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性的地区差异研究表明,中国的南方人相对于北方人来说,一般更为勤快忙碌。南方农民除了春节期间有几天轻松休闲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田里,辛苦得很。北方人则由于气候、环境等多种因素,生活较为安闲,尤其在漫长的冬季,不利于户外活动,使得他们拥有更多闲暇,这普遍地导致了懒惰的习惯。
历史和地理的原因使北京人也相当的懒惰。
王某,42岁,正值壮年。他是北京某大型国有企业的电焊工,身强力壮却吃起了“劳保”,整天提笼架鸟往老人堆里凑。他穿着上个年代的衬衫,趿拉着一双硬塑料拖鞋,身上散发着一股呛人的酸臭味,抽着劣质卷烟,一张大嘴露出黄黄的板牙,喷出一股浓浓的酒味。他的住所惨不忍睹:木板床,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桌上扔着吃剩的碗筷,屋顶角挂满了蜘蛛网。他的妻子大概实在忍受不了这份贫寒与邋遏,跟他拜拜了。
尽管这样,他还是懒得出奇!宁愿整天吃方便面啃咸菜,也不愿跟懒散告别,用他那一身力气和技术去创造一种新的生活。
他心里老有一个梦,梦想哪天中一注大彩,从此告别这种生活。
北京人里,像他这样做着梦的有不少。
一向矜持的北京人,在阵阵的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不约而同地做着一个相同的梦——那是京城特有的“贵族梦”。于是,那个原本含有挤竞意味的俗称“大款”,在媒介一通狂吹之后,就注定成为当今最走俏最令人敬仰的字眼。
于是,豪华商城门庭若闹,“款族”如云;高档酒楼,游乐场所人声鼎沸……仿佛一夜之间,财神满天,大款遍地。
生活由于有了这些款的加入,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了。与一般市民斤斤计较度日相映成趣的是款们的挥金如土,使气斗富,而官员们的揩国家之油也让市民大跌眼镜。由于是在北京,由于贫富差别之大,灰色消费之巨,楼堂馆所之多,让北京人的梦越做越执着了。
北京许多人都做着贵族梦,不管是老百姓,还是腰缠万贯的富人。善良老百姓是希望自己有贵族那么多的财产:有别墅、汽车,有巨额存款,有美人相随。富人是希望自己有贵族那样的气派与名誉,让人敬佩与羡慕。
富人有富人的豪举。
燕莎友谊商城,每双标价3200元的皮鞋,摆到货架上,不到一星期就卖掉了40多双。一位大款模样的男士似对这双皮鞋的价码不以为然,问道:还有比这价更高的吗?显然他对3200元一双的皮鞋并不满足。
王府井百货大楼进了一批世界名表——劳力士,标价30000元。一位着装毫不显眼的中年男子一次买走两块。临行时,又预订了一块价值11.2万元的劳力士。
按照价值规律分析,商品越贵,买人的就越少,反之则越多。但现实经济生活并不如此。王府井大街某商场的一位销售部经理说:“一件裘皮大衣标价4000块钱,摆了一年多,无人问津,而一件质地跟它差不多,标价2万元的大衣,却有人买。”
穷人也有穷的辛酸。
现今北京普通市民的月收入也就是800来元,要买名牌的东西,非得攒个一年半载不可,而且还得痛下决心。
在贵友大厦一对恋人买一名牌衣服,有人当问及其感觉时,这对恋人回答说:“老想买件像样的衣服,但手头拮据,现在钱攒够了,买件名牌也精神一回。”
在北京的赛特、燕莎商城,看的人比买的人多,但看的人的购买欲望并不亚于买的人。从他们的眼睛里,可以看到他们的贵族梦。一旦他们的收入允许其消费贵族化,他们将迫不及待地冲向他们的“贵族梦”。
一位在百万庄某信息公司打工的年轻职员说:“凭我这每月八九百的工资,这辈子看样别想有自己的房自己的车了。”于是,他就坚持买彩票,每期不拉。
而他的一位同龄人,因为家庭有显赫的背景,早就开上了宝马车。
职员自然羡慕开宝马车的同龄人,羡慕得眼晴里恨招不能长出手来。有宝马车的也有缺憾,毕竟,他眼下还得不到别人的敬佩。生活就是有着如此差异,人们的起点也永远有着高低。
北京有一支人员不少的“女贵族”,她们出入于燕莎、赛特等高级商城,以工薪阶层连想也不敢想的高价大包大包地往家提东西。如果有一辆高级轿车停在王府饭店、北京饭店或其它某家四五星级饭店的门口,从车内走出的,八成是北京的“女贵族”。
一辆黑色奔驰230高级轿车停在了位于公主坟环岛西北侧的城乡贸易中心门口,从里面走出袅袅婷婷两位女性,一主一仆,均不到30岁。一楼大厅的值班经理是一位见过世面的男士,知道好生意上了门,立即满脸堆笑,迎上前去:
“小姐,您想选购点什么?”
“你们的黄金首饰部在几层?”
“四层,四层,请,请!”值班经理点头哈腰、十分热情为女顾客引路。
“我们这里各种档次的货都有,质量好,还比其它地方便宜。”经理介绍说。
女顾客突然不高兴了:“谁说我要买便宜?我向来不买便宜货!”经理满脸尴尬,连声称诺。
女顾客是内行,挑挑选选之后,卖走了一枚女式黄金钻戒,又给女仆买了条镶玛瑙金手链。转到高档服装部,随手买走了两件貂皮长大衣……
值班经理暗暗高兴,随便几下,5万余元人民币就进了他的商场。
又一个黄昏,一辆刺红色福特牌轿车停在王府井闹市区刚开张不久的高档餐馆门口,一位长发披肩、宝石坠耳的少女出车走进餐厅:
“你每天晚上的营业额有多少?”
“刚开业不久,每晚也就两三万。”经理弓背屈身地说。
“我给你两万,今晚你不用招待别的客人了。”少女口气坚定地对经理说。
整个晚上,经理就侍候这一个女客,给她上了一桌上等的好菜,很殷勤地为她斟酒。女客基本上什么也没吃,留下两万元餐费、1000元小费,挺胸昂头地走了。走的时间是晚上10点。
高收入、高消费,是京城“女贵族”的显著特点。她们时时处处都体现着一个“富”字与“贵”字。她们开的是自己的豪华轿车,穿的是世界名牌,进的是高级餐厅,享受的是最高级的服务。珠光宝气,风姿绰约,一掷万金。她们出身、职业、家庭北京、文化程度、性格、生活情趣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一切都追求“最好”。她们不知不觉地影响并带动着京城的整体消费趋向和消费潮流,她们已成为京城不少年轻女孩崇拜的新偶像。
B小姐在某外贸企业工作,文静美丽,懂英、日、法、德四种外语。凡跟这家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其他外企老板,她都混熟了,并且很“亲密”。她成了各老板间的中介人,几年“中介”下来,连她自己也记不清,她在国内外银行究竟存了多少钱。她买了两套高级住宅,拥有自己的进口轿车、司机、保姆。她无意结婚,她唯一的爱好就是购物。
T女士原是某中学教师的夫人,这中学教师发了以后,有了外国夫人。作为补偿,他给T女士买了住宅,置了高档家俱,买了桑塔纳轿车,并留下一笔巨款。T女士拼命花钱,嫌首饰和服装买得太多大滥,又改为买古董、名人字画,以及美容。她曾花5万美元买了一台约翰·斯特劳斯使用过的古董钢琴,摆在客厅炫耀。据内行人说,那钢琴其实是赝品。
富和贵就这样结合在一起,有了富,其身价必然高,必然“贵”,有了富,便是身价贵一族,也就是贵族。
北京人,乃至全中国人,做梦都想当这样的贵族,这就是贵族梦。
市场经济,也就是商品经济,肯定会造就这样的梦。因为有了这样的机会。
女贵族们活得潇洒,男大款们也毫不逊色。
在改革大潮中一批又一批的大款在中国大地上应运而生。他们穿意大利时装,戴瑞士金表,喝法国科尼克酒,坐德国奔驰汽车,支配了一些貌美、年轻、温柔的女人,这一新出现的“阳盛阴衰”现象,总算给那些还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大多数爷儿们以解放的曙光。
大款们在花钱上是毫不吝惜的,尤其对自己所钟爱的女人,简直是玩命。请看镜头:
一天,北京一家以经营高档、新奇、名牌时装为主的商场刚刚开业不久。一辆奔驰600便在商场门口嘎然而止。从车上走下来一男一女,男的40岁,身穿“左丹奴”西装,脚蹬“烟斗牌”皮鞋,手戴三枚粗大的金戒指。妙龄少女20岁光景,一件高档裘皮大衣裹住窈窕身材,一身的法国香水弥漫了商场的空间。当这两位相拥而入时,人们不禁驻足观望。
男士戴一付大大的墨镜,目不斜视,径直奔向最高档的时装大厅。“有刚进的名牌套裙吗?”男士开口就问。
导购小姐彬彬有礼地将他们带到一个时装模特身边,向男士介绍说:“如果是这位小姐穿的话,这身意大利最新款式的时装保您满意。”
“就要这身。”男士瞟一眼写着“1700美元”的标价,一边让摩登小姐去试穿,一边随手从兜里取出一叠面值为100美元的钞票。
大款们在为女人消费方面独领风骚,他们认为越贵的东西越能体现自身的价值,越能标榜自我的地位。
几乎所有的大款家庭都雇有保姆或家庭服务员,少则一个,多则二三个。他们在付给雇佣高额工资的同时,也在充分享受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适生活。“我有钱就该享受神仙的日子。”许多大款津津乐道。
一位特别火爆的歌星在前几年的走穴中一举成了大款。该玩的都玩了,该乐的都乐了,该吃的也都吃了,大款在家庭服务员身上下了一番功夫。他在小小的三口之家里安排了两个服务员。这两个服务员,是大款从近百名中反复挑选出的,在文化层次、身材长相、服务质量、处理问题的能力等方面都有苛刻的要求。后来干脆辞掉原先两位,在本市选美中获奖的10位小姐中挑选。或许是金钱的强大诱惑力,竟然有两位小姐前来应征。自然,他们享受着远远超出其他行业数倍的月薪。
《北京青年报》曾刊文对京城的地下舞女做过这样一番描述:他们打扮得非常美丽,令人眼花缭乱的服饰使舞厅成为一个时装展览会,那些长的、短的、不对称的、放射的、流泻的各种发型,都是社会上最流行的发型。他们的面前摆着的是南洋调酒师调制的鸡尾酒、法国的苏打水、美国的柠檬汁、日本的三德利啤酒,以及难以胜数的饮料,身旁的骑士,乌黑的“大哥大”表明了身份。
通过伴舞,可以傍上大款,通过傍上大款,可以得己所需——行则出租,吃则饭店,玩则歌厅,过着不劳而获的悠闲日子,做着大款的“高级情人”。
男客们跟一个舞女混久了,便有换一换的想法,他们大都采取“发”出去的办法。“发”是国内大款阶层的独特用语,是转让、赠送的意思,这听起来似乎很难接受,但实际中“发”的结果却使双方满意。他们在“发”的过程中,也往往做得很近人情。“发”者通常会把接收者清来与被发者同聚,他会郑重地说:“我这姐们儿不错,我不在北京时,你一定要多关照。”或者是用一种方式,把被发者的电话交给接收者,由接收者直接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发”者留下礼物等她来取。由此便接上了钱。能值得一“发”的,自然是有姿有色有味道的,接收者当然来者不拒。而“发”者到轻松拥抱的新女郎,说不定前不久也在别人怀里。
大款,中国新生的群体,因为经济地位的显赫而令人羡慕,他们的生活方式,消费方式,象一个谜,又像一个梦,诱惑着奔向小康的京城人。更困惑着刚解决温饱的大部份中国人。
为了园梦,各个都在想自己的办法,这方面,有的人好像有先天的优势。高小姐是一个讲求效益的姑娘,她为了在短期里改变自己的经济状况,进入上流社会,毅然决然地去找台商、港客或“老外”同居。她有一套堂而皇之的理论:“等我挣足了钱,再找一个老实本份的小伙子结婚,享后半辈的清福,何乐而不为呢?”
有人分析了台商在大陆“金屋藏娇”现象愈演愈烈的原因,其中重要的一项就是“大陆丽人”的主动出击。据说小姐先生,要比先生追小姐容易得多,常收事半功倍的奇效。”大陆丽人”大多主动出击,想方变法接近台商。面对热情风骚、年轻漂亮的“大陆丽人”的包围和出击,台商不缴械投降才怪呢!而“大陆丽人”的家人对此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巴不得女儿钓个“金龟婿”,以便一个得宠,全家受惠,更加速了台商“金屋藏娇”的进程。
这是“大陆丽人”在另一方面的表现,而在这些方面,有的北京姑娘无疑又走到了全国各地的前头。
梦,全是为了园一个梦。有的人圆梦用“俗”,有的人园梦用“雅”。
“富”与“贵”不等于“俗”,“富”与“贵”也不等于“雅”,一个“富贵”女人可以变得很“俗”,但一个“贫贱”女人却无论如何“雅”不起来。所以从一定意义上说,“富”与“贵”乃是“雅”的前提和基础。一个贫穷的北京姑娘也可以“雅”,但其“雅”绝对上不了档次,换言之,即绝对登不上“大雅”之堂。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京城“大雅”的丽人们,生活条件都相当的优越。
北京白领丽人公关公司的成员,从经理到职员,全是清一色未婚女性,平均年龄24岁,大专以上学历,实实在在是一群“白领丽人”。
这些“白领丽人”的“大雅”,是以其文化水准和丰厚收入为托底的。她们一开始或许并不“富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大部分都会朝“大富大贵”的方向走,否则“大雅”就没有了支撑。一份调查显示,有高达60%的年轻女性认为“公关小姐”是当代女性最理想的职业。何也?欲求“大雅”也。而欲求“大雅”,又必速求“大富大贵”。
所以在京城除了有一支人数不少的“女贵族”,还有一支规模更大的“白领丽人族”,他们活跃在公司、企业、商场、歌厅,如花似雾,令人目炫。
刘小姐不认为她应当靠容貌和色相取胜,她说:“即使有这种情况,也是自己造成的。这样去开展业务,也未免太俗了。”
刘小姐的确“不俗”。有一次,她奉命与一家合资公司的老板谈生意,刚一见面,这位姓王的老板就露出了痴相,口角流涎、目不转睛地盯着皮肤白皙、身材秀颀、体态丰满的刘小姐,半天没说一句话。回过神来之后,他暗示只要刘小姐“陪陪”自己,一切都好办。刘小姐深知一个漂亮未婚女性在商场上的作用,她很需要钱,但又不愿“太俗”。她对发痴的王老板说:“敝公司尽管需要资金来周转,但它推崇的是白领文化,是高层次、高品味的追求。”王老板心下默然“收拾”起邪念,顺利地与刘上姐签了约。事后刘小姐说:“机会其实很多,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他不签约我还可以和别人签约。”
某公司的赵小姐,也是靠“雅”获得成功的。她在公司中成绩最突出,拿的工资也最高。她的主要任务是推销“白领丽人通惠卡”。类似的“卡”如“环球卡”、“凯蒂卡”等等,市场上已有不少,“丽人卡”属新创,没什么知名度。主动上门订卡的顾客很少,八成要靠“白领丽人”上门推销。赵小姐有一次到一家星级饭店,前后两次都被婉言拒绝,第三次她到该饭店到处游说,称“丽人卡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种文化的推崇……”果不其然,3小时过后,她在该饭店推出了27张“丽人卡”。
“白领丽人族”以其女性的细心与温柔,推动着各项事业的进展和变化,构成现代京城又一迷人“景观”。她们和“女贵族”一样,一点也不“俗”,或者一点也不愿意“俗”。为了园她们的梦,她们在艰辛地付出。
人人都有一个梦,人人都有梦中的橄榄树。
园不了贵族梦,不能没有贵族精神。
北京人最可贵的,是他们的贵族精神。什么是“贵族精神”?依照陈独秀在《敬告青年》一文中的说法有“独立心而勇敢者曰贵族道德”。显然,所谓“贵族精神”,指的是一种高尚的人格理想、高贵的精神气质和高雅的审美情趣。其中,人格又最为重要。所以,贵族精神其实无关乎门第和血统,也无关乎身份和地位。比如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的曹刿,虽无官衔爵位,却有贵族精神;而那个在俘虏营里“乐不思蜀”的刘禅,虽然是凤子龙孙,却与贵族精神无缘。
然而,贵族精神既名之曰“贵族”,也就并非轻易可以养成。它多半是在优势的文化教育环境中熏陶出来的。所以,它不可能产生在乡村,而基本上只会是城市文化、上层文化和精英文化的对应物。北京是中国最大最高贵的城市,北京当然也有贵族精神。
事实上,正如雅致是上海的空气,贵族精神也可以说是北京的灵魂。正是由于这种精神,北京才成为中国最大气的城市。——就连所谓“北京人什么话都敢说”,也有这种精神在内。它甚至使北京人的贫嘴不那么让人讨厌,反倒有时会有几分可爱。
北京,这个谜一般的城市。
早晨,许多人在公园里唱戏。
在这个地方,没有人在意你的身份。不管你从前是干什么的,也不管你是款不是款。这里,只关心你的唱腔姿态是否够火候,是否够功力。一段戏下来,能博个满座赞好,你就会有一种成就感。
抛开不能园梦的失落感,暂离满眼的繁华喧嚣。亮开嗓子,唱一段流传百年的唱词,在这些语句凝炼的唱词里寻求人生的感悟,寻求精神的慰籍,寻求心灵的安宁,这,是不是也在圆一种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