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儿一整日都没有起来吗?”慕云裳轻挽长袖,露出柔荑抚过纱帐,纱面如碧波水纹须臾间归于平静。
青竹苑的丫鬟在旁小声说道:“回二小姐,是的。”
云裳从床边走开,指尖虚空掠过,示意自己带来的贴身丫鬟将糕点和一方木盒放在桌面上,“采绣呢?”
“采绣姐好像是作工时受了伤外出去医馆了。”那丫鬟回说。
“嗯。”她点头明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在房里等她醒来。”
“是。”两个丫鬟轻手轻脚带上门退下。
慕云裳见门外人影走远,方才慢悠悠不知对着哪说,“还在装睡?”
“我刚醒!”被褥一拱,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从纱帐后探了出来,“现在是几时了。”
慕云笙勾起纱帐,抱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她揉了揉模糊的睡眼,眼睛还睁不开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眨巴。
云裳捂唇笑说:“你再多睡会儿大概正好能用上晚膳。”
“怎么,昨晚去哪做贼了?”她又调侃道。
云笙心里有鬼百口莫辩,气呼呼的跳下床,踩着绣鞋一屁股坐在桌边,哐哐猛灌了几口温水,润润干涩的喉咙。
末了,她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晋…二皇子呢?还在府里?”
云裳微怔,眼神躲闪,“是吧,刚才还在花厅跟爹爹还有哥哥说事,不知这会儿离开了没。”
好生怪异,她多看了几眼二姐姐那奇怪的表情,不知发生了什么。
“姐姐怎么突然来找我?”她没直接问遂岔开话题。
“喏。”云裳推来一方木盒,“这些日子我都不能出府,帮我送个东西。”
云笙往嘴里塞了一块绿豆糕,腮帮子鼓鼓的,她拍去手上碎屑后瞥了一眼对方不甚在意的样子,便打开了木盒。
一支作工精细的莲花银钗躺在细绒布垫上,每一处的雕刻都细致入微,仔细看去就连花蕊都清晰入目。美中不足的是本该每片花瓣尖尖上都应该缀着一颗珍珠,其中两片花瓣上的都不见了踪迹,只剩下光秃秃的凹面。
木盒里除了那支珠钗,还放了几枚银锭在其中。
“给谁?”云笙合上盖子。
云裳心下一喜,知道她这是爽快答应了,“去风吟楼寻一个叫夙微的人就行。”
她苦思冥想,夙微是哪号人物,原作没有,不认识。
莫不是二姐姐成婚在即,无奈退回与穷秀才的定情信物,与其一刀两断,并赠予一些钱财助他生活,望他高中状元。
真是闻者落泪的青春疼痛故事,不过很快慕云裳的下一句话就打断了她的幻想。
“那人行踪不定,我托了好多人才打探到他这两天在风吟楼落脚,这钗子上缺的鲛人泪只有他手里有。”
云笙没有珠宝鉴定技能,看不出好坏,只觉得鲛人泪听起来贵贵的。
“姐,这种神出鬼没的人真能接你这活?”她苦恼的说。
云裳倒是没考虑到这层,这么一说也开始发起了愁。
慕云笙见状,握住二姐姐的双手,虔诚的说:“我觉得你要多给点钱。”
云裳反手一个爆栗,良好的教养时刻提醒她保持着优雅形象,否则此时应该是白眼翻上天了,“小丫头缺银子花了?前些天还带了那么多皇上的赏赐回府。”
不仅不缺,赏赐甚至比你所见的还要多,毕竟是她未来商业帝国的大股东,云笙暗戳戳吐舌。
过会儿,她哼了一声,“我去就是了。”
“就这两天,抓紧时间。”云裳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就要离开,她的手刚触及门框,忽然下意识又回望了一眼。
犹豫、怀疑、担忧…她神情复杂。
但只能藏着掖着,无法言明。
云裳挽袖,逆光而立。
殊不知这短暂回眸是她最后一次真心挂念这个妹妹,待下次再见,事情演变方向俨然超乎所有人的预料,那时便已物是人非。
她推门而走,于是一个走进光亮中,一个守在阴暗处。
背道而驰。
慕云笙望着在光晕中散乱飞舞的尘埃,怅然若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见面竟然搅的她心神不宁。
“可能是我没有睡好。”她喃喃自语。
她起身抓了抓头发,懒懒的挪到门口张望了会儿,唤了个丫鬟过来洗漱出门。
“月儿,等会儿把芷怜叫来。”云笙掬了一捧水扑在脸上。
“哎。”丫鬟月儿应是并把打湿了的布巾递给她。
等到收拾完毕,芷怜和马夫都已等在门口。
抬头看天色已晚,随手拉了一个小厮跑去嘱咐厨房不用准备她的晚膳。
她真是没有勇气再去见晋佑祁,哪怕贵客在府里不去见礼有多不合礼数,生怕他又语出惊人诈她个措手不及。
云笙头疼的想,原身这个宝藏女孩还留了什么‘惊喜’给她这个接盘侠。
芷怜拉住窗帘,将凉风遮挡在外,“小姐怎的心不在焉的。”
“有些事想不明白。”她缓慢深呼吸,“比如我们的芷怜小姑娘哪学来的驾车。”
芷怜微怔,沉默时细长柳眉打起了结,陷入了久远的痛苦的回忆。
“抱歉。”云笙反应过来,温热的手心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别想了,那些不愉快的都过去了。”
她咬了咬唇,话音细如蚊吟,低不可闻,“过不去的…”
云笙指尖微颤,望着她低垂的睫毛安慰的话久久没有出口,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马车在沉寂中驶向风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