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喵呜……”黑猫动作麻利的从小阁楼上跃了下来，喵喵喵的叫着，仿佛是在附和刚刚萧雨说的话。它毛茸茸的脚垫向前一搭，带着股痞劲儿，在众人面前伸了个懒腰。
“小柒，可是验尸了？！”
萧雨和沈小柒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前者呲着牙，幸灾乐祸，后者耷拉着脸，愁云满面。
“……华叔。”沈小柒看着轮椅上的张桐华，眼前的男人虽还未到不惑之年，但他的两鬓却已全然花白，眼底是乌青一片，已然是好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看到这，自己的心中更是一紧，她急忙的道，“我马上去。”
碎木板很快被衙役清理到一旁，萧雨眼疾手快，不知从哪搬来了一竹梯子，他掩嘴笑着，压低声音朝她说道，“这回我先上，要是有鬼你就赶紧跑。”
“笑什么笑，再笑我就掰了你的门牙。”沈小柒没好气的一拳抡在他的肚子上，萧雨疼得呲牙咧嘴，他吸着气正欲开口，却又瞧见她难得的一脸正色，只好作罢。沈小柒手脚并用的攀上竹梯，并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阁楼。
几个衙役高举着火把站在各处，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阁楼，霎时间恍若白昼般光亮。
沈小柒挽起袖子，从随身的布袋中掏出了一卷布裹，在一旁落满灰尘的圆桌上展开。一柄刚上油，被擦得雪亮的柳叶刀被她拿在手中，只见她手腕微旋，运刀如风，轻易的划开了尸，体上的几层衣物，并随手扔在了脚边。又从萧雨手中接过了一把刃口薄如冰片的小刀和银制钳子，有条不紊的从死，者发丝开始检验。
“他的眼白处有淤点出血，嘴唇发紫，脖子间有清晰可见的掐痕，但这些都不是致，命的死，因。他的手臂内侧除了有钝器造成的擦伤伤痕外，还有一些自身防御造成的伤痕，这些伤口处都沾有少量的灰尘和木屑。”沈小柒屏着气息，低头专心致志的验，尸。片刻后，她将目光投向最先上来的那几名衙役，又问了句，“你们上来的时候，这个尸，体就是这样摆放了吗？”
“不是，我们刚上来的时候，他就跪在了窗前。”一位衙役示意她看向身后几步远的窗子，“是我们几个一块合力把他从那边挪过来的。”
听了衙役的话后，沈小柒微征片刻，借着火把的亮光看去，果然在地板上瞧见了两个圆形的印记，“他的左右两边膝盖，以及小腿处都带有淤青，膝盖出现了肿胀，带有轻微的骨裂……”
五更天，天开始蒙蒙亮，雨越下越紧。顿时间，狂风大作，吹折了院里枯萎已久的杨柳树。刺骨的寒风透过阁楼的缝隙吹进，撩起了她额前的几绺发丝，火光映出她姣好的面部轮廓，一举一动都像带有魔力般，众人的视线均也跟着她握刀的手游移着。
约莫又过了一刻，沈小柒总算是放下了手中最后的验，尸物件——银镊子。在呼出一口混浊的气息后，她思考了片刻，才道，“按照这具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尸，斑分布情况来看，他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个时辰，应该是在昨日黄昏的期间……他的喉部被带有剧毒的烈性药物灼伤过，心脉有先天性的损伤。致，命伤在腹部，一共有两处，一处穿过了肋骨直插肺叶，另一处直插心脾，这两处伤口都直接导致了腹部大量的出血。而造成这两个伤口的凶，器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都基本一致，由此我推断凶，器应该是一把薄而利的短刀。从尸，体上形成的伤口中不难判断出，这个人的刀法快狠准，丝毫不拖泥带水。应该是长期握刀习武的老手，他的虎口和食指两处一定留有长期握刀形成的老茧。但是到现在我还没有想明白，这地上的那些小圆印子是什么东西弄成的。”
萧雨脖子一梗，鸡皮疙瘩更是起了一身，他的腿脚不争气的开始发软起来，他“一把短刀要穿过肋骨直插肺部，照这样看来这个凶手武功很高啊……江湖上那会用短刀的人多如牛毛，可是也没听说最近京都有什么外来的——”
“这个得要你们去查了，我只负责提供尸，体上留下来的的线索”沈小柒莞尔一笑的看着他，从布袋中掏出几株芫荽，置于掌心搓烂后，又在手上涂抹均匀。这时，衙役端来了一盆清水，她净过手后便蹲下身子去研究琢磨那些残留在地板上规律的小圆印子。
张桐华坐在轮椅上，听着从阁楼里传来的对话声，他揉按着酸痛难忍的伤腿，蹙额颦眉，又不由得在心里接连叹了几口气：小柒这孩子跟她娘亲越来越像了，真不知让她做仵作到底是福还是祸——
衙役把尸，体抬回了大理寺，阁楼里只剩下萧雨跟沈小柒两人。风夹带着雨丝，落在青石板上，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听着让人感觉到格外的惬意和舒适。不远处的石滩上有几株迎着风雨盛开的晚梅，一层雨丝织成的薄薄烟雾在山间弥漫，像幅水墨画般。
盯着那些个印子看了那么老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沈小柒叹了口气，只得暂时将这事搁置一旁。她从旁扯过了一只仅剩三腿的破条凳，用手随意的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她将验，尸时扔在地上的衣物拾起，仔细的摸索了一番，又从布裹抽出了把银剪子，剔除了其中一个衣袋上面封口的棉线。一个针线活做得不甚鲜亮的香囊进入了她的视线，香囊面上绣着粗拙的花朵，依稀可以看出是朵梅花。
“这个香囊所用的布料像是上好的丝绸，怎么看着都跟刚刚那具尸，体的穿着打扮有所不符啊。”萧雨用衣袖胡乱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他提出了心中的疑惑，“难不成他还有个大户人家出身的情人？！不过我看这针线活做得那么感人，也不像是出自闺阁姑娘家之手……不过，倒是和你有几分相似。”
“喵呜……喵呜……”黑猫挨挨蹭蹭的凑近了沈小柒，脑门一股劲的蹭着她的衣摆，毛茸茸的尾巴也跟着上下摆动着，似是在讨好她般。
沈小柒懒得搭理萧雨那句挖苦自己的话，她摆弄着手中的香囊，将里边儿的几种香料尽数倾倒在桌上，后又拈了些布料上残留的碎末，反复放在鼻尖轻嗅了几次，“这里面用的香料有牡丹，荷花，梅花，还有冰片和大量的麝香……”
“麝香？！”萧雨有些惊讶。
“我记得，我娘亲留给我的手札上面曾有记载，麝香可以治心腹暴痛。”沈小柒微皱眉，歪头望着萧雨，随即又慢悠悠的继续说道，“我给他验，尸的时候，他的手上全是老茧，一看就是做惯粗重活儿的人。再者就是这个香囊里边用的麝香，品种非常名贵，独有一股异香，与普通的麝香不同，根本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