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松鸦羽大喊。他的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松鸦羽想到了焰尾——那只在湖中淹死的影族巫医。他死了怎么办?那样他就可以见到死去的姐姐了。但半月呢?他还不想离开她!
松鸦羽嗅嗅空气,但空中只有随风飘来的很微弱的气味,而且都混杂在一起。如果他盲目划水,他完全可能出现在影族领地,并招来一阵刺耳的嘲讽和一顿暴揍。更糟糕的是,他很有可能顺着河族的小河离开湖区。然而,如果他待在原地,不被淹死就是被饿死。
“救命——!”松鸦羽更加拼尽全力地喊道。现在,他只能指望别的猫来救他了。可是,没有一点回应。
叶池不会来救他的,她已经迷失在自己的绝望思想里了。
而且,她不会游泳,就是想要救我也是几乎不可能的。这里只有河族猫会游泳,不过他们估计和其他猫一样,根本听不见我的喊声。
松鸦羽又喊了几声,但仍然没有回应。他的两只前爪使劲的抱住木棍,希望自己不要掉下去。
突然,一个浪头向他的头拍了过来,他避也不是,躲也不是,只得绝望地看着它从上方拍向了自己。
救命啊!
他紧紧地抱住木棍,然后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松鸦羽醒来,模糊地意识到有湿漉漉的皮毛紧贴着他的侧腹。虽然是湿漉漉的,但很温暖。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怔怔的回忆了一会儿。
等等,什么?皮毛?我在哪里?我难道不应该在湖里吗?
松鸦羽猛地清醒了,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情况!我在哪儿?”
“啊?哦,我睡着了?”一个充满困意的声音传来,松鸦羽一惊,随即放下心来。
是……
半月?
“啊,松鸦羽!”半月说道,“对不起,我……睡着了,不过还是勉强把你弄到了这里……”
“嗯,没事……”松鸦羽边说边环顾着四周。他们正站在一个湖中心的小岛上。这个岛很小,而且又在湖中央,所以四族的猫都忽略了它,当然,松鸦羽在奇奇怪怪地跑到了这里之前也不例外。
他甩干最后一点水,发现皮毛已经渐渐暖起来了,渐渐地恢复了刚才被冻没了的知觉,“可是你来这儿干什么?”
“嗯,”半月有些不自然,“我发现叶池带棍子走了,你也去了,就想看看你们要干什么,一直悄悄地跟在后面,然后你们就吵起来了,你在那里布拉布拉说个不停。之后她把棍子扔进湖里了……你跳下去后,叶池又在湖边叫你,过一会儿她走了,我觉得她认为你死了。但我想,你是不可能死的,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尸体捞上来。我游啊、游啊,终于找到了你。我爬上棍子,把你推到了我能找到的最近的一块陆地,然后,我猜,我就……睡着了。”
松鸦羽心里暖洋洋的,像有一只小虫,在心里爬,痒痒的。松鸦羽不禁暗暗得意,半月真的那么关心他吗?如果他们真的能在一起,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嘿,别站在哪里发呆了,快帮我把这东西弄回去!”半月的声音从小岛的边缘传来,然后,只听“扑通”一声,她跳进了水里,“好冷啊!”
松鸦羽能感受到半月的身子在发抖,她身体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逝,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会感冒的。
“我下去帮你,”松鸦羽蹲伏下来,准备下水。
“还是算了,你刚才的样子真是太搞笑了,所有的巫医都这样吗?再说,你根本看不见,要是方向偏了我还得费好大劲儿把它弄回来呢,”半月的声音让松鸦羽感到阵阵心安。
“嗯……好吧,”松鸦羽想到冰冷的湖水,立即打消了下去的念头,“你说得对,那你快一点,时间久了,你会生病的,还有,”他压低声音,“不要让叶池看见。”
两只猫碰了碰鼻头。在清晨的迷雾中,半月的声音都显得虚幻了,“来,帮把手。”
半月绕道后面,用鼻子推着棍子向前。松鸦羽趴在棍子上,用前爪划水。很久,两只猫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游着、划着,只能听见水波的声音和远方偶尔传来的几声猫头鹰的叫声。秃叶季的湖面上异常地冷,加上天还没亮,在这里待着简直就是痛苦的折磨。不知过了多久,松鸦羽终于感到几丝阳光照到他身上,驱走了湖面上的薄雾。天就要亮了。
木棍终于到了岸边,松鸦羽从上面跳下来,拖着它进入树林,半月跟在他后面。
“我好冷啊,毛都要结冰了!”半月突然说。松鸦羽这时才发现她一直在颤抖。他用口鼻碰碰她的额头,发现那里很热。
“你发烧了,”松鸦羽说,“我去找点小雏——”
“不了,”半月斜靠在松鸦羽身上,他都能感受到她冰冷的皮毛,“我,我可以的,我以前都能抗过去的,不要这样,我会变弱的——”
“生命更重要。”
半月有些迷糊地说:“好吧……我好难受,我好冷啊……”
一缕阳光照在她的皮毛上,半月的皮毛立刻被染成了金色。光晕透过松枝照在松鸦羽的脸上,松鸦羽轻轻一笑,太阳升上来了,半月一定会好的,一定会的!
他们没有从入口进营地,而是从另一边的通道溜进去。松鸦羽把棍子藏好,保证叶池不会发现。半月向武士巢穴走去,但松鸦羽叫住了她:“你不去巫医巢穴吗?”
“不了,如果其他猫发现我们又在一起,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嗯……有道理,那你把这些吃了,”松鸦羽抓了一把小雏菊,“这是小雏菊,能让你舒服一点,然后,去睡觉吧,别起来受凉了。”
松鸦羽回到巫医巢穴,叶池还在睡觉,她好像在喃喃这什么,但因为声音太小,松鸦羽没有听清。但当他走过去时,她突然抬起头但当他走过去时,她突然抬起头了头。
叶池的眼睛睁大了,“松,松鸦羽!都是我不对,害死了你,我——”
“喂!”松鸦羽生气地抓了一下她的耳朵,叶池还是老样子,把什么事情都往坏处想,“我还没死呢!再者,我也不是贞子,我又不会死后从电视里冒出来。(划掉)”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叶池摇了摇头,眼神依旧在迷惘中,“你跳进湖里,一直没出来……而且,你根本看不见——”
“叶池!”松鸦羽狂甩尾巴,“你难道不明白吗?我游上来了,我还活着,这里是营地,不是星族,这里是营地!听到没有啊!这里是营地,你是醒着的!”
“你,你游上来了?”叶池抬起头,声音仍旧充满了不确定,“你……没死?”
“当然!”松鸦羽十分无奈,他从不知道叶池是个鼠脑子,准确的说,在辩论一只猫的生死时是一个鼠脑子,“我不还跟你说话呢吗!”
有几个心跳的时间,叶池怔住了。然后,她大叫了起来:“感谢星族!你还活着!我没有害死你,我不用去黑森林啦,我没有害死你,你还活着!我本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刚才还想问一下星族然后再告诉族——”
“看在星族的份上,你就不要吵了!”荆棘光从窝里抬起头。
“对呀,你会把全族都吵醒的,除非他们现在已经被你的声音吵得没有一刻安宁了!”松鸦羽不耐烦地说,“还有,以后不要再诅咒我的死了,我可没那么容易去星族,再者,你就算没有害死我,死后仍有可能去黑森林,毕竟你已经犯下了两个错误,一是和鸦羽恋爱,二是把全族吵醒了。”
“对不起,”叶池的声音还是有一丝兴奋,“我真的太高兴了!起码你没有死,你还活着!”
“是啊,我还活着,”松鸦羽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多不容易啊,我居然还活着,我竟然没有死,我真是太棒了,我真是太容易死了,我能活下来真是一个奇迹呀!”
“是啊,真是一个奇迹……真是一个奇迹……”叶池喃喃着,她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迷失、绝望的样子,像是一只得知自己即将死去的猫,而且还将遗臭万年,死后去黑森林、永世不得超生,只能在黑森林里待着的猫。叶池的目光像是在忏悔,像是在嘲笑,嘲笑自己把内心藏得太深了。
有时候,心机太重、城府太深也不是件好事。
“你,你没事吧?”荆棘光担忧的声音传来,“你还好吧?”
“我?”叶池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丝笑意,“我好的很呢,我终于明白了生死的意义,爱情的真相,我怎么可能不好呢?我明白了自己的爱情观,世界观是什么样子,自己的辨别能力是什么样子。我的心已经死了呢,荆棘光,你可能听不懂,但松鸦——”
“不,我能听懂,”荆棘光说着,缩回了窝里。
“听我说完,”叶池的声音很空灵,像是灵魂的共鸣;声音很虚幻,虚幻中又带真实,那么的虚幻,而又是那么的现实,其中夹杂的悲伤、凄凉已经被渐渐埋没,“我很好,我没有发疯,我只是想封闭自己的内心……我以后不会再违反武士守则了,因为我在以后,不会再在乎那些毫无意义的感情了…..而你,松鸦羽,你也不要再去对世界发表你的世界观了。”
“那不关你的事!”松鸦羽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同情,但更多的是愤怒。
“我不需要你所谓的同情,”叶池的话中没有任何感情了,松鸦羽知道,刚刚叶池所说的话,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表达她自己的真实情感,“我也不会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
松鸦羽知道,这句话,是说给鸦羽的,说给那只伤害了叶池的猫的。松鸦羽知道自己在与鸦羽为敌,他知道自己的出生是因为鸦羽,他与风皮、叶池、冬青叶和狮焰,甚至黑莓星和松鼠飞,都是受害者,或许,就连鸦羽也是。在这场无声的战役中,没有人获胜,一切都回归了原来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但事实上,所有猫的内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这根本就是一场自相残杀。
松鸦羽想要置身事外,但那不可能,鸦羽已经铸成了大错,叶池则心如死灰,而姐姐的生命已经悄然流逝,狮焰已经为此彻夜不眠,而他,松鸦羽,已经为此与叶池争吵了数次,还差点被风皮杀死。而风皮……为此被黑森林利用,还差点杀死了松鸦羽。
他们,其实根本就是在自相残杀。
巢穴外,黎明巡逻队在黑莓星的催促下出发了,其他猫也陆续走入空地。阳光打在营地的中央,透过树枝的影子,在地上打出金色的印记。松鸦羽站在营地正中央,心中思绪万千。
松鸦羽甩了甩头。他想像着初升的太阳的样子,他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