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天气很干燥,夏天的温度比南城热了几分。梁有善张了张嘴,嗓子黏糊在一起,喉咙很干涩。她翻身下床,打算下楼喝水。
客厅和厨房是分开来的,左边是客厅,右边是厨房。一左一右,一明一暗。客厅有人,她下意识放轻了脚步,隐身似的朝右边走。她没开灯,轻车驾熟地摸到了厨房的水壶。
手贴上瓷壶,一阵凉意传入手心。她抱着壶,悬空往嘴里猛灌水。她悄悄出了厨房,像一只出来觅食结束了的野猫。她走到第四个台阶的时候,客厅的声音传来。
张穆青叹了口气:“常玉这个孩子也是可怜。”
“常玉”梁有善停下脚步,她知道听墙角不好,但是身体不受控制,她竖起了耳朵。
张穆青继续:“爸,您说常老爷子当初是怎么想的?孩子那么小,他就这么给送出国,这么多年也不闻不问,他在天之灵的父母知道,该多心疼呢。”
“哼,你知道什么,那老头精着呢,就这一根独苗苗,他能给亏待喽?”梁善扯着浑厚的嗓音,老爷子心思活络,内心盘算着什么。末了又添一句:“只是,苦了那孩子了。”
梁有善强装镇定,大脑思绪从刚刚的信息里抽出来。
她内心笃定,他们口中的“常玉”就是梁霄电话里说的那个“阿常”,余大耳的真爱,他们的发小。
她从来不知道,园里孩子们口中的“少爷”,竟有这样坎坷的身世。
梁有善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们的谈话内容仍在她脑子里徘徊。
一种莫名的情绪从胸口泛滥开来。
常玉,真可伶!
······
竹园以梁、沈、余、常、裴五家为首,这几户人家,不管暗地里有什么较量,搬到明面上,也是常走动的。
梁有善也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才和这几家子弟比较熟识。
他和余大耳同龄,高中一个班的,关系最好。
裴景行是裴家的老来得子,但为人却不娇贵,园子里的小辈们,就数他最会待人,长辈都喜欢他。梁有善对他的印象只有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对她很好。
梁霄、裴景行、沈家姐弟在同一个大学,马上就大二了。
沈家姐弟听说是双胞胎,但是长得一点也不像,姐姐沈从薇比弟弟沈良良更像男孩子性格。用余大耳曾经对梁有善说过的话就是,“梁妹儿,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第二个“病秧子”,第一个是沈娘娘,你是有病,他丫从小就是个病娇。”
梁有善当时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然后“病秧子”和“病娇”越看越顺眼,关系处得越来越好。
只是后来的“病娇”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吓得余大耳再也不敢小瞧他。当然,这是后话。
竹园原本是梁、沈、余、常四家独占鳌头,裴家是常老爷子提上来的,这两年,裴家渐露锋芒。明面上,大家都赞叹常老爷子大气,如此厚待自己的副官。暗地里却没少被人戳脊梁骨,那些个满嘴仁义道德的,偷偷腹诽:真的是刚死了儿子儿媳就急忙扶持新贵,为了稳住政权,连孙子都能扔在外头不顾死活,真是够狠心。风言风语传到当事人耳朵里,也就一笑而过,压根没当回事。
这回,常玉回来了,多少人都伸着脑袋准备看大戏,看看这常家少爷是能的,还是孬的。
然而,现实告诉他们,常家少爷果然是孬的,怪不得老爷子要扶着一个外人,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而这风向的转变,一切都是因为,常少爷赤咧咧地读起了“计算机专业”,玩电脑的,和政治挨不上半点边,不成气候。
······
整个暑假,梁有善都没见到常玉。
梁霄到是经常早出晚归,她时常在下楼喝水的时候撞见他半夜三更回来。
这个年纪的男生,梁有善觉得很正常,她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只是有一回,梁霄直接醉酒回来的,梁有善还惊奇地发现,他哥,被人给打了?
梁有善不想半夜三更把人闹醒,便扶着梁霄回了房间,就在她离开的时候,床上的人带着醉意,喃喃地说:“不愧是,我妹妹!”
梁有善回头,确定梁霄说的是自己。
夸她?就因为把他送回房间?还是没有惊动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