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Maggie Q走后,我们像是完全变了一群人,从原先的灰暗、绝望、得过且过,变得更加的自信、积极、乐观。Maggie Q让我们明白,即使是在世界末日,也可以开动脑子,寻求各种可能,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的舒适美好。
张依玲和萧洁两位女生捡起了冯伯和陈姨的菜地,两个之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现在整天在菜地上忙活,除草、翻土、收割、留种甚至是用粪便施肥都毫无怨言。
猴子这时候显出了他的全方位才能,他除了老本行敲白铁皮之外,泥水工、木工甚至水管工都会一点,连原先我们在建造方面最大的人才王大力同志都只能给他当下手。他带着大家改造了厂房原先既有的自来水系统,把不锈钢储水塔从六楼楼顶搬到了三楼,并且更换了原来坏掉的一些管线,现在我们只要把井水搬上三楼,倒进水塔里,就有自来水可用了。自来水接通的当天,我们大家都欢呼雀跃,纷纷称赞猴子,连一向不大拿正眼看他的张依玲都眼露温柔。搞得三毛很是郁闷,一直哀叹这个世界人贱不如狗,长得帅不如会一门手艺。“想当初我还是西湖区六九之王呢!”三毛看着给猴子擦汗的张依玲幽怨地说。
除了这些,每天的训练照样继续。除了小凯西以外的所有人,包括两位女生,都已经能做到连续不间断奔跑5公里。虽然离Maggie Q所说的负重20公斤奔跑10公里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对于三土和杨宇凡这种原本连跑1公里都痛不欲生的体能困难户来说也算是进步神速了。
那套拳法和无极刀也是每天必练,特别是大力,对无极刀简直就像是入了迷,在原先仅有的那一招基础上,又自创了几个变化,这招原本就刚猛异常的刀法,被天生神力的王大力舞将出来更是虎虎生风,气势非凡。
枪械上更不用说了,现在连萧洁和张依玲都能做到在60秒内拆装AK步枪和92式手枪。在我们非常有限的实弹打靶训练上,杨宇凡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天赋,竟然在几发射击之后,便跟原来的警校射击冠军三毛不相上下,并且他对枪械的调教也非常上心,Maggie Q在的时候他请教了不少的问题,现在他的枪械知识已经不弱于三毛。
这些训练和改造庇护所的工作让我们每一天都非常充实忙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以外的休息时间,只有午饭后的1小时。
在修好自来水之后的第二天午后,我们还是一群人围坐在屋檐下晒太阳。
大力突然幽幽地说:“再过三天就要过年了哦。”
“过年”这个词已经离我们太过遥远,以至于大力说完,所有人都愣了好久。我搜肠刮肚地用力回想,想知道今天的确切日子,却发现自己对于日期的记忆已是一片空白,就连今天是几月份也搞不清楚。
“过年?”三毛有些茫然地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连阳历今天是几号也弄不清楚。”
大力憨憨地一笑,举起手臂撸了一下衣袖,露出手腕上的手表:“这还得感谢阿源了,他送给我的这只手表上有日历,虽然是阳历的,但冯伯会算日子,他给换成了农历……”大力叹了口气,“我们种田的人哪,特别在意农时,春耕秋播丝毫马虎不得,所以还得看农历。”
我想起上次跟老吕、杨宇凡和林浩搜刮过的那个豪宅,里面的一间密室里藏了很多的手表珠宝,我拿了一块江诗丹顿,回来以后顺手就把之前戴的万国葡萄牙万年历表送给了大力,没想到现在却让他派上了用场,不禁莞尔一笑,但随即想起当时跟我一起搜索民宅的老吕和林浩都已不在,心里又一阵黯然。
“过年好啊!”萧洁咯咯笑着蹦起来说,“咱们是不是该做些什么,搞些仪式庆祝一下?”
“对对对……”杨宇凡随声附和,这段时间他已经跟萧洁打得火热。
“你这算妇唱夫随?”我打趣着说。顿时把杨宇凡弄了个大红脸,萧洁却不以为意,还搭着杨宇凡的肩膀假意要亲他一下,把众人都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阿源……”等笑完了,大力探过脑袋在我跟前正色说,“我看这年哪,咱们还是要过它一下,大家辛苦这么久了,也得歇歇,高兴几天。”
我抬起头,看到大家都目光火热地注视着我,显然都是盼着过年。我胸中也生出一股劲头来,便说:“好,咱们就过一过这个年,这世道越艰难,咱们就越要活出个人样来给这贼老天看看!”
“对!”大家都同时欢呼,杨宇凡更是把萧洁抱起来转了一个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揩油。
“那大家说说,这年咱们是怎么一个过法呢?”等大家重新安静下来,我又问道。
“要吃肉!”张依玲大声说道。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三毛笑骂道:“你就这么点出息?不吃肉,哪能叫过年?”
张依玲气鼓鼓地嘟着嘴说:“我说的可不是鸽子肉,我要吃大肉——红烧肉、扣肉、炖猪蹄、回锅肉、辣椒炒肉、水煮肉片、干煎排骨、干锅肥肠、爆炒猪肝、烤脑花……”
众人听完张依玲报的这些菜名都馋起来。我也只觉得嘴里唾沫直往外冒,赶紧咽了,摆摆手说:“肉当然要吃的,我们明天再去鬼市,找上次换给我们腊肉的老钱,听说他们还养了两头猪,咱们想办法弄他一扇过来,再搞一根肥肠。”
大家又欢呼一声,猴子笑道:“让依玲去换,上次老钱看见她啊,眼睛都直了,拔都拔不出来。”
“让依玲去你舍得?”众人又打趣。
“嗨,这是计策……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媳妇抓不住流氓不是……”猴子呵呵笑着说。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张依玲白了他一眼:“给你根杆子,你还就顺着往上爬。”
“他不是猴子嘛,可不就顺着爬,上次在食品厂,咱早就见识过了。”三毛揶揄道。众人又大笑。
我也跟着笑了一通,好不容易止住,才摆摆手说:“行了行了,还有呢?过年还得干点啥?”
“得穿新衣服!”萧洁跳起来高喊道。
“这个简单,鬼市回来的路上,顺便溜个门撬个锁就成了,就上次那个啥楼盘……啥189个传奇,那边好东西多。”猴子说。
“好你个大头鬼!”张依玲杵着猴子说,“小萧说的是新衣服,懂吗?什么叫新衣服?别人没穿过的才叫新衣服!”
“嗯,新年穿新衣服,那是天经地义的……”我点头道,“咱们可以去一趟时代广场……这个商场没有超市,也没有乱七八糟的饭店啥的,就是纯粹卖服装百货的,感染者不会在那集中,咱们去拿些衣服,顺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日用品之类的。”
“还有呢?”我又问。
“放鞭炮!”杨宇凡说。
“切!”大家同时发出嘘声,三毛重重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脑子让驴踢了吧?”
杨宇凡委屈地说:“没鞭炮……叫什么过年呢。”
“嗯,就怕你过年了,感染者也过年了!”三毛说。
“这条过!”我挥手说,“不可能!还有其他的吗?”
“哎……那个……”大力犹豫着说,“能不能贴春联?看着喜庆,也求个好彩头。”
“这个可以有!”猴子抢着说道,“上次咱不是在那个文具店拿了很多纸吗?还没烧完吧?里面有一些红纸,那家店也不远,我再去搞几支毛笔和一瓶墨汁来,有春联贴上,过年的气氛就出来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我自然也没有话说,春联就这么定下来了。
“还得大扫除!过年得干干净净的。”
“还有红包,过年得给红包!小凯西和我都有份!”
“除夕晚上要守岁,咱们开着炉子,通宵打牌!”
“去找李阿姨拜年!”
“……”
众人又七嘴八舌提了很多想法,越聊越兴奋,甚至把下午的训练都耽搁了。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儿童时期,那时候才会对过年如此期盼,后来长大了,年味却越来越淡。等到工作了以后,甚至都有些害怕过年了,没结婚的被逼婚,结了婚的被逼孩子,欠债的被逼债,没欠债的被老婆逼着去要债……总之过年就是各种麻烦的集合。可现在,在各种物质文明离我们远去的时候,好好的过个年,似乎又成为我们最大也是唯一可以盼望的事了。
“还有没有?有想法一定要趁现在提哦,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再一次问道。
所有人都冥思苦想了一阵,但长久都没有人说话,我正想站起来宣布我们的第一次春节庆祝计划,冷不防听到张依玲幽幽地说了一句:
“要是能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众人闻言都收敛了笑容,我也暗叹一口气。别的事都可以努力去做到,唯独这一件,却是只能在心里向往一下,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在水源问题得到解决之后,燃料紧缺已经成为我们的第一大难题,平常连做饭都是能省一点是一点,烧水洗澡就太奢侈了。
张依玲也意识到自己的提议不切实际,赶紧捂了嘴摇摇头,接着说:“我也只是说说……就是觉得过年又是吃好吃的,又是穿新衣服,身上还是这么脏兮兮,实在不配。”
我也觉得背后一阵刺痒,忍不住扭动身子在椅子背上摩擦了一下:“大家都洗热水澡是不可能了,要不这样吧,除夕那天,咱们多烧点水,给凯西洗一洗,其他人就擦一把,行不?”
“呃……”这时猴子突然说道,“想洗澡也不是不可能……你们知道那种大水包吗?”
“什么大水包?”我愕然地问。
“就是那种……黑色的……搁屋顶上的……装水的水包……农村用的比较多……”猴子连说带比画。
“啊!我知道了!”我一下想起来有一种户外用太阳能热水袋,用黑色的PVC塑料布做成,里面注水,只要有太阳,两三个小时就可以把水温加热到接近五十度。
“可这玩意以前都是网购,现在咱们也没地方弄啊。”我说。
“不一定非得要搞个成品,这玩意技术含量不高,只要能弄到黑色的塑料膜,咱们自己也能做一个,我看里面不是有台手摇的缝纫机吗?”猴子说。
我呆了一下才想起猴子说的缝纫机,那是当初我和三毛刚加入团队的时候,一次在一个老旧小区里拿的。当时为了搬它还跟三毛大吵,他认为花这么大力气搬个铁疙瘩回去没必要,我则认为以后缝缝补补肯定用得上,可后来这玩意一直被束之高阁,为这事,三毛没少埋汰我。
“可PVC塑料膜哪里有呢?”杨宇凡问。
“这个简单,这是很普通的建筑材料,很多人家里用来当桌布啥的,以前的建材城,现在的鬼市,一定有!”猴子笃定地说。
“那倒好办,到时候找找张队长,他一定愿意帮忙。”我说。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前往鬼市。这次出来的是我、三毛、猴子和大力四人,照样是独轮车开道,我们带了四只活鸽子,五十斤大米,一小筐土豆,还有两瓶瑞典“绝对”伏特加,再加上这段时间从各处搜刮来的一些日用品,准备再去鬼市交易。
这一路已是轻车熟路,我们刚到鬼市门下,梯子已经降下来,我抬头一看,军士长张志军正探着头朝着我们笑。
“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我刚爬上去,张志军就冲我胸口打了一拳。
我跟他笑闹了一通,又塞给他半盒“南京”牌香烟,张志军也不客气,马上就抽出一支叼嘴上。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广场上吵吵嚷嚷的人群说。
“这不快过年了嘛!”张志军喷出一口烟,又略微看了看我们带的东西,“又是鸽子,我说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鸽子?”
我打了一声哈哈说:“运气好,我们住的附近有个鸽群。”虽然跟军士长已经非常熟络,但对于我们珍贵的食物来源,我还是不愿意暴露。
“对了张队长,还有个事要拜托你。”我把找黑色PVC塑料膜的事跟他说了,但没说具体是什么用处,只说我们有用。
“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找两个小鬼给你们找找,到时候我跟陈市长说一声,也别收你们东西了,反正这玩意搁这儿也没什么用。”军士长爽快地说。
我们谢过军士长,下到广场里。今天的人起码比平时多了一倍,一些老相识看到我们纷纷打招呼,还有一些则拼了命地向我们推销自己的产品,似乎我们已经成了鬼市的大客户。这引起了我的警惕,我们之前好像有些太过露富了,在这个时代,树大招风可是最要不得的事。
我们用一瓶伏特加和三十斤大米成功从老钱那里换到了一整条猪腿带半扇排骨,外加半副猪肝。猪不大,我们拿了差不多四分之一,却只有大约二十来斤,跟我们人一样,没什么肥肉,就算是五花腩部位,也只有浅浅的几层脂肪。
我问老钱,这猪是怎么养的,如今这世道,人都吃不饱,怎么能有余粮养猪呢,这又不是农村,能弄点猪草野菜什么的喂。老钱却只是摇头不语。我当然知道这是人家的机密,就跟我们的鸽子一样,自然是不希望别人知道的,所以也没有继续追问。
最让人意外的是,市场上竟然还有卖豆腐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妈看着摊子,我们还没等走近,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盐卤豆腐香味。这香味实在太过诱人了,自从尸变爆发以来,我一直吃的便是各种简单加工的东西,不管是肉、菜、米,都是煮一煮就吃了,像豆腐这样需要复杂深加工程序的食物根本就是连想也不敢想的东西。
不用说,我们又用仅剩的一筐土豆换了大约十公分见方的一块豆腐,这一趟鬼市之行,算是圆满了。
“嘿,这不是源哥、三毛哥吗?”我们正待走呢,冷不防从人群里闪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挡住我们的去路。我一看,正是自称武林门小牛郎的老鼠。
“这都个把月没来了吧……”老鼠熟络地说,“最近忙什么呢?对了吕哥呢?这次没一起来?”
说起老吕,我们不由得脸上一黯。老鼠看到我们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也是黯然地道:“唉……这年头,早死早超生!”
“对了源哥……”毕竟这个时代死人的事太过平常,老鼠马上便重新活泛起来,他贼眉鼠眼地看看四周,压低音量对我说,“你们听说了没有?鬼市可能要撤……”
“撤?”我奇怪地问,“撤什么?往哪儿撤?”
“嘘嘘……”老鼠赶紧让我噤声,又看看周围,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角落人少的地方,这才开口说,“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听说啊,陈市长决定,等开了春,他们……就是这些部队的人,就撤了,说是要过江!”
“过江?拿什么过江?船全在对岸,要是过得去,咱们不早过去了!”三毛说。
“听说陈市长想出了一个办法,具体是什么办法,我也不知道。”老鼠摇着头说。
我沉吟了一会说:“你确定消息是真的?”
老鼠点点头:“现在都传开了,大家但凡有点关系,都在到处托人,想跟着一块儿走呢。”
“可过江了又能怎么样?”猴子说,“当初他们把桥炸了,船都搜走,可也不是没阻止感染者的扩散吗?现在对岸哪里还有人影?说不定情况比这边更糟糕呢。”
“主要还是担忧粮食吧。”我说,“城市里可以找到的粮食越来越少,总有一天要吃完的,困在这里,怎么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出去,到农村碰碰运气。”
“要不,一会儿去找李医生和军士长探探口风,看是不是真有这档子事。”三毛说。
我点点头,心里暗忖如果鬼市撤离的话,说什么我们也得搭上顺风车,要不然这里的形势只能越来越恶劣,再这么困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正说着,我却看见从对面楼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正是刘国钧。
刘国钧满脸阴鹜,一副天下人都欠了他几百万的样子,急匆匆地走出门外,正好台阶上一个卖红薯的挡了他的去路,他猛地推了那人一把,把人推了个趔趄。刘国钧走下台阶,可能觉得还不解恨,一回首又朝人家的红薯篮子狠踢了一脚,红薯乱糟糟滚了一地,那人心疼地大喊一声,却也不敢对刘国钧发怒,只是满地追着捡红薯。
“这老小子一点没变!”三毛恨得牙痒痒,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
其他几人都转过头去看,大力一向忠厚,虽看不惯刘国钧的为人,倒也不像我们这么憎恶。猴子来时刘国钧已经离开,更没什么恩怨,倒是对我们的态度有些奇怪。
“你们跟他有仇?”猴子问。
我摇摇头:“仇倒是说不上,这家伙以前是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现在还当他自己当着官呢,就是个小丑,特讨厌罢了。”
“嘿!岂止是讨厌啊……”老鼠突然插话说,“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咦?你怎么也这么恨他?”我奇怪地问。
“别提了,就是你们没来的这一个多月,这家伙突然做了收税官,以前张队长收税,多少有个度,大家伙心里也服,而且一些老弱他看着可怜能不收就不收了。这家伙那个心狠手黑啊,以前张队长差不多就收个十分之一,他倒好,看心情收,有时候运气差,来的人差不多得搜走近一半东西,现在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刘扒皮’!”
“这样啊?”猴子笑着说,“你们等着,让我去治治他!”说着便往刘国钧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