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传令官来报,城墙之上又有新的战情,白瑶冷着脸听完,便急匆匆地随着传令官而去。
幕夏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噗通”一声倒地,绿荆赶紧上去将他扶起,白瑶只回头瞥了一眼,紧抿着嘴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绿荆与绿蔓一起将幕夏扶回了药斋,等到幕夏转醒之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绿荆正撬开他的嘴往里灌药,幕夏将嘴边的药碗推开,问道:“我晕了多久?”见绿荆不说话,便跌跌撞撞地扶着床沿站了起来。
“给我更衣!我要去……”话未说完,他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地栽倒下去,将周围的小几打翻在地,听到声响走进来的绿蔓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我要去看小曳……我要去看小曳……”幕夏倒在地上依旧在喃喃自语,仿佛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
绿蔓疑惑地看着绿荆,仿佛在询问绿荆应该怎么办。
绿荆对绿蔓说道:“你去拿件衣服来,我们这就带他去西城城墙!”绿蔓急急地打出一串手势。
“我知道,”绿荆摇了摇头,“他的身体实在不适合这么折腾了,但是他见不到离曳姑娘他会一辈子不安的,活着倒没有死了痛快。”绿荆话未说完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幕夏的心思她懂,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明知道困难重重,明知道自己随时会殒命,可是依旧不惜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只为了再见这个人一面,就算这个人心里没有自己,自己也心满意足了。
绿蔓从未见过现在这个样子的姐姐,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不管绿荆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无条件的支持,她帮着绿荆将幕夏身上梅干菜一般的衣裳换了下来,又将自己的白老虎唤了出来,把幕夏扶了上去,虽然现在的幕夏瘦得厉害,可是毕竟生得高大,就凭她们两个弱女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送到西城的,现在她们实在顾不了路人的目光了,时间紧迫!
幕夏站在白瑶身边,急忙问道:“现在小曳怎么样了?”
白瑶不回答他,怔怔地看着前方,幕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在敌方阵营中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在茫茫地大军中,就像一叶孤独的扁舟,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风浪中一般。
幕夏跪了下去,拽着白瑶的裙角苦苦求道:“求求你救救她!”白瑶面静如水,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从听到传令官的消息之后她就再没有开过口,她一直在想一直在想,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自己的心里乱得很!离曳居然就这样被推出来做人质了,自己的心怎么能不乱!
幕夏依旧拽着白瑶的裙角:“求求你救救她,只有你能救她,他们想要的只是退兵,我们退了便是!”幕夏不管白瑶是不是没有反应,只顾着自己语无伦次絮絮叨叨地说着。
白琅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要去扶他,对他说道:“你别这样了,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兵是退不得的,至于救人……我们总能想到办法……”说到后来白琅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毕竟后面的话没有那么理直气壮。
幕夏却抓起狂来,一把将白琅推开,怒道:“从长计议……好一个从长计议……为了你么的大计,又要再一次牺牲小曳么?”说完便如疯魔了一般开始狂笑起来:“是你们对不起小曳……是你们对不起小曳……小曳都是被你们害的……”
突然之间对面的敌军开始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白瑶也看到了那边的骚动,却不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她拽起身边一个侍卫的衣领愤怒地说道:“快去查,快去查!”
侍卫畏畏缩缩地跑了下去,过了良久才有折了回来,答道:“襄诚公主……襄诚公主她自尽了!”
襄诚是离曳的封号,她最终选择了自尽,她最终不想让白瑶难做。
白瑶定定地站在那里,忽然一脚将那个侍卫踹开,大声说道:“查!再去查!”
侍卫只顾捂着心口,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白瑶朝天发出一声怒吼,眼泪奔涌而出,朝着身边的女官说道:“拿我的弓来!”
白瑶就像一头疯掉的狮子一般,风箭一支支的射将出去,早已经杀红了眼。琼西国也发动了总攻,仿佛在做最后的搏击一般。
早已晕死过去的幕夏被送回了药斋,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似乎所有的精神都被抽空了一般,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在往他嘴里灌东西,接着又开始昏昏沉沉的,醒一阵睡一阵,梦也在断断续续的,但是所有的梦里只有一张脸。
“幕夏……幕夏……”
身边传来了小曳的声音,幕夏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自己又在做梦了。
不对,幕夏猛然坐了起来,床边果然坐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幕夏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发现什么也握不住,这才恍然,面前的这个只是离曳的魂。
离曳笑着看着他:“那天我对你的说的话,还没有说完,现在我想把我要说的话说完。”她把手指覆在幕夏的嘴上,阻止他开口,自顾自地说道:“我想,我是爱上你了。”她的声音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小曳……”
“我成亲那天,让你对我用了催眠术,我便能在那一天里看到我最想看到的事情,我本来以为我会看到神原谅我们,却没有想到,我看到的依旧是成亲,只不过那个和我成亲的人变成了你!”
“……”幕夏看着陷在自己回忆里的离曳。
“原来我最想做的事情,不是去完成我们离族的使命,而是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不敢,我也不能抛弃我的责任,幕夏,你能原谅我么?”
“小曳,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何来原谅?”
“可是现在我们离族的诅咒解开了,我却依旧不能跟你在一起,甚至我的魂也快要消失了,我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是舍不得你。”
幕夏却猛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我们可以在一起的!”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了锁魂珠。
离曳失笑道:“没想到这个却成了我们唯一的办法,你害怕么?”
幕夏决然地摇了摇头。
锁魂珠锁住的灵魂将永远无法超生,并且一旦离开锁魂珠就会魂飞魄散,除非能够找到其他的寄体,只是没有多少人能够像西妃这样幸运的。离曳的魂魄不全,本来就没有办法投胎转世,进不进锁魂珠无所谓,只是幕夏……
幕夏看着一声不发的离曳,轻轻将嘴巴靠近离曳的耳边,说道:“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