒三丈地说,“不干活光想吃,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眼见他要去找家仆算账,空空赶忙拉住他说:“施主,你可记得戒条?只能做好事,不能做坏事。”
没了见他犹豫,提醒他说:“那个鬼还在你的身上,你要是不做好事,她还会出来跟你闹。”
“这……”衡量了轻重后,钱万贯无奈地说,“刁赞,跟我走,我们到集市上给他们弄点荤腥。”
“你……你疯了!”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钱库气得直嚷嚷,“败家子!真是败家子!”
没了低声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真的能这么大方吗?看来他这次被咱们治得不得不这么做。”
空空却说:“他吝啬了一辈子,要改,恐怕不那么容易。我们跟上去看看。”
撇下还在跳脚怒骂的钱老爷子,空空三人悄悄跟上了钱万贯和刁赞。
他们离开钱府,直奔菜市场。钱万贯手拿白布,东张西望走来走去,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他看到肉摊,眼前一亮,疾步向肉摊走去。屠夫以为买家上门,热情地张罗着:“买肉啊?要哪块?”
钱万贯却也不说话,只是带着刁赞站在一旁,看他切肉。
屠夫心里叹息,看他穿得这么好,以为是个大买家,没想到只看不买,难道是脑子有病?
屠夫心里嘀咕着,眼见钱万贯没有买肉的意思,就拿起剁肉刀,继续切肉。可等他刚切完一块肉,钱万贯就迅速地用手中白布,主动为他擦砧板。
屠夫瞄了他一眼,觉得很奇怪,刚刚开口问:“你………”就有个挎着菜篮的大婶走过来买肉。屠夫也顾不得多问,立刻麻利地切肉。可等他切完肉,钱万贯同刚才一样,马上又去替他擦。
如是这样,连续擦了两三遍。屠夫耐不住火气问:“喂!你这是干什么?到底买不买啊?”
“你切你的,不用管我。”钱万贯答道,继续擦砧板。
屠夫双手叉腰说:“你自己干活,我可没钱给你呀。”
钱万贯一边用力拿白布擦着案板,一边说:“我不要钱。”
“我也不会最后给你一块肉的。”屠夫没好气说完,却看到钱万贯摇了摇头,这下他好奇了,“那你到底要什么?就在这擦砧板,又不要报酬?真是莫名其妙!”
不只屠夫不解,就连跟踪在他们身后的空空、没完和没了也非常惊讶。不是说出来给家仆买荤腥吗?可肉没买,光见他擦砧板了。
当那块白布变得油亮亮的时候,钱万贯才满意地点头,带着刁赞大摇大摆地往家走。
刁赞也好奇地问:“少爷,小的不明白,难道这块白布可以当肉吃?”
钱万贯得意洋洋地说:“这就是我的聪明之处,你就瞧好吧。”
主仆二人回了钱府,直奔后厨房。等将厨子赶出屋后,趴在窗外的空空三人看到钱万贯掏出刚才的油抹布,往热水锅里这么一扔,哈哈大笑道:“哈哈!有了这一锅油,够你们吃两顿了吧!”
刁赞恍然大悟,拍马屁说:“少爷,我终于明白了,你真是个聪明人。您把这油抹布一煮,这一锅都是油荤,他们这下可没话说了。”
钱万贯沾沾自喜道:“我既做了好事,又省了钱,真是一箭双雕。”
三个小和尚在窗外探头,看见这一幕都傻了眼。这个钱鬼果然没干好事,竟然能想出如此阴损的主意。
可钱万贯没得意完,后颈又被“啪”地打了一巴掌!
钱万贯痛叫:“哎哟!谁呀!竟然敢打本少爷!”
“是你爹我!”钱库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个馒头,看来是来厨房找食吃,正巧看到钱万贯的所作所为。
当没完和没了盼着他这个当父亲的能好好训斥儿子几句时,却听到钱库非常不高兴地说:“说你榆木脑袋,一点也没错!你要是把这条油抹布,丢到水井里,岂不够他们吃一年?”
窗外空空看了,深深感叹:“想不到他爹比他还要抠。”
没完恨恨地说:“想不到这父子俩这么缺德,怪不得百姓都叫他们是钱鬼呢!真是只认钱,不认人!”
没了压低声音说: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这句话一点也不错!
现在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告诉那些仆人,叫他们不要吃?
空空犹豫地说:“呃,这……”
可就在这时,刁赞在钱万贯的指挥下,已经用那锅“油水”做好了汤,正端着往食堂走去。
于是三人也只好跟在身后前往食堂,准备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