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城踏进门内,就有一位年纪约摸五十开外的太监拱手迎来,口中念道:“乔才人久等了。”
“无妨。”沈倾城回礼道,“朝服损坏可大可小,还请薄公公行个方便。”
“这是自然。”薄羿陪笑。他虽也是个见风驶舵之人,但若不是完全然无望的妃嫔,他自然不会轻易当面得罪。何况朝服有损,兹事体大,他不得不上心。他道:“乔才人可要奴才将给您浣洗朝服的浣娘叫来?”
沈倾城分析道:“珍珠饰物,本就小巧,落了也难免会疏忽。也许是浣娘洗时无意摘下,也许是晾晒时不慎脱落,又或许是收取时掉在地上。万般可能,浣娘想是也无法给我确切。再者,这珍珠饰物想来也只有我身边婢女最是清楚。不如就劳烦薄公公,遣人带红袖去浣衣池查找吧?”
薄羿回道:“还是才人考虑周全,小贵子,”门外应声走进一位年纪颇小的太监,“领红袖姑娘去浣衣池四周看看吧。”
“是。”小贵子低头应道,随后稍稍侧身,对红袖道:“红袖姑娘,这边请。”
红袖闻言扑通跪下,磕头请罪道:“才人恕罪,奴婢未曾注意这饰物是何等模样。若不是见衣领有线头,也记不得有珍珠。”
沈倾城俯身扶起红袖,“你是本宫从幽州带来的,自幼与本宫一同长大,本宫又怎会怪你?罢了,本宫明日去皇后娘娘那自行请罪,皇后娘娘宽厚,必不会重罚。司制司在德妃姐姐管辖之下,她定会帮本宫这个忙。你莫忘了,本宫手上这个手镯,还是她馈赠的。”宽大的袖子微微上滑,露出色泽通透的蓝田玉镯子。
薄羿看得出这镯子是上等蓝田玉制成,做工精致,非同一般,绝非是小小的才人能用的。他心理顿时有了主意,“不知才人可记得那饰物的模样?”
沈倾城微微一怔,好似在回忆什么,“只隐约记得大概,若是看到了,兴许能知道。”
“那不如,奴才领才人去浣衣池,再派人陪同才人好生找着。”
沈倾城假意推辞,“这怎么好意思?薄公公您事物繁忙,本宫怎么能耽误公公时间?”
“才人客气了。”薄羿揖礼道,“才人这边请。”
“那就有劳公公了。”
红袖忙起身扶着沈倾城,在薄羿亲自引领下,几人到了浣衣池。
偌大的空地里,四周围起了高高的宫墙。数个池子间隔一致,分列四行。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浣娘。薄羿带着沈倾城到了第四列的最后一个池子旁,他道:“此处是新晋宫妃浣洗衣物之地,想来那饰物许是落在这了。”沈倾城颔首不答。薄羿朗声吩咐:“乔才人的朝服没了一颗珍珠,你们之间谁要是行偷盗之举,就速速交来,还能饶你一条贱命!若是让咱家查出来了,莫怪咱家心狠手辣了!”
浣娘们一听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红袖疑惑地看向沈倾城,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来呀!”随着薄羿一声令下,一排监工已从浣衣池外进门,侯在他的声侧,薄羿不着痕迹地看了沈倾城一眼,见她仍是无动于衷,就恶狠狠地下令道:“给我搜!”
监工粗蛮无理,搜之前竟先给了那一池浣娘一鞭,打得众人哀声四起。
沈倾城像是看不见、听不着一般,无半点表态,只一下一下转着手腕上的玉镯。
搜查的结果,自然是没有结果。薄羿又令她们细细将池子的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依旧是无功而返。
“看来,才人的东西不是掉在这里了。”
“公公说的是。”
薄羿又领着沈倾城进了晾衣处,高高的衣架上,挂着数不胜数的华服。浣衣池发生的事,再一次重演。沈倾城这一次,更是淡然。在往另一地移动时,连薄羿都忍不住试探道:“这些个都是贱骨头,不打就不知安分。让才人看笑话了。”
“本宫明白。”沈倾城冷哼了一声,“有些人你不狠下心来,又怎能让他们知晓自己错在哪里?”拳头紧握,用力得发颤。
薄羿心中了然,什么饰物丢失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一个能来浣衣局的借口。乔云心来此,想必是要见见十年前将她过继给远方亲戚的生身母亲和她的两位姐姐。但目的却不是他先前设想的,她不仅不会救她们出去,反而像是来落井下石的。那珍珠定然会在她们三个中的身上被搜出来,浣衣池里的乔云绮、晾衣处的乔云乐方才已然查过了。如此说来,乔云心的真正目的,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