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非要形容的话,一团肉状的东西,它有锋利的牙齿,恶心的面孔,说是面孔都算夸它了,它就像是一个在孕妇肚里刚刚成型几个月大的婴儿一样,是师兄带它回来的,这是他的秘密,他不让我告诉师傅。
那个小东西是由我带的,师兄白天需要处理一些事情,为了生计吧,他是这么说的,他每天都在抱怨我和师傅,不,只有我吧,我什么都不会,收拾收拾家里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我们住的是平房,外面有一个大院子,我负责在师傅出来之前把院子清理干净。包括带这个小东西,师兄的任务。
它白天还是很乖的,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我把它用布包起来,院子里有柴垛子,我就塞在里面了,反正没有人知道,师兄回来也看不出来。白天还算是相安无事的,也许师傅已经知道了也说不准,我们师兄俩的秘密从来没有一次成功瞒过他,师兄这次是在玩火。
那个小东西需要吃肉。
而且还是生肉。真的是好麻烦。
家里本来,人都不够吃了。
我只得把我那一份抽出来了,别说,你不喂它它都不会动一下的,我用筷子递过去的时候,它把筷子咬断了,粉红色带着倒刺的舌头在外面舔着口水,没有办法,它一天就这么一块,晚上师兄回来会给它开一些福利。
今天师兄照常出去了,感觉他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他再三嘱咐我一定要看好那个小东西。我重复了足足四五遍,他好啰嗦,我回屋子里去看那个小东西,它一动不动的躺在布上面,安静得就像死了一样,如果不是它的小肚子还在呼吸的话。我我壮着胆子摸了它一下,它睁开了绿豆大的黑色小眼睛,大眼瞪小眼,但是它没有动,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索性它没有搭理我的意思。
每天的工作量其实也不多,我收拾完了,无事可做,看了一眼这个小东西,算了,我还是回屋子里吧,眼不见心不烦,我想着。它应该不会闯祸吧,脑子里没来由的有这个想法。院子外面好像有人在吵架,我休息的机会暂时是没有了。
师傅的“老友”吧,应该算是,虽然没少见他俩吵架,不过几年来关系没有断的只有他了,他们应该是在争论什么,师傅一口咬定不会不会的。看见我过来,他们倒是不说话了,都背过身子,我知道这是他们生闷气了,我是个木头脑袋,劝架这个事情我不太会,陪着两位老爷子站着是我唯一力所能及的事情。三个人一声不吭,良久,师傅的老友说了一句我不管你们了,就走了。师傅叹了一口气,倒是没说话,他嘀嘀咕咕的就回屋子里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我,不知所措。
下午的时间过得异常的快,期间我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三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拿着小匕首进了我的屋子,其中一个应该是头头吧,上前架住了我的脖子,应该是让我交出来什么,我一穷二白,能有什么呢,他倒是不含糊,一刀就下去了,我以为我应该是要凉掉了,结果那个小东西啊的叫了一声,很是刺耳,我醒了,说到底这是一场梦,如此真实,我擦了擦额头,都是汗。更让我激动的是,那个小东西就在我旁边蜷缩着,很是安静的样子。
这应该是我们关系的一次缓和吧,它“救了”我。
晚上,师兄回来了,拎回来一个黑色袋子,上面湿漉漉的,有一股子腥味,我捏着鼻子和他保持了很远的距离,你这是?我问他。他没有吭声,只是找地方把这东西藏起来,事实上,屋子里就这么大,找不找得到不说,这屋子里一股子腥味倒是藏不住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袋里的东西倒在了院子的水缸里,其实我比较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味道,师傅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换做平常,他早就举着他的宝贝儿拐杖收拾我们了。
是一团肉,挤压在一起的肉。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我看到了肉肉的触角,可能是错觉吧,我心里想着,小东西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他呢,我心里想着,但是他并没有在意的样子,他和往常不一样,没有立刻询问我小东西的事情。我还是说吧,我心里想着。刚张开嘴,他倒是先说了,他让我把那个小东西扔掉,不对,是处理完扔掉,处理?我重复了这两个字。不然呢?师兄看着我,感觉我应该是个傻子一样。那东西师傅已经发现了,他说到。趁着师傅老人家没有发火,咱们还是先下手吧,他一边儿嘟囔着一边拿起柴火旁边的斧头,我慌了一下。
下午刚有的好感,说处理就处理了?我心里想着,但是又不能反驳。显然易见,他没有找到小家伙,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事情超出他的控制了,我感觉,他慌了。院子外面,传来噗通的声音,像是石头砸落在水里的声音,师兄拎着斧头就出去了,他傻了,因为外面的水缸已经碎掉了。他带回来的那团肉状物体正在地上匍匐着,很是恶心,我一下子觉得那个小东西顺眼了不少。不过重点是,这团肉状物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丝丝血状的粘液和水掺杂在一起。师傅这下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拎着斧头,在想着什么。
我蹑手蹑脚的往后退,这个事情我可管不了,我心里想着。
师傅到底还是出来了,看到了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我预想的师傅拿着拐杖的画面没有出现,不过师傅气倒了,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看着他脑门上青筋暴起,我知道他生气了,师兄闯祸了。
你回屋吧。师兄是这么说的,脸色黑的吓人。不过他还是把师傅扶进了屋子,手里的斧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放下。
我回到屋子里。那个气人的小东西正蹲在床上。小爪子里捧着一块肉,我想我知道它刚才做了什么,它特别喜欢这个的样子,吃的样子蛮搞笑的,触角不停的抽打它的小脸,不过它不在意,它咬死了一小口就开始用小爪子拽,要是那玩意会说话就不太好了,我心里想着。
咚咚咚,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我这才想起来,刚才特意反锁了门,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可能是刚才师兄的行为确实反常吧,他想进来,他说要和我商量一些事情,关于师傅的,我打算去开门,但是小东西下床拽住我的裤脚,不让我过去,我走到门口,开始纠结起来,小东西在脚下折腾着各种各样的动作,最后很形象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然后又站起来看着我,小眼睛里居然让我有种错落,多么人性化的例子。
我没有开门,我说我要睡了。
事实上,门外的味道我闻出来了。
师兄他做的事情我也想到了。
断然不可以让他进来的。
他倒是没有拆穿我,只是在外面砍着什么。
我害怕了。
可这屋子里唯一的出口只有大门了。
小东西没心没肺,还在啃着它那块肉。
你?我看着它。伸出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师兄又过来了。
他在拿斧头劈门。木头门如果能哀嚎的话。
我躲在床底下。
寻求最后的安全感。
门被劈开了。
这个门结束它的使命了。
师兄拎着斧头进来了。浑身上下像是掉进了染料池一样,虽然我知道那并不是染料。
他一声不吭,拎着斧头四处看。
我知道他在找我。
这小子。
我听到他低声念叨着什么。
他转身了,他要走了。
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异常的快。他就要走了,就要走了。
小东西偏偏这个时候扑了过去,
师兄回头一斧子劈了过去。
我在想,我在想。
我应该能活下去吧,小东西的身体还算好了,一斧头居然没有劈开,只是卡在了它的身上,它咬着师兄的脖子,大口吸着。
师兄不甘心的眼神。
比较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