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村子里就传出了我和苏老二都考上了高中的消息。
其实,得到这个消息最早的算是康大功了。昨天公社文教办把各村考上高中学生的名单和政审表发到了和各村支部,大塔村一共考上了14个,按比例算是全公社名列前矛的。
村支部李书记把苏家屯两个考上学生的政审表送给了康大功,说是要对组织负责,让他拿个意见。
看着那两张政审表,康大功遇到了解放以来最困惑的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上高中要通过考试?为什么苏家屯这样重大的人事问题不经过他康大功?这种做法是谁决定的?过去的那种做法是谁改的?这种做法是一直坚持下去?还是明年都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呢?
······
平常他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烦心事,都能在当天把它摆平,夜里他便身心轻松地睡上一觉恢复他的体力和精力,以利于第二天继续战斗,但那天晚上,他的眼一直合不上,他心事重重的在床上滚来滚去。
一边的芬芳这个时候一句话都不说,她清楚康大功是遇到了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伤心伤脑的事情了。
天快明的时候,她独自去了康素贞的东厢房和她的闺女凑合着睡了一觉。
芬芳走后,康大功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知道上午支书等在大队部里要那两张政审表,他坐在床上沉默了好长时间,起身开门朝着薛老喜家走去。
心有灵犀一点通,薛老喜这几天也是心神不宁的,他也听说这回公社升高中考试是我和苏老二考上了,照东和康素贞都没有考上,对薛老喜来说,这是预料之内的事,但通过考试把像照东和康素贞这样的人拒之高中的大门之外,他是不能接受的,他反复地想,这社会主义的高中为什么不叫我们这些贫下中农的子弟上呢?
康大功远远地看见薛老喜站在大门前,这时,薛老喜也看得明白,康大功是朝自己走来的。
薛老喜快步迎上去,他俩一前一后朝苏家祠堂走去。
很快来到康大功的办公室,康大功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政审表放在桌子上,然后用眼睛看着薛老喜让他说话。
薛老喜说:“这些事情是明摆着的,苏家是明显的地主成分,反动的国民党警察出身,不要说全公社了,就是县上省上都知道,咱不能欺骗组织,要对得起组织和政府才对”。
康大功不再听下去了,他对薛老喜说:“吃了早饭,你亲自把这两张表按要求,实事求是的填一填,送到大队支书那里去”。
·······
过了几天,我接到了公社高中录取的《通知书》,我拿着《通知书》去了苏老二的家,见他坐在院子那草房前发呆,我问:“你接到《通知书》没有”?
苏老二说:“没有”。
“你看我的”,说着,我把我的录取《通知书》递给了他。
他脸上掠过一丝不祥的表情,他看了一眼又递给我,他大概也想到了他没有录取是他的“出身”不过关。
那天,在报到的路上我看见了康素贞,她也是去高中报到的,我俩只是眼光相对了一下,我看她没有与我搭话的意思,便各行其道了。
上了半个学期,二骡子也来高中上学了。
去镇上的高中上学,周日才能回家一次,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见过苏老二的面儿。
小时候和苏老二在一起的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被这一个上高中的事情淡漠了,我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自从上了高中,接触到了高中的老师和同学,思想上便产生了重大地变化,其中有一条就是:我们和康素贞本不是一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的路。
有时想起先前和康素贞一起玩耍时的情景,大都觉得那是一种幻觉,是天大的不现实。因此,无论在学校里,还是在上放学的路上,我和她都不多说话,不但如此,心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