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脚刚走,一黑色劲装的成年男子翻墙跃入离秋苑。
昏暗中,那男子体态轻盈,走路速度极快却没发出一点声音,他轻车熟路的穿过后园,直奔慕云澜所在的偏室。
他有节奏的反手扣了几下门,里面的人动了动,吐出一个字,“进。”
慕云澜还在翻着一本已被翻的满是褶皱的书,甚至依稀可见破页的痕迹,他刻意放缓翻页的动作,眼里藏满珍爱。
“公子。”男子冲慕云澜拱手道。
他头也没抬一下,枯如枝节的手指划过内页,漫不经心的说:“瞳儿死外边了?”
男子早习惯了云澜总是漠不关心下属生亡的调调,面无表情的回道:“被火莲宫的烬彦抓走了。”
“不过是拿了个圣物,烬彦这个火莲宫的旧部,老宫主都没了,他还不放过瞳儿做甚。”慕云澜顿觉好笑。
“昳瞳发现烬彦和慕三小姐身边的人有关系。”
慕云澜闻言目光一凛,斜睨向男子,原本平静内敛的模样突然似刀子锋芒毕露,“她身边的谁?”
男子被盯的浑身汗毛直立,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组织语言小心开口,“新来的,一个叫尚卿的杂役。”
烛光摇曳,在白墙落下不停晃动的光影交汇,房里安静的可怕,两个人都保持着同样的动作,茶水已不再往外冒出热气。
慕云澜将书本轻轻摆放在桌面上,饶是这细微的响动,都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杀了吧。”他云淡风轻。
男子肩头略动,垂首未语。
“还有…”他缓缓摩挲耳廓,“晋佑祁让你们处理四皇子了?”
“是。”
远在天边的四皇子好歹也是坐拥一方属地的王爷,现在动手属实不妥。
慕云澜冷哼一声,“愚蠢。”
他烦躁的揉了揉的额角,晋佑祁最近动作太大,还要处处给他做收尾,如果再不收敛点,谈不拢就改投阵营说不定还来得及。
“公子,还有一事有些古怪。”男子犹豫了一瞬,提起了另一件事,“五皇子主动接下了今年的巡视。”
“噢?”他仰头思索,他想不明白不成气候的五皇子此举意欲何为,“今年皇帝定了哪块地界?”
“鄂州向南至柳州。”
慕云澜蹙眉呢喃,“柳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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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荷苑
“吃啊,愣着做什么?”容氏面色祥和的为慕云笙夹了一块沾着浓油赤酱的肉。
她没忍住咽下口水,战战兢兢的瞟了一眼坐在首位的慕靳南,不知是长相的原因还是什么,他眉眼柔和,看着就甚是亲切,深棕色官服还未来得及换下,在他身上也丝毫不见威严的官场气。
容氏此时更是笑容盈盈,跟个慈母似的面相和善。
室内灯火通明,饭香四溢,虽装点朴实无华但满是温馨,乍一看就像和睦的一家三口普通的晚餐时间。
其他仆从皆被摒退,只余下容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挽月,云笙深知此情此景很是不妙。
“娘亲今日心情不错?”她扯着笑容,谨慎试探。
容氏又往她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你爹说,皇上今日夸了你好多次呢。”
晋长忻青天白日的喝上头了?
云笙不知作何反应,便给慕靳南面前的杯子里倒满了酒,“爹,别光吃菜您喝酒。”
慕靳南摇头,抚开酒杯,严肃问道:“笙儿,你可见过太子殿下。”
“去年丰收祭典远远见着过。”她忙撇清关系。
的确只这么一次,至于原身怎么样,她就不清楚了。
“怎么了吗?”她好奇的问。
慕靳南夹菜的手顿了顿,“无事,吃饭吧。”
一餐饭出乎意料吃的相安无事,只是慕云笙没怎么动筷,不断观察她爹那常欲言又止后忧色忡忡的表情。
果然,饭后回去时,慕靳南还是将她叫去了书房,美名考校功课,容氏就没有跟随。
寂寥夜色被阻隔在紧闭的门窗外,书房里偶尔能听到烛火噼啪作响。
憋着满腹疑问的云笙没将困惑问出,只等慕靳南先道明缘由。
“先离家一阵子吧。”慕靳南坐在长桌后,看不清掩在阴影处的神情,却依稀能看到他鬓间银丝微闪。
“爹…”她小声唤他,云笙对这个便宜老爹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光凭儿女平等,嫡庶都爱护有加的态度就值得被感激。
她不明为何,涌上些许歉意,“女儿做错什么惹爹生气了。”
“没有。”慕靳南和蔼的看向她,“笙儿一直是为父的骄傲,只是为父自责,思虑不周而将阿裳送进了天家。”
她心感不对,忙说:“父亲莫要自责,二姐姐的事情,我们都身不由己。”
他感慨道:“是啊…身不由己。”
窗外虫鸣随着他的叹息飘入耳中,心中恍惚平静下来,大概是忧虑有了可以倾诉的口,人也放松了许多。
“爹,笙儿只能躲一时,可这一时也足以改变许多事情。”她信誓旦旦的说。
是的,只要她不再去干涉主要剧情,太子马上就会与女主相遇,拉开他们纷纷扰扰的感情大戏,那时就由不得帝后做主了。
慕靳南赞同道:“爹也是这么想的。”
“这段时间,您还是要多注意东府那边的动作。”
“白丞相?”
云笙点到为止,没有多说,“但愿是女儿多心了,朝堂之事不敢妄言,不过这些个摆在明面上的,父亲还是能避则避,只要二姐姐还未成婚,现在只作壁上观即可。”
“这个为父心里清楚。”慕靳南颔首。
她走上前细细剪烛,一边道:“爹爹为官多年不偏不倚,原是最好的,可眼下局势逼着您站队。”
“可不就是一个身不由己么,我私心不愿掺和,谁知阿裳一桩婚事下来就明了皇上要逼我表态了。”
云笙不解道:“若是皇上的意思,那又为何不先赐婚太子?”
“君心难测呗,哈哈。”慕靳南眨眼笑了,难得调皮样。
“还有哥哥那里,听他说最近太子愈发与他走的近了。”
她望着慕靳南逐渐沉思的脸,心知就算不说这些,这个混迹官场多年的中年男子比很多人都懂明哲保身。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交代,女儿就先告退了,父亲多日劳累该早些歇息。”云笙缓缓行礼。
慕靳南低声道:“去吧,照顾好自己。”
父亲也是,照顾好自己。
在往后的每一天。
不过这些话她都没有说出口,煽情这件事从来就不太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