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成功了?”迪克使劲擦了一把汗,站了起来。
“你……刚刚好像消失了将近半秒……”
沙耶加话还没说完,迪克就跳起来一声高呼:“哈!成功了!我就说了我有超能力!”
迪克一脸兴奋,转头问坐在台下摆弄摄像机的达尔文:“录下来没?录下来没?”
“摄像机的储存卡好像满了……”达尔文皱着眉头说,“刚才没录进去……”
“啊!不会吧……”迪克顿时满脸沮丧,像死猪一样瘫在地上。
“不会这么巧吧?”我也替迪克有点不甘心,赶紧跑过去,看到达尔文似乎迅速地在摄像机上执行着什么操作。
他正在抹去最后一条视频!
为什么啊!
这不就是迪克有超能力的证据吗?如果这条视频发到“脸书”上,还会愁没有人加入社团吗?
“你……”我刚想阻止,达尔文一把捏住我的手,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他用非常轻微的动作对我摇了摇头,压低声音用中文跟我说:“别说话。”
“你干什么?为什么要删掉?”我用中文不解地问。
达尔文没有回答我,而是转头看向另一边。
迪克听不懂中文,还躺在舞台上哼哼唧唧地抱怨着。
沙耶加偷偷地看了我一眼。我朝沙耶加耸了耸肩,意思是我也不明白。
达尔文收起了摄像机,走到迪克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哥们儿,虽然摄像机没拍下来,但她们俩都看到了,我们都相信你。”
“好吧——I am just fine……你懂的,就是有点小遗憾……”迪克叹了口气,“可是这么一来,我们无论如何都凑不齐五个人了,今年的特异功能社团又开不起来了……”
我这才想起来,学校规定新社团的最低人数是五人。
我、沙耶加、迪克和达尔文,加起来只有四个人。
迪克默默地摘掉了脑袋上的和尚帽,从裤兜里掏出10块钱:“会费还给你们……”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犹豫了半天,拍了拍迪克的肩膀:“下次别再搞那些骗人的把戏了,好好练习你的隐身术,我们明年还来参加。”
迪克憋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请问……我能不能参加……”空旷的礼堂里,一个怯生生的女声从角落里传来。
我在心里反应了五秒,才听懂对方说什么。
坐在角落里的是一个特别瘦的小个子女生,不得不说,她实在太不起眼了。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前后晃动着身体,显得极不自然。
她穿着一件大号灰色T恤衫,用皮带扎进蓝色短裤里,几乎完美地融进礼堂的灰蓝色凳子里。如果不是她说了一句话,我估计再看两圈也找不到她。
红发白皮肤,一脸小雀斑,绿色的眼睛闪烁不定地往地上看,好像说出刚才那句话已经用完了她所有的勇气。
最突兀的是她剪了一个和男孩一样的短发。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声音,我百分百以为她是男生。
“Oh——老天保佑祖先显灵阿弥陀佛!”
迪克像打了鸡血一样从舞台上弹起来,我还没反应过来,迪克就抢过了我手里的10块钱跑到“T恤衫”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社团费用280美元,在这里签个名字,你就是我们的人啦!我叫迪克 Pound!”
“我,我,我没有钱……”“T恤衫”连正眼都不敢瞧迪克,一直盯着地面。
“嗨,我是社团主席,你可以叫我达尔文。”
达尔文显然没想到还有人会加入社团,他两三步拦在迪克前面,有点不客气地说:“事实上我们社团只招十年级以上的人,你几年级?”
我算是看出来了,达尔文的种种表现,都表明他其实根本不想成立社团。
既然不想成立社团,为什么要做社团主席呢?我和沙耶加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眼前这个“T恤衫”,站起来还没有我高,要知道我以前在中国都算矮的了。横看竖看,她最多也就十三四岁。
可能是感觉到了来自达尔文的恶意,“T恤衫”的磕巴更严重了:“十,十,十一年级……”“T恤衫”又指了指我,“同班……”
啊?我怎么完全不知道我们班有这么个人?
难道她也会隐身术?
达尔文转过脸看着我似乎在求证。
“呃,似乎可能也许大概……见过。”看着“T恤衫”,我一脸茫然,使劲挠了挠头,“同学,你千万别介意,其实我从小就有脸盲症,医生说多吃点药还是有机会治愈的……”
“同学,钱不在多,意思意思,少出钱多出力也行——”迪克一边摊开手,一边扒开挡在前面的达尔文。
“T恤衫”犹豫了半天,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硬币。
“欢迎你!”迪克一把把硬币抢过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罐可乐递给“T恤衫”。
“你刚才不是说科学是无价的吗?把我的10块还给我!”我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冲过去掏迪克的口袋。
“旺旺同学,大家都是斯文人嘛,就算你很崇拜人家,也不能这样摸人家呀——”迪克骚了吧唧地冲我眨眨眼睛,“你的钱,我放在小裤裤里了。”
“不会吧!”我立刻弹开两米远,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10块钱不够你治病吧,要不要这么拼!”
“你叫……Mabinda?”胖子看着“T恤衫”写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字。
“美年达(Marinda)……”“T恤衫”不好意思地说。
原来英语烂的不止我一个。
“欢迎加入!M!从今天开始,特异功能社团成立啦!以后逢周一、三晚上聚会,周六校外活动!这是我和达尔文制订的日程安排——”
迪克从道袍里摸出一张卡片,我凑上去看了一眼。
特异功能起源与分析,团队合作培训,冥想与初级特异功能练习,心得分享大会,大雾山校外考察……
看起来竟然还挺有几分条理,莫名有点小期待呢。
从礼堂走出来,天已经快黑了,竟然下起了大雨。
“实在抱歉,我要先走了。”沙耶加又鞠了一个日本式的躬,“我还要去补习班……”
美国的高中生,16岁就会开始陆陆续续买车,倒不是说美国家庭都有钱,而是地广人稀,没车几乎寸步难行。
除非家里特有钱的,高中生的第一辆车一般都是二手车,价格从五百美元到几千美元不等,买车在美国小孩看来就像成人礼一样,有了车就代表有了自由。从此,爸妈就不管接送了。
沙耶加开着她1994年的二手尼桑摇摇晃晃地出了校门。
“你俩怎么走?”达尔文问我和M。
我瞅了瞅雨里被打湿的自行车。
“走路……”M晃着头小声说。
“我送你们!”迪克拍了拍胸口,得意地指了指停车场剩下的唯一的车——崭新的骚红色2001道奇。
校董儿子果然是喝酸奶不舔盖的终极豪二代。
达尔文把我的自行车扔进迪克车后备厢后就跳上前座,我钻到后座后,才发现M还在礼堂屋檐下站着。
“M,上来啊!”我摇下窗户叫她。
M在屋檐底下窸窸窣窣地发着抖,眼睛盯着地面,说什么也不肯上车。
“M,你怎么了?”我只好跑下车,可是我一碰到她,她就像触电一样抱着头躲开了。
这姑娘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第一眼见她我就有这种感觉,她跟我一个年级却还没有我高,普通美国女生这个年纪早就人高马大了,她的小身板就像没发育一样,连胸都没有。
而且她一直摇头晃脑,眼睛都不敢盯着人看,说话吐字不清,有点像是……智障。
M真是个累赘,别管她了。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为什么我会这么想?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连铅笔都不愿意借给我的同桌的脸,还有连我消失了几天都没发现的其他同学。
难道我也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了吗?
M还是站在屋檐下的一角,一言不发。
我使劲摇了摇头,把这些自私的想法从脑袋里抛出去。
“嘿,这么大的雨你走回去会生病的!”我继续劝道。刚想再上去拽她,一只手拉住了我。
是达尔文。
“她不愿意上车,也许她有不能说的理由。”达尔文用中文压低声音跟我说,“既然她不想说,你应该尊重她。”
达尔文看了看天,用不经意的口吻说:“雨快停了,一会儿一起走回家。”
他没问原因,也没有责怪,更没说什么“天黑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之类的套话,而是轻描淡写地提出一个解决方案。
他的语气就像他住在M隔壁一样。
听到达尔文的话,M竟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使劲点了点头。我这才看清楚,她发音不准是因为戴了牙套。
我看着眼前这个毫不起眼、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孩子,这家伙冷冰冰的外表下,竟然有一颗很能为别人着想的心。
很多年后我才逐渐懂得,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陌生人,真正的关心,不是刨根问底地分析利弊,不是无限夸张自己的圣母心和对方的弱势,也不是站在道德至高点的说服,而是平平淡淡的一句“雨快停了,一会儿一起走回家”。
驾驶座里的迪克耸了耸肩,把车停在了一边。他似乎很听达尔文的。
果然没多久雨就停了,迪克在车上睡觉。我和达尔文跟着M从学校往北边走了十来分钟,就来到了小镇边上。
这里稀稀疏疏地散落着几个年久失修的窝棚,一些拖车停在树林里。公路旁边一栋破烂的木屋外面,抱着孩子的黑人大妈警惕地看着我们。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这里,我会说,在这里看不到希望。
没有自来水和煤气,地上扔着沃尔玛的廉价罐头盒子和纸皮箱,衣服乱糟糟地晾在树丛里,偶尔能看见废弃的摩托车扔在杂草里面。
我有点害怕,紧跟着达尔文,M在前面驾轻就熟地穿过荒芜的小路,停在了一辆拖车前面。
坐在门口烤火的或许是M的妈妈,她手里拿着一根烟,既没有跟我们打招呼,也没有说话。只是看了我们一眼,便继续呆滞地望着远方。
“明……天见。”M朝我们挥了挥手。
我和达尔文走上大路,他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迪克就开着他的道奇出现在我们面前。
回家的路上,迪克听说我一个人住,顿时两眼放光:“那以后我们社团聚会,可以去你家了!”
“你把你的车送给我,我就考虑一下。”我翻了个白眼。
聊起来我才知道,迪克的校董爸爸是上校,是美国陆军的高层干部,因为几年前调到佐治亚州任职,所以举家搬了过来。
“我爸可是参加过‘越战’的英雄!我的偶像就是我老爸,所以我以后也要做英雄,就像‘美国队长’一样!”迪克激情澎湃地说,我真看不出来他是十二年级生,智商跟他的体形一点也不匹配。
他爸平常都在部队执行任务,所以家里只有他和他老妈。
因为部队待遇好,他爸不但捐了一笔钱给学校,还买了一栋连体复式大别墅——他们家主要住在前院,后院空置的一间就分给达尔文住了。
达尔文算是第三代移民,爸妈在亚特兰大开中餐馆,不怎么管他。他是迪克从七年级开始的唯一的朋友。
“我能不能也成为你的好朋友?我也想住豪华别墅。”
“如果你把你的会费从小裤裤里摸回去,我就考虑一下。”迪克露出一个很猥琐的笑容。
我吃了一瘪,英文又不好,只能暗戳戳地诅咒迪克人如其名(烂鸡鸡)。
别人都说好事多磨,没想到,特异功能社团的九九八十一难还有一难在前面等着我们。
第二天一到学校,我就被叫到了教导主任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见迪克、达尔文和M像鹌鹑一样缩在墙角。
沙耶加眼睛通红地站在教导主任旁边,和她一起的还有一对日本中年夫妇。
目测是她的老爸老妈。
“我不明白学校为什么会容许这种社团存在?难道社团不是为了帮助孩子提高成绩的吗?特异功能可以帮助我女儿上大学吗?难道斯坦福会因为她会穿墙术而特招她吗?”
沙耶加的爸爸义正词严地噼里啪啦说个没完。
“也不是没这种特招的可能……”迪克话还没说完,教导主任的一个白眼让他吞下了要说的话。
“我们把孩子送进贵校是为了让她好好读书,不是去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
教导主任是一位名叫戴西女士的中年妇女,她表面认真地倾听着这对日本夫妻的抱怨,其实在桌底不耐烦地抖着腿。
一个50岁的大妈,每天还要处理校董儿子和奇葩家长之间的矛盾,换成谁不得高血压啊!
纵横沙场多年,戴西早已对这种家长的招数了然于心。她默默含了口真气,使出毕生绝学:“亲爱的,冷静点,calm down——我很理解你(经典美式套路一),我也非常同情你的遭遇(套路二),作为父母总是非常希望孩子得到良好的教育(套路三),这也是我们学校多年的教学思想(套路四)——
“哦,但我觉得沙耶加已经17岁了,她作为一个成年人可以自主地决定她的兴趣爱好,而不是由父母去替她选择……”
苦练四十余载,戴西的拿手绝活美国公民经典套路之“人权自由”,已经练至天人合一、手到擒来的地步。这一招又快又狠、弹无虚发、百发百中,硬是逼得沙耶加的妈妈倒退一步。
但明显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只见沙耶加的妈妈气运丹田,倏地,第二招已经杀到戴西面前:“我女儿说了,是这个小子——”随即反手一指,“诱骗她参加的社团,她自己根本不想参加!”
迪克莫名躺枪。
“宝贝,你是被强行拉入社团的吧?”妈妈转攻为守,将自身受到的伤害反弹给他人,这一招可谓阴损至极。
沙耶加泪眼汪汪地看了看站在角落的我们,硬是接下了这一次攻击,半声没吭,伤害+1。
“沙耶加,说话!”爸爸神助攻。
沙耶加浑身一抖,在父母的夹击下迅速掉血掉智商,过了一会儿,只好点了点头。
“估计要团灭。”我在心里暗暗地说。
“您看到了吗?我女儿不是情愿的。”妈妈厉声说,“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我的女儿在学校被人胁迫,我甚至怀疑您对我们的请求一再推诿,是因为要维护校董的儿子!这已经构成种族歧视了!”
敌人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续了一个大招!
而且一下放了两个夺命连击——校园欺凌和种族歧视!
在美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这两招简直是各路家长乃至任何有色人种行走江湖的夺命绝杀,能够绝地反攻、一招制胜。让对方根本没有还击的能力!
“种族歧视”这四个字,在美国的厉害程度已经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
“这位女士,我想我们必然是有些什么误会。”这两招震得戴西吐了一口老血,可算是千年道行一朝丧,彻底败下阵来,“我们尊重沙耶加的选择,如果这不是她的意愿,她当然可以退社。”
“您不知道我们为了培养这个女儿,付出了多少心血。”妈妈就差声泪俱下了,“她从小一直成绩优异,五年级时还跳了级。她SAT考了满分,精通三门外语,不但是学生干部,还能弹一手好钢琴。我敢说,即使她现在去申请常春藤,也有机会被破格录取……”
“她应该加入一个对未来的发展有帮助的社团,而不是被一个不入流的社团和一群……毁了前途!”沙耶加的妈妈坚定地说。
沉默。
我想除了我之外,大家也都能听明白,沙耶加的妈妈没说出来的那一群人,是什么意思。
“OK,OK。我现在帮她办退社手续。”戴西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就跳过了争辩的环节,“沙耶加想转去哪个社团,才会对未来的发展有帮助呢?”
传统白人大妈都这样,话不投机半句多,但我誓死捍卫你瞎“哔哔”的权利。
戴西还是暗戳戳讽刺了这对日本夫妇一把,她说这句话时,根本没看沙耶加,而是看着她的父母。
她饶有暗示地把重音放在了“对未来的发展有帮助”这几个字上。
老太太没白活这么多年,这种家长见得多了,心里跟明镜似的。
“沙耶加至少应该加入常春藤学校里面流行的那些社团,比如说金融社或者戏剧社……”沙耶加的妈妈并没在意戴西的尖酸,而是一本正经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当然社团成员也应该和她一样成绩优异,社团的导师最好也来自名校,如果是知名人士就更好了……”
老太太从档案柜里拿出一大沓社团资料,一边抖脚一边翻着。
我偷偷拽了拽迪克,纵使再不甘心,这时候我们几个悄悄出去才是正路。
“所以你们只是要沙耶加加入名校流行的社团,对吗?”一直沉默的达尔文突然来了一句。
“看来你听懂我们的意思了。”沙耶加的妈妈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个华裔男孩,声音里竟然有几分挖苦。
“您说的名校,是不是指斯坦福大学、哈佛大学、康奈尔大学或者杜克大学之类的美国Top10?”
达尔文,不如咱们土遁算了,难道还要再被人家讽刺一下才开心吗?
“你就是这个社团的社长?”沙耶加的爸爸除了刚才的神助攻,一直没有再说话。这时候却打量了一眼达尔文。
和沙耶加的妈妈不一样,她的爸爸让我想起了武侠小说里那种沉默的隐士高手,通常用杀气就能震翻敌人。
“孩子,我觉得如果我们是你父母,现在一定会非常担心你的前途。”
“我的父母在亚特兰大开中餐馆。”
“那我就可以理解了。”爸爸依然怜悯地看着达尔文,“这些学校似乎对你来说确实有点遥远。”
“您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达尔文竟然不依不饶地继续问,“您说的名校到底是什么学校?”
“是的,你说的没错,哈佛大学或斯坦福大学就是沙耶加未来会去的地方。”
“那我觉得,您一定对名校有什么误解。”达尔文竟然笑了。
“哦,愿闻其详。”说这句话时,沙耶加的爸爸的表情变得更嘲讽了。
我已经靠近门缝了,迪克一把抓住我低声说:“中尉,难道你要做逃兵?我们到底是不是一个战壕的战友?”
“你以为我们在太平洋战场(美军胜利)上吗?这明显是欧洲西线战场(美军失败)啊!上校,我请求撤退!”
大哥,你放过我吧,打嘴仗我真不擅长,我连斯坦福的英文怎么拼都不知道。
“你看着吧,我们达尔文将军会打一个漂亮的反击战的!”面前这个胖子信心十足地说。
“这位先生,如果您稍微留意一下科学期刊,就会知道斯坦福大学从1972年开始就成立了美国第一个‘超感官知觉(ESP)和念力(PK)’的研究机构,对特异功能展开探索;
“杜克大学超能力实验室从1935年开始,就列为全国第二大正式的超自然研究课程机构,直到现在还在对预知力和念力进行研究;
“普林斯顿大学1979年成立的超自然现象研究所培养了至少五位诺贝尔奖获得者。”达尔文不紧不慢地说。
“至于杜克大学著名的莱因超感实验——当然我不认为在您的日常生活中会听说过这个学术名词,但您如果想了解这个实验和爱因斯坦的关系,我愿意为您找些资料。”
“抱歉,我并不是在嘲讽您的学识,但您对这些著名大学的美好想象,真的让我有点忧心。我十分庆幸您刚才的那番话是在这里对我们说的,而不是在斯坦福或杜克大学的面试中。”达尔文耸了耸肩,“否则您的女儿就算连跳十级,他们也不会招收的。”
我得说明,以上这段话是后来达尔文翻译给我听的。
现场他的语速非常快,我只能听到“斯坦福噼里啪啦吧啦吧啦,普林斯顿叽叽呱呱么么哒哒”之类的话。
所以大家还是要好好学习英文,以后就算别人装×,你也不会不懂。
就在我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看到沙耶加的爸爸脸一下憋得通红,转头对戴西说:“这就是你们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这么不尊重长辈?”
“您去过斯坦福大学吗?”没等戴西做出反应,达尔文又问,“请问您知道这些常春藤的招生标准吗?
“他们考核的恰恰不是一个学生的绩点高低,而是观察力、想象力、思维力和创造能力——当然,也许您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这句话我听明白了。
日本人很喜欢吃芥末,因为够呛。但明显他们并不太习惯在现实中被别人呛这么一下。
怪不得,迪克不是社长。
我不管用A眼、B眼还是C眼看,迪克的平均成绩都不可能超过3.0。
哪怕他爸是校董,都不能破了社团社长绩点要高于4.0的规定。没有一个开了挂的队长,怎么可能带一群猪一样的队友。
“沙耶加,既然你的社长这么优秀,你还愿意去别的社团吗?”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戴西趁热打铁,把决定权抛回给沙耶加。
沙耶加用力摇了摇头:“我留下……”
“不行。”沙耶加的爸爸斩钉截铁地说。
“他成绩再好,也只是学生而已。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能看得更远。”爸爸哼了一声,“别的社团都有各种导师带领,他们的推荐信就是你去常春藤的敲门砖,你能指望一个高中生给另一个高中生写推荐信吗?”
迪克没料到敌人的炮台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颓然坐到了沙发上。
“呃,不知道我们导师如果是,呃……麦,麦克阿瑟的获奖者,他的推荐信管,管用吗?”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想起舒月走的时候,给我留下的骆川的电话。
戴西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从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出来,我们几个长长出了一口气。
“爸爸……”沙耶加跟在后面轻轻地叫了一声。
“不要叫我爸爸。”沙耶加的老爸站在门廊下面,言语中透露着冰冷,“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后,他们就离开了。
沙耶加又超级抱歉地看着我们几个:“我给大家添麻烦……”
“啥都别说了!停!停!”迪克立刻开始手舞足蹈,“把会费补齐就行了。”
“我还有课。”达尔文啥也没说,和迪克优哉游哉地走了。留下我们三个十一年级生在走廊里。
沙耶加又转过头向我拼命鞠躬:“汪桑,我麻烦你……”
“哎呀妈呀,求你别鞠躬了,我们不都没事儿吗?”
“我十分过意不去……”
“沙耶加,其实你不用在意我们啊,我们终究是外人。”我挠了挠头,“但你爸爸妈妈对你希望这么高,你不累吗?”
沙耶加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把头扭到另一边:“我没想过……”
“没想过就不要想了,去喝汽水吧!”我一手拉着M,一手拉着沙耶加,走出了教学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