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尾蛇乌洛波洛斯,宗教和神话中常见的符号,在古代炼金术中更是非常重要的徽记,炼金术士把它作为魔术之王进行崇拜,现实中或许是某个秘密组织的标识,符号中的大蛇正在咬噬、吞食着自己的尾巴,代表着宇宙循环观的精神体现:建构与破坏的往复,生命与死亡的交替。在古代人的眼中,蛇蜕皮后舍弃旧的身体得到新生,这是‘诞生与死的结合’,这两个概念合在一起就产生了乌洛波洛斯这个形象,它意味着生和死两者都是维护平衡的两端,缺一不可。”
我坐在回廊下面一边翻看道长的笔记,一边回想那个神秘莫测的女人,她在我生命里几次出现又悄然消失,我甚至不知道她来自哪里,真名叫什么,以后还会不会跟我的生命再次产生交集……回廊外面细雨蒙蒙,偶尔飘进来的风带着几丝若有若无的雨,打在身上一阵冰凉。从昨晚我们回来以后,天空就一直在下雨,时而稀疏时而绵密,带着秋天湿漉漉的凉意。
屋子里不时地闪现耀眼的火花,是大力在用乙炔焰重新焊接粪叉子,我们遗留在凤凰大厦的那两支仓促之间找不回来了,老吕在一旁帮他,钢筋叮叮当当地响,两个男人沉默不语。
三毛坐在我对面,就着一盆混浊的水在磨我们所有人的砍刀,他不时从塑料脸盆里捞起污水淋在刀锋和磨刀石上,水流淌到地上,变成血一样的红色,磨好的砍刀排成一排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刀锋锃光瓦亮,透着凛冽的杀气。
林浩和杨宇凡两人站在窗口抽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都是双眉紧锁。
只有小凯西略显兴奋,蹲在门口,拿了一根树枝在泥地上画着什么,她嘴里含了一块喜糖,含混不清地咿咿呀呀哼着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歌曲。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我睡觉的时候走来走去!你来来回回的这是走城门呢?”楼上突然响起一声刘国钧的暴喝,接着是李医生小声地争辩,然后是刘国钧更剧烈地咒骂。
“呸!什么玩意!”三毛不屑地撇着嘴在地上啐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刘国钧骂骂咧咧地从楼上走下来,他打开门,可能是嫌蹲在门口的小凯西挡了他的道,竟然用力踢了她一脚:“走开!你这个赔钱货!”
小凯西一下子从回廊栽倒在外面的泥地上,她迅速地爬起来转过身,脸上糊了一脸泥水,呆呆地看着我们,眼神里满是惊恐。
我一下子怒了,随手抄起三毛搁在凳子上的一把砍刀,猛地一刀砍在门上,指着刘国钧的鼻子吼道:“姓刘的,你他妈给我听好了,你们两夫妻的事情我不管,可你要是再敢动凯西一下,我就把你的手砍下来!”
“你……”刘国钧显然没想到我会跟他撕破脸皮,明显愣了一下,本能地往后跳进了屋子里,但随即觉得自己似乎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又看了看身边的老吕和大力,觉得就算打起来也有人拉架,便努力挺直了胸膛,涨红了脸,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我说,“你你你……讲不讲道理?”
我也不答话,只是抽回砍刀,冷冷地看着他。
他被我盯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看看周围,大力等人都是站着看,一点也没有劝架的意思,三毛更是提了一把砍刀恶狠狠地看着他,那意思是巴不得我跟他打起来。
“哼!你这种流氓!武夫!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刘国钧丢下一句挽回面子的话便又上楼去了。
“哟!你还以为你是刘主任呢?”三毛戏谑地笑道。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动静的冯伯和陈姨从里面小跑着出来。
“没事没事……”这对心地善良的老人总是希望大家都和和气气,对这两个收留我们的恩人我也不敢失敬,只得随口扯了两句应付过去。
“阿源、三毛……”冯伯突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冯伯,有话您尽管说。”我连忙问。
“这个……咱们的粮食不太多了……”冯伯压低了声音说。
话音刚落,那边叮叮当当忙着打造粪叉子的老吕和大力便停下来看着我们,林浩也马上甩开跟他瞎扯的杨宇凡走过来,这几个人估计都竖着耳朵听我们说话呢。只有杨宇凡这个没有经历过粮食危机的菜鸟,还呆呆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扭头看了看门外面的小凯西,看到她正趴在地上,用一个水坑里的雨水清洗自己脸上的污泥,她胸前裤腿上也是泥水沾了一身,看起来像是个扔在地上没人要的布娃娃。
“要不咱们再找老黑他们换?上次一瓶五粮液换了一口袋大米呢,反正这回从桑拿房也拿了几瓶洋酒出来。”林浩说。
“哼,你还不知道?老黑一家早死了,那一口袋米是他们一家最后的粮食,他喝了那瓶五粮液就把家人全砍死了,自己也跳了楼!”三毛摇着脑袋说。
众人全都愕然,杨宇凡更是被吓得脸色发白。好一会儿之后,大力才开口说:“冯伯,咱们还有多少能吃的东西?”
冯伯叹了口气,半转过身挥了挥手说:“你们自己来看吧。”
“等等,我去叫李医生一起来。”我蹭蹭蹭几步跑上楼,看到刘国钧躺在房间一角的几张破纸板上面,身上裹了一床脏兮兮的毛巾被,看到我上来,以为是还想继续打他呢,明显吓了一跳。李医生正坐在一边的窗户底下对着天光在缝补着什么。
“李医生,咱们所有人碰个头,开个会!”我故意把“所有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却看也不看刘国钧一眼。
“啊?哦……”李医生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回应道。我也不理刘国钧,自顾自下了楼。片刻之后,李医生下来了,但没想到刘国钧也跟着一块来了,看见我竟然还腆着脸笑。
“开会?开会好啊,是得开一开会,统一统一思想,要不然呐,我们是一盘散沙啊……”刘国钧一边摆着手往楼下走,一边高声说道,活脱脱一副领导干部做报告的样子,只是我们一个人也没理他,叫他讨了个没趣,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冯伯引着我们往后面的库房走,就是刘国钧曾经扒过窗户的那间,现在窗户已经被我们用钢筋钉死,钥匙也只留冯伯手上的一把。当然,对于老吕来说,这样的门锁跟不设防也没什么两样,但是我们都相信他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这间房子原本便是冯伯陈姨看的这家工厂的一个食堂小库房,小小的空间,里面整整齐齐地放了几排货架,现在只有最靠外面的一个货架上零星搁了一些东西。
“上次小凡家里拿的东西,方便面都已经吃完了,只剩下这些AD钙奶和辣条……”冯伯指着柜子最上面一层说。
“咦?怎么AD钙奶有拆开过?我从来没喝过啊?”刘国钧突然大声说。
“哦,我给小凯西喝过几瓶……”陈姨连忙说道。
“哼!”刘国钧满脸的不满,但随即又愣了愣,偷偷瞄了我一眼,马上变了一副嘴脸,咧嘴笑着说,“哦,孩子正在长身体,应该多补充营养。”
这变脸之快,简直让我叹为观止,不过这也让我没了继续找他碴的借口,一个人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连揍他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这大概也能算是一种求生的天赋技能吧?
“干脆,咱们把所有东西都归归类,汇总一下,也好做个周详一点的计划。”我提议说。
“好好好,阿源这个建议很好,好的计划是成功的基础,要达成目标就一定要有个好的计划,这点我很赞同阿源!”刘国钧语调夸张地说,就差鼓掌了。
这下连他的妻子李医生都难为情起来,甩着他的手小声说了一句:“说什么呢!”
“阿源年轻有为,刘某自愧不如啊……”刘国钧一副前辈提携后辈,语重心长的样子。
“行了行了!”三毛实在看不过眼,上来挤了一下,把刘国钧挤了个趔趄,刘国钧的下半句话如鲠在喉,把脸都憋红了。
“那把东西都挪到外面去吧,里面太黑,看不清。”冯伯说着就往外搬东西,我们也一起动手,人多东西少,没几下就全搬空了。
合计下来,我们存储的物资有:
食品类:大米半袋大约5斤多,上次我和老吕他们一起拿的黑木耳之类的干货都还在,食用油两大桶,红薯粉干约1斤,AD钙奶46瓶,小包的辣条82包,腊肉一小块,腊肠4条,昨天从桑拿房拿来的喜糖大约10斤,士力架一大盒,开过封的奥利奥、苏打饼干、华夫饼干、妙夫蛋糕、黑糖萨其马、猪肉脯、牛肉干各一两包,已经撕开外包装但有独立真空包装的泡椒鸡爪3包,同样真空包装的鸭脖子2包。
烟酒类:中华2条,苏烟8包,长嘴利群14包,柔和七星2包,不认识牌子的外烟6包,伏特加原味3瓶,樱桃味1瓶,12年芝华士、黑方、杰克丹尼、百龄坛各1瓶,朗姆酒2瓶,百利甜酒1瓶,金酒1瓶,汤力水1打。
医药类:阿莫西林两盒半,诺氟沙星大半盒,白加黑1盒,泰诺1盒,日夜百服宁1盒,菌得清2盒、氟康唑1盒,散利痛3盒,咪喹莫特乳膏大半管,达克宁乳膏开过封的7管,达克宁栓1盒,皮炎平3管,风油精5瓶,医用酒精3瓶,免洗消毒液5桶,综合维生素8瓶,钙片6瓶,阿胶糕1盒,胶原蛋白胶囊5瓶、粉剂3盒、口服液4瓶,左旋肉碱4瓶,安眠药16颗。
其他类:一次性打火机一打,打火机油4瓶,安全套52盒,润滑油12瓶,蜡烛32支,乙炔气一瓶半,工业用氧气大半瓶,气割气焊工具1套,各规格螺纹钢、不锈钢管、马口铁皮大量。
还有一些日常用的,没有太大交易价值的普通东西。其中烟酒和医药类大多是这次凤凰大厦之行获得的。
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堆了三小堆。
“东西不少啊!”杨宇凡发出一声赞叹。
“吃的太少……”老吕摇着头说,“这么点东西,咱们十一个人,最多也就能吃五六天。”
“而且严重缺乏蛋白质类食物。长期这么吃,很容易营养不良,肌肉萎缩。”李医生说,“不过这些零食,含糖量多,热量高,体积小而且不容易坏,我建议可以把它们装在一个包里,放在方便拿取的地方,如果我们万一哪天仓促离开这里,只带这些东西也能过上几天了。”
大家都点头称是,冯伯马上去拿了一只背包,将那些零食装了起来。
“李医生,你看看这些药,哪些是咱们用得着的,有些没什么用的就拿去换东西,现在药物可是紧俏货,应该能换些粮食来。”我对李医生说。
李医生应了一声,蹲下身在药品堆里翻捡起来。她首先把那盒阿胶糕捡了出来递给冯伯说:“这个不是药,而且里面放了很多核桃仁、芝麻、桂圆,还有大量的糖,热量很高,是不错的食物。”
然后她又拿出所有的阿莫西林,一盒散利痛,几管达克宁和皮炎平,一瓶酒精,一桶免洗消毒液,所有的维生素和钙片。
“这些维生素不错,虽然你们昨天没找到蔬菜,但有了这些也足够了,我们每天吃一粒,能预防败血症,这些可以吃上两三个月。”李医生站起身说道,“还有阿莫西林和散利痛,关键时刻可是救命的,咱们自己留着,达克宁和皮炎平有一支就够了,剩下的这些咱们没什么太大用场……对了,这里很多都是治疗妇科病的药,如果有人刚好着急用的话,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妇科病?”我心里一动,挠挠头转身对老吕说,“上次那个武林门小牛郎,会不会需要这个?”
老吕一愣,随即也笑了:“对,他应该需要,还有这些套套,也卖给他去,现在这年月,女的要是怀了孕,可不等于死路一条?咱们五十多盒套套,能救他好多条人命呢!”
“你们神神秘秘说什么呢?”三毛凑过来一脸着急地问。
我把那天遇到武林门小牛郎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他也笑了,一拍大腿说:“看来咱真是得去鬼市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