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
这是哪里?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我再度站在了那扇地狱之门面前。
门的中间雕刻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脏,被无数只来自地狱的恶灵拖向万劫不复的深渊——那是骑着七角海兽的愤怒、剥光衣服的伪善、张着血盆大口的贪婪。
我推开了门。
产房。
一个瘦弱的女人正在生产。她被漆黑的头发蒙住了脸,医生并没有因为她的号叫而心生怜悯,反而粗鲁地掰开她的双脚。
“胎儿头太大了。”医生的声音很冷漠,“三分钟之后还没生出来,就直接剖腹吧。”
窗外下着雪,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在大雪里挖坑,后面站着一排纳粹士兵。
“停!”其中一个士兵说道。
劳工们扔下锄头,里面除了男人,还有包着头的妇女和没穿鞋的小孩。
小孩们一脸迷惘,女人开始哭泣,男人们的表情却是漠然。
“开枪!”
随着噼里啪啦的枪响,这群劳工无声无息地倒进了之前挖的坑里。
“长官,您能再向我透露一点纳木托之行的收获吗?您见到我们伟大的日耳曼民族的祖先了吗?我实在是太好奇、太激动了!”
我转过头,才发现产床隔壁竟然有两个人在喝茶,他们对那个孕妇发出来的惨叫视若无睹,就像习惯了一样。
说话的是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身材瘦小的医生。他的头发用发蜡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白大褂下面是一套纳粹军服。
他似乎有点洁癖,连吃蛋糕也要戴着白手套。
“门格勒,我能告诉你的已经全告诉你了,雅利安人毫无意外是神的子孙。可惜我们身体里流淌的神的血液,已经在数千年的异族通婚中被稀释得所剩无几了。”另一边梳着寸头的军官开口说道,他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圆眼镜。
“长官,请您一定要帮我带话给元首大人。”医生搓着双手,因为激动,脸涨得通红,“实验一定会成功的,我在慕尼黑大学的博士论文就是关于人种种族学的,如果雅利安人的祖先真的来自纳木托,那我有十分的把握,这些吉卜赛人也从那里来——”
“您带回来的突阙人的头骨尺寸和发型样本我已经仔细研究过,他们和这些吉卜赛人有80%的特征是匹配的,尤其是这一支——”医生指了指产床上的孕妇,“从来没有和外族通过婚,他们的基因从理论上来说高度保持了最初的品质。”
我全身一震,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
约瑟夫·门格勒。
“二战”时期的“死亡天使”,臭名昭著的杀人医生!
他迷信人种优等学说,是个不折不扣的雅利安种族至上的拥护者。战时集中营里面最惨绝人寰的实验,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历史记载,门格勒接管的第一个集中营就是奥斯维辛集中营——专门关押吉卜赛人的集中营。
难道吉卜赛人真的和我的家族一样,保留了所谓“纯正的神的血统”?
我想起金发女郎握着我的手腕,比画着告诉我瓦多玛的遗言:
你和我,和我的孩子一样,流着神的血液。可我是我这一族最后一个人了。
我看向窗外那些倒在坑里的尸体,他们长着吉卜赛人特有的黑头发和棱角分明的脸。
瓦多玛,瓦多玛,难道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你的祖先和我的祖先,都从纳木托而来?
“可是你到目前为止的实验都是失败的。”我的思绪被寸头军官的话打断了,他皱着眉头的表情有点阴郁,“你让我们日耳曼民族的高等军官去和这些肮脏的吉卜赛女人睡觉,可到目前为止,生下来的孩子没一个是健康的……”
“尊敬的希姆莱将军,请允许我为自己辩解,人种杂交本来就存在着风险。”门格勒还没等寸头军官说完,就急急忙忙地抢白,“几个月来我一直致力于解剖那些畸形婴儿,我的结论是,雅利安人血液里神的基因已经相当稀薄,一旦和浓度高的基因相融合,就容易产生变异——但这种变异我把它归结于返祖现象。请您一定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相信这一次——”
门格勒突然神秘地笑了笑:“这一次不会失败的。”
“生了!生了!”护士兴奋地叫了出来,“长官!是双胞胎!健康的双胞胎!”
“元首保佑!日耳曼民族万岁!希特勒!”门格勒激动忘情地跳起来,在胸口画着十字。
“希姆莱将军,元首的电话!”一个德国士兵推门进来,敬了个礼。
“我先走了,你的实验成果我会向元首大人汇报的。”寸头长官放下茶杯站起来,推了推眼镜,“只是——他们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能保证你对他们没有感情吗?”
门格勒扬起了下巴,笔直地站直身体,敬了一个纳粹礼:“长官,他们不是我的孩子,他们只是试验品而已。”
在两个孩子的哭声中,门格勒笑了,笑得那么人畜无害。
这个笑容,我在阿尔法脸上见过。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门格勒让我觉得分外眼熟,他就是瓦多玛的照片和镜子旁边的相框里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希姆莱满意地点点头,走了出去。
“长官,这个女人怎么办?”负责接生的医生转头问门格勒,“扔到毒气室还是埋掉?”
“啪!”门格勒一个巴掌扇到这个医生的脸上。
“保住她的性命!她可是我们雅利安种族复兴的功臣!”门格勒咧开了嘴角,“和我重要的实验对象。”
门格勒的笑容让我遍体生寒。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面前是两个三四岁的小孩,小一点的躲在大一点的后面,怯生生地叫了一句:“爸爸……”
“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爸爸!叫我门格勒医生!”门格勒不耐烦地转过头来,对他们俩吼道。
“门格勒医生……我们能去睡觉了吗?”两个小孩被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再等等。”门格勒放下报告,打开办公室的门,外面站了几个衣衫褴褛的犹太孩子。
“门格勒叔叔。”这些孩子轻声地、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句。
“真乖。”门格勒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些糖果和饼干递给这些孩子,“吃吧,吃完了就跟这个叔叔去楼下坐汽车。”
他示意站在后面的一个纳粹士兵,摸了摸孩子们的头:“晚安了。”
门格勒的笑容在关上门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边透过玻璃看着那几个小孩上了一辆军绿色的卡车,一边拨通了电话:“那些小畜生已经被送往实验室了,解剖资料下礼拜拿到我办公室来。”
说完,他转过身皱着眉头看着那对双胞胎:“你们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也不是蓝色的,元首下个月就来视察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两个小孩跟着门格勒出了门往地下室走,穿过一排排低矮的铁笼,铁笼里面关着被剜去眼睛或截肢的吉卜赛人。
“把最新的研发成果拿出来给他俩注射吧。”门格勒对另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说。
“但是……这个研发成果的成功率还没超过50%……”那个医生犹豫了一下。
“行了,就算失败了也不会致命。”门格勒不耐烦起来。
“呀啊啊啊——”孩子们的惨叫声在地下室里回荡着。
两个孩子的头发都已经变成了金色,眼睛是海水一样的浅蓝。其中一个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
“哥哥,哥哥!好黑,我看不见了!”那个孩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水晶,从蓝色的眼睛里流出来。
“不要叫!爸爸会杀了我们的!”哥哥急忙捂住弟弟的嘴。
“呜呜……”弟弟在地上抽搐着。
我全身发抖,跌坐在地上。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失去光明,而是你最亲的人戳瞎你的眼睛。
不是失去希望,而是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希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和沉默中响起一个轻轻的声音。
“哥哥,你说我们有名字吗?”
弟弟蜷缩在仅有的小床上:“我听到外面的军官说,他们的孩子都有名字。他们的孩子都会由爸爸妈妈起名字。”
“门格勒医生说我们不需要有名字,我们也不需要有妈妈。”
“哥哥,可是我很想有个名字。我能给你取名字吗?”
“我不需要名字。”
一晃之间,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一个很大的房子,红色的砖墙,外面是森林和草坪,空气里弥漫着樟木的香气。
我认得这里。
这么美丽的地方,却有一个与之不相称的残酷名字:
生命之泉农场。
门格勒牵着两个孩子从一辆豪华的小轿车上下来。
他把他们送到门口,摸了摸两兄弟的头,从口袋里掏出糖果,露出标志的笑容和一口洁白的牙齿说:“进去吧,下次我再来看你们。”
“从今天起,你们就住在二楼。”领头的护士说,她扭着臃肿的身体向前面走着,“二楼的孩子是门格勒医生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和你们一样,大部分都是双胞胎——你们以后会成为最强的雅利安战士。”
弟弟因为看不见,惊恐地听着周围的声音,跌跌绊绊地拉着哥哥的衣服。
哥哥的脸上没有表情。
“听说你们的母亲是吉卜赛人?”坐在办公室里的医生看了看档案,和身边的另一个医生说道,“根据我们的研究,吉卜赛人最早混迹欧洲时,一直以占卜术维持生计——可是根据我们的脑解剖资料来看,他们其实没有什么预言能力,那只是这些劣等流氓的小把戏,他们的中枢神经非常发达,比普通人的脑波更强。所以他们能或多或少地读到被提问者的思想,再把被提问者想的事情准确地说出来——把他们俩分到B区吧,每天注射四次利多卡因和氨茶碱,配合电击,看看会不会影响大脑颞叶部分的神经元。”
我没听过利多卡因,但氨茶碱是一种呼吸系统药物,通常禁止十八岁以下未成年人服用,过量时会引发癫痫。
“带他们下去吧,别忘了把编号刻在手臂上,现在这里的孩子越来越多,我都快分不出来了。”医生翻了个白眼,“哥哥就是43号吧,弟弟44号。”
电击疗法,是20世纪早期,为了激发所谓的人体潜能而被使用的一种手段。
我记得维修天花板电路的时候我被电了一下。美国的电压是110伏特,一秒钟我已经龇牙咧嘴。
我不知道每天被电击半小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永无止境的药物注射和注射后的抽搐。我能听到他内心的哀号,就像一只跌入井里的未成年的困兽。能看到天,能看到云,能看到树叶在外面随风摇摆,可永远都无法出去。
梦里的时间很抽象,也许过了一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直到我看到那间白色的审讯室。
兄弟俩被医生带进来。他们的手臂上有两个醒目的数字,哥哥是43,弟弟是44。
哥哥打量着对面的战犯,弟弟睁着那双瞎了的眼睛,手边是一张纸和一支笔。
“你们9月份的作战计划是什么?”纳粹军官问战犯。
战犯一言不发。
哥哥用力盯着战犯,头上的汗流下来,弟弟开始颤抖。
几分钟后,弟弟缓缓张开了嘴:“主力,部,署,在,法比边界,北,端,和,其,他,在,南部,马其诺防线……”弟弟握着笔的手,在纸上画着草图,那是盟军的战略部署图。
“很好!Marvellous!”纳粹军官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一句法语。
“这两个孩子是迄今为止最好的!他们是日耳曼的骄傲!”
“恭喜你们合格了!”
那是玛丽亚的声音,我认出了她,她穿着高跟鞋走过来搂了搂这对双胞胎。
两个孩子都面无表情。
游戏室。
“你们知道游戏室的规矩吧?挑选自己的玩具吧。”玛丽亚向隔壁的护士招了招手,护士推了一辆装满武器的小推车过来。
哥哥拿了一把枪。弟弟什么都看不见,颤抖地躲在哥哥后面。
“你们出去吧。”哥哥说道。
游戏室的大门缓缓关上。
哥哥把弟弟领到墙角:“你蹲在这里,不要说话就行了。”
我努力闭上眼睛,但根本逃不过那些杀戮的画面。
因为我在他的回忆里啊。
这个夜晚没有星星,夜空像墨水一样漆黑。
“哥哥,外面的小孩也是这么玩游戏的吗?”弟弟问。
“我不知道。”哥哥躺在床上看着越来越瘦的弟弟。
“他们的玩具也是这些……”
“你别说这些废话了,最重要的是我们俩要活下去。”哥哥不耐烦地打断弟弟,“我们表现越好,他们就越不会杀我们,你看到隔壁几间房已经空了吗?算了,你什么也看不到。”
“……”弟弟沉默了。
“……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哥哥也许觉得说得有点过分,换了个话题。他发现弟弟的脸越来越苍白。
“我最近总是睡不好,每到夜里这里就会难受……”弟弟摸了摸胸口。
第二天,又是审讯室。
“你们潜伏在党卫队里的间谍是谁?”纳粹军官问。
对面坐着一个英国女人,她的脸已经毁容了,头发湿答答的挂在脸前面,伤口还在流着血。她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哥哥盯着她的眼睛,汗水流下来。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弟弟并没有说话。
哥哥实在忍不住了,他擦了擦汗,回头问弟弟:“……44号,你怎么回事?”
弟弟没有说话。
他的眼睛里缓缓流出了两行血泪,血滴在纸上,溅出了两朵鲜红色小花。
弟弟笔下画的,不是战略部署图,也不是间谍的样子。
而是一个母亲,抱着一个孩子,微笑着坐在草坪上。
在哥哥的惊叫中,弟弟直愣愣地仰面倒了下去。
“快点叫人进来!快点!”玛丽亚也慌了神,她不明白一直表现优异的双胞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44号床。
弟弟躺在床上抽搐着,脸色苍白。
“你们怎么回事?我说了要控制药量!怎么能给他一天注射500cc的利多卡因!这是急性心梗!”
“现在战争已经蔓延到整个欧洲大陆了……我们要解读的情报太多,我这不也是担心……”
“啪!”一个耳光的声音。
“你还有脸给自己辩护?快打电话给门格勒医生吧!这小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
哥哥坐在床边,握着弟弟的手。
“……是不是爸爸要来了?”弟弟虚弱地问。
“不是爸爸,是门格勒医生……”哥哥握紧了拳头。
“是爸爸……是爸爸,我听见他们说,孩子们应该叫爸爸作爸爸,叫妈妈作妈妈……”
“……”哥哥沉默了。
“你说……爸爸想我们吗?”弟弟昏睡了一会儿,醒来又问。
随着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门格勒医生一头大汗地出现在走廊上。
还没等那两个医生说话,门格勒劈头盖脸地给了他们两个耳光:“你们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吗?!你知道他们两个是多么宝贵的试验品吗!!”门格勒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暴跳如雷,“开门!给我开门!”
门格勒拿着一只金属制的小箱子走进监仓,他把小箱子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后查看了一下弟弟。
门格勒流下了一滴眼泪。
那一刻我竟然天真地以为,门格勒记起了自己父亲的身份。哪怕有一丝愧疚,哪怕有一丝怜悯。
但我错了。
门格勒一脸泪痕,大声叫着:“来人啊!把他送进手术室!”
一群医生护士冲进来,七手八脚地抬起弟弟。
哥哥使劲抓住弟弟的手,无论如何也掰不开,其他医生没一点办法,只好把哥哥也带进了手术室。
门格勒把手里的那只小箱子交给了一个医生:“这是希姆莱长官从纳木托带回来的‘遗体’中提取出来的,现在还在试验阶段。这孩子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之一,让他为德意志民族做出最后一点奉献吧!”
哥哥在走进手术室的最后一秒,看到门格勒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他不解地看了门格勒一眼,他是要救弟弟吗?
弟弟被放在手术台上,医生从金属箱子里取出了一支注射器,里面漂浮着一种蓝色的液体。他们小心翼翼地把它插进了弟弟的动脉。
一秒,两秒,三十秒。
躺在床上的弟弟突然睁大了眼睛。
弟弟活了!
哥哥一脸惊喜,马上跑过去紧紧拉住弟弟的手,然后他看到了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那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噩梦。
弟弟背上迅速隆起了一坨肿块,那坨东西撑开了皮肤,变成了几只触手。弟弟的下身猛地一下裂开,一个沾满黏液的头从两腿中间长出来。
弟弟变成了怪物。
“心脏起搏器!……220伏!……电击……再电击……”
怪物抽搐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时间好像静止了。
我突然感觉我的内心里有一股深不见底的黑暗蔓延了上来,在数秒之内吞噬了我所有的理智和情感,这一片黑暗像地狱之门上的无数双手撕扯着我,愤怒、冤屈、暴戾和痛苦,把我切割再拼凑,撕裂再融合。
我的灵魂,似乎也变成了一个怪物。
“啊!!!”哥哥叫出来。
“把他拖下去!把他拖下去!”哥哥在医生的叫嚣中和护士的簇拥下被拖出手术室。
黑夜深不见底,没有灯光,四周一片黑暗。
43号蜷缩在44号的床上。
“44号,你不用怕……你会在我的身体里活下去。”
“我会成为你的眼睛。”我听到了哥哥心底的声音。
医生在监仓外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大意是双胞胎的弟弟死了,就无法再配合完成读心术。失去了一半手脚的人,只能算残疾人。
哥哥不需要再去审讯室和游戏室,成了彻头彻尾的医学试验品。器官移植,抽取胆汁,提取睾丸素,皮试和抽血,日复一日。哥哥的身体上满是深深浅浅的伤痕和术后创口。只有在漆黑的午夜,哥哥身体里的弟弟才会出来和他说话。
“哥哥,我给你取个名字好吗?”
我再次看到了最后一夜,数以百计的盟军轰炸机在生命之泉农场的上空飞过。
医生们仓皇逃窜,其中一个撞撞跌跌地摔倒在监仓门口。他爬起来时,才发现43号正盯着他的眼睛,数十秒后,他机械地从口袋里掏出了监仓的钥匙。
43号并没有急着逃走,而是去了游戏室,选择了几样熟悉的玩具。
走进大厅,一堆军官和护士正不知所措地奔走忙碌着,地上躺满了和他弟弟一样的怪物。地上有一些注射器,里面是熟悉的蓝色液体。
43号笑了,笑得很好看,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他安静地锁上了大厅的门,外面战火纷飞,没人发现他。
“我们来玩吧,弟弟。”哥哥举起了枪,朝每一个活着的人扣动了扳机。
大厅的大理石地板雕刻着非常古典的花纹,被血染得红红的。不久,地上就躺满了尸体。
所有人都死了。
哥哥安静地和一堆怪物坐在大厅中央。
他已经不想离开生命之泉了,他只想自己的生命快点终结。哥哥捡起一支注射器,往自己的动脉扎去。随即闭上了眼睛。
数分钟过去了。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脚,竟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异。
他又看了看周围的怪物:“你们想让我替你们活下去?”
大厅空空荡荡,除了哥哥的回音,无人回答任何问题。
“我收下你们的仇恨了。”哥哥笑了笑,“好吧,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