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一晃就过去了,大二马上就要开学了,园子里的伙伴走的七七八八。
录取通知书一早就收到了,L大,和梁霄他们一个学校。
梁有善发现,竹园有个传统,除了出国留学的,小辈们都上的这所大学。
L大是北城的名校,加上她没有想去的地方,所以梁有善没有拒绝的理由,高考的第一志愿就填了它。出成绩那天,她其实是紧张的,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她挑挑拣拣,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候,她才意识到,L大也不是轻易能上的。
事实上梁老爷子比她还急,在成绩还没公布的时候,他就火急火燎地托人打听了。
L大新闻专业。
梁老爷子和张穆青很欣慰。
“不愧是我孙女儿”梁老爷子逢人就夸,园子里所有人都知道,梁家老二要上大学了。
张穆青每天变着法子做好吃的,决定要把女儿养的白白胖胖地送去上大学,她每次看到女儿,都觉得她这个当妈的太没用了:我家孩子,也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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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余大耳显然没有这个烦恼,他家老爷子巴不得赶紧把这“兔崽子”送走。
每天早上余老爷子看见孙子都得说:“你怎么还没走?老梁家的都开学好几天了。”
“爷爷,我们新生晚半个月开学。”余大耳咬着一根油条,狼吞虎咽。
余老爷子瞅着没点吃相的孙子,长吁短叹:“闹心哟!”
9月9日那天,余大耳来梁家找她,说是参加常玉的接风宴。
梁有善纳闷,他都回来两月了,这接风宴办的也忒晚了点吧。难道是为了赶好日子?
今天是重阳节,也是梁有善生日。
她想的好日子,自然是重阳节,她可没自恋到觉得一个不认识她的人,会如此大费周章。
“大耳,我去不好吧,我和他又不熟。”梁有善尴尬。
“你和我熟啊。”余大耳不以为然,觉得小姑娘矫情了。
梁有善哑口,愣忪片刻,:“又不是给你接风。”
余大耳看出了她的为难,但是他此刻铁定了心,要带梁妹儿出去见世面,:“这有什么,啊哟你就别不好意思了,你哥还有沈娘娘,景行都在,还有那个,连沈从薇都去了,你怕什么啊。”
“是啊,都是一般大的孩子,你就当出去走动走动,你都多久没出过门了。”张穆青路过,为余大耳帮腔。
余大耳继续怂恿,:“你看梁姨都说了,去嘛去嘛!!”
“好吧。”她妥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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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风宴在城中一个清吧举办的,晚上七点开始。
梁有善坐了余家的车,她同余大耳一块出发的,一下车,她就看见了门口的裴景行。
“你们来了啊。”少年温和地开口,言语之间流露出极好的教养。
“景行哥。”梁有善礼貌问好。
园子里的几个,梁有善唯独只喊他哥,梁有善想法很简单,她觉得,裴景行对自己比他亲哥还更像大哥,叫哥哥更加亲切。
裴景行点头回应,在他看来,景行后面加个哥,很客气的称呼,却有一点疏离感,还不如余大耳来的亲切。他内心有点不适,但是脸上仍旧挂着和煦的微笑,:“走吧,我带你进去。”
清吧被包了场,里面的人都被清理干净了,只有服务员在。进门的时候,梁有善注意到,门口的右边摆放了一个很大的青花瓷瓶,看起来很像一个艺术加工过的工艺品,这个清吧叫做“苏黎世”。梁有善记得,她在高中地理书上看到过,这是一个城市的名字,好像是在瑞士。梁有善很好奇,这店家怎么取这么个名字?
她没来过清吧,对周围的环境很好奇,一路张望。以至于跟进了包间,才反应过来。
很大的一个包间,里面有很多人。没有想象中的喧闹,每个人好像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看见有人在划拳拼酒,有人在打扑克牌,甚至还有人在掰手腕。整个包厢充斥着凝滞的气息,声音不大,还有点安静。
梁有善深深地感叹,难道这就是纨绔子弟的日常,文雅的狂欢?
扫了一圈,她看到梁霄坐在沙发末端,突然她瞥见沙发上还躺了一个人,那人窝在沙发上,面朝沙发靠垫,从这个方向,她只能看清一个蓬松头发的后脑勺。仔细看,能分辨出,薄毯下裹着的是一个男人的身体,很清瘦。
门边有人注意到他们一行人,热情地打招呼,众人七嘴八舌。
“来了,大耳!”
“哟,还有一个小妹妹。”
“女朋友?”
“景行,刚刚就看你在门口等了半天,我说,你什么时候会为了余大耳屈尊出门迎接。”
“他余大狗也配?”沈从薇调侃,他们两一向不对付。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余大耳薄了面子,怒斥:“滚滚滚,老子一脚踹死你们。”
裴景行抿唇笑着说:“哪能啊,这可是阿霄家的姑娘。”
众人被噎住,缩了缩发凉的后脖子,一双鹰隼一样尖锐的眼睛从沙发那边凝视过来。
“怪不得,是阿霄妹妹啊,难怪长得这么好看。”
“看这小脸,多可人。”众人求生欲极强。
梁有善被夸得不好意思,就在她低头的时候,她看见沙发上的那颗头动了。
梁有善注视着,眼睛盯着沙发上的动作,只见那人伸了伸腿,一脚把坐在沙发边缘上的梁霄踹了开来。
梁有善替他捏了一把汗。
接下来她却看见,梁霄踉跄地稳住身体,他转身看了眼沙发上的人,无奈地笑了一下,梁有善居然看出了宠溺的味道。而沙发上的人,不以为意,扯着毯子,直接把脑袋整个盖住,然后呼呼大睡。
这人,好嚣张!梁有善心里冒出这个想法。
“我少爷呢,我少爷呢?你们谁看见我少爷了?”余大耳大嗓门冲众人嚷嚷。
裴景行指了一下沙发上的人儿,警告意味地说:“不想被打死就别嚷嚷。”
余大耳顺着手指着的方向,放低了声音:“少爷又没回家啊?”
裴景行耸肩,表示肯定。
原来他就是常玉。梁有善看着沙发上的人想道。
在坐的女孩子,她只认识沈从薇。
沈从薇对她一向热情,拉着她挨着坐,沙发上沈良良起身,给她腾了一个位置。
从薇是个热情的人,在坐有很多人向她敬酒,每每有人过来,她都大方地“干杯”。桌上,满满的一瓶酒,少了一半。沈良良一直劝她少喝点。
其实打一开始梁有善就看到了,沈良良把桌上那瓶烈酒,换成了一瓶低浓度的水果酒。沈从薇是个好酒之人,如果不是故意,她怎么会喝不出来?
梁有善心想,他们姐弟两感情可真好。
从薇一直被人拉着闲话,良良顾着她姐姐。而另一边,余大耳早已经扎进人堆,玩的忘乎所以。
她发现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从薇和大耳有,景行哥有,就连他那个高冷的哥哥也有,好像除了自己一个人,大家都挺自在的。她看了眼对面,当然,对面沙发上睡着的人是个例外。
其实梁有善不知道,在坐的很多人并不是不想理会她,只是迫于梁霄这尊佛就在眼皮子底下,没人敢先跨出这一步。撩她妹妹?下惨,被眼刀子凌迟,光是想想就胆颤。
梁有善有些无聊,她看了看桌上快见底的果子酒。她很好奇,粉粉的,好诱人。她趁着没人发现,偷偷地倒了一点。她很少喝酒,也没见过颜色这么漂亮的酒。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添了一下,甜甜的,味道很好。她端起杯子,一口见底。
梁有善很满足,眯着眼睛心想,太好喝了吧,难怪从薇都快把它喝完了。
酒这种东西,越喝越上瘾,就连果酒也不例外。
她悄悄地又给自己续上了一杯,她捧着满满的一杯酒,咂巴着嘴巴,心里美滋滋。
突然,她看见对面沙发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了身上的毯子,坐了起来。
他们两个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少年顶着杂乱的头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少年头发有点长,额前的发丝稍微遮了点眼睛。碎发和白的发光的面庞之间,是一双熟悉的桃花眼,眼周的淡粉若隐若现。那人眼眸深邃,深黑色的眼珠让她看不到焦点。
梁有善呼吸一窒,杯子从手中滑落,砸在桌子上发出“咚”地一声,然后滚到了她脚边的地毯上。
边上的人听到动静,纷纷侧目,打算一探究竟。
只看见梁家二小姐颤栗着身子俯看着对面的常少爷,而那边,常少爷从容淡定仰着头,不动声色地回望梁二。
没有人说话。
“茶茶!”沙哑的声音从梁有善口腔里出来。
“常常?”一旁的从薇没有听清,疑惑起来,她看着对面的常玉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常玉神色如常,若有若无地说道,“不认识。”
梁有善听到了,他说,他们不认识。她忍住眼里的酸涩,眼前的人,从最熟悉到陌生。她的心如同坠入冰原。
她强撑着眼睛,倔强地望着,漆黑的眸,深不见底,梁有善溃不成军,整个身体脱力地松了下来。
她看见,他的眼里,没有她。
梁有善低着头,自嘲地笑了,她捡起地上的杯子,坐回沙发上,然后没有焦点地目视前方说,:“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余大耳调侃,:“梁妹儿,我就说让你看书不要趴着头,看吧,年纪轻轻眼神就不好使了。”
众人哈哈哈笑,梁有善跟着讪笑。
“哎梁小二,常常是谁?刚刚看你这么激动?”从薇挑眉问。
“不是常常,你听错了。”
“哈哈哈哈哈,还有个聋的,沈从薇,你不行啊!”余大耳见缝插针笑的四仰八叉。
“你丫闭嘴。”从薇翻了个白眼,然后对着梁有善质疑的说:“我明明听见了。”
梁有善缓缓开口:“茶茶,我叫的是茶茶。”
茶茶?常常?
原来从一开始,连名字就已经错了。
那一年,女孩听见男孩打电话,来人喊他“阿常”,她却错听成“阿茶”。
女孩悄悄跑开,以为听到了大秘密,悄悄地只和自己分享,然后藏进那本同学录。
女孩天真的以为,男孩的小名,只有她知道。
她想要与众不同,于是每天喊他“茶茶”。
男孩没有反驳,她欣然接受。
梁有善想,他们的美好,原来从头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