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孩子聪明伶俐,善良大方,知识丰富,规矩懂礼,但是在外观上却给人一种超重的感觉,往好了说那叫虎头虎脑,往难听了说,那叫——臃肿。
有一则山东花生油的广告。上面那个孩子已经吃得超重了,却还在大口吃虾仁,还要说“真香,真好吃”。虽不能确定那孩子是北京人,(尽管是正宗北京口音),但北京的好多孩子确实同那孩子体型相似——明显的摄入营养过多,普遍超重。
替这类孩子担忧的文章已见过好几篇了,有的是从营养学的角度,有的则从生物进化发展的角度,给这些孩子的家长提出了忠告,这里不便一一赘述。也不想去探讨这现象的利与弊。笔者只想说,超重总比骨瘦如柴好;超重不超重,只要孩子健康活泼,自己觉得幸福就好。
其实,不光是北京,笔者居住的中部省份的城市,也有许多这样的孩子。超重——这可能是改革开放后的中国现下一代城里孩子的通病,这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中国的许多地方,确实是富起来了。
我们不妨先来做一个横向比较——战争中的阿富汗、贫瘠干旱的非洲大陆,电视片上看到的那里的孩子,莫不是骨瘦如柴,眼眶深陷,那一条条清晰可数的肋骨仿佛要弓破包着它们的薄皮。同那儿的孩子比起来,我们的孩子岂不是生活在天堂里?
再来做一个纵向比较——我们这代人的少儿时代。
读小学的时候,我们这一班54名同学,没有一个胖子。没有一个同学穿不带补钉的衣服,家境好和家境差的同学相比,只有瘦骨伶仃和显得结实的区别;只有补钉多和少的区别。倒是满街上要饭的河南人,他们带的孩子倒有一些显得虎头虎脑,显得胖。不过,那一定不会是营养过剩的那种胖。到了我们结束知青生活,返城进工厂,男孩子仍旧瘦若土鸡,倒是女生们个个胖——水土不服,内分泌失调所导致。与我分在同一个班组的小×,因在乡下患了类风湿、骨节粗大变形,腮帮子肿大发亮。我们班的河南孙师付因不知情而羡慕道:“这个家伙吃的胖!”引起我们喧笑。而小×只活了三十六岁就去世了,遗下的女儿当时才八岁。
有了这些比较,我想我的观点应该可以得到部分人的赞同了;胖比瘦好、营养过剩总比营养不足要好得多。
北京孩子的父母也好,外地孩子的父母好,爱孩子的天性总是一样的。因为自己小时吃过太多苦,生怕孩子再吃苦的心情肯定也是一样的。基于这一点,看看孩子因营养过剩超了重,但只要孩子是健康活泼的,只要孩子自己觉得幸福,做父母的心里只会觉得滋润,如果孩子不吃不喝,一天到晚只想着减肥,以致弄得小脸腊黄,骨瘦如柴,随之疾病来袭,那做父母的心里,岂不添了只滚开的油锅煎熬?
因此,笔者的观点是:不要怕孩子吃,不要怕孩子胖,如果他健康活泼,能吃长胖是好事。如果笔者的意见能为北京长得胖的孩子的家长所接受,那么,笔者下面还有一条建议:逼着胖孩子多运动,把脂肪化为肌肉。
见过《读者》上的一篇报道,日本孩子和中国孩子在北京办夏令营。比智力、比聪明,二国孩子相仿;比毅力,比身体素质,中国孩子不行。这则报道对我没什么融动,因为这是我意料中事。我们的孩子都是在糖罐里长大的,肯定吃不了什么苦。没有吃过苦,没有咬牙拼命坚持的经历,哪来什么毅力,什么身体素质?
记得我十六岁下乡当知青的时候,生产队十五岁的农民孩子,个子比我小,力气却比我大得多,为什么?人家从小锻炼出来的。到我十六岁半,我可以挑一百多斤重的担子,一个往返二里多路,一挑便是一整天。我可以扛一百五十斤重的谷包上三米多高的谷囤子,一扛也是一整天。为什么才半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环境逼的。假如以那个时候的我们同现在夏令营的这拨日本孩子对阵,我敢说,输的肯定不是我们。
所以,可以这样说:不是我们的孩子不行,而是我们当家长的没有逼他们。我们为什么不去逼他们?这里有“中国国情”。(这里不妨要点赖:对自己有利则沿用国际惯例,对自己不利则扯上中国国情。)
仅以我自己为例:我因少年时过份劳累,左肩胛严重压伤,如今坐着写稿如超过两小时,肩胛里面便像有锥在刺。疼痛难忍,连带左脖颈也僵硬起来。我的知青同伴,许多也都有各种各样的伤痛。我们这代人把苦都吃尽了,对待我们的孩子,我们自然不忍心再让他们去多吃苦。我们心里想的只是,如何让孩子能生活得更幸福。
中国人素来以精心呵护为爱孩子。尤其是中国北方人,素耒有“护犊子”的传统。精心呵护自己的孩子,不顾让其多吃苦,这应该是中国国情。尤其是在经历了经济制度的变革,生活条件起了变化的现今。中国人有了这条件,也就更有了尽量满足孩子的理由。不比我们当年,家长想娇惯我们,也没有那份条件。
还是以我们自己为例。当年我父亲遭运动过早去世,家里的生计全靠我母亲每月六十元的薪水。保姆跟我们家十几年,感情很深,此时不得不离开我家,去农学院帮工,每月工薪倒要补贴我家一些。每当送钱来,见我自己学着洗衣服、补袜子,保姆总得哭一场。到我七一年初中毕业下乡,清早五时离家出门,我母亲没有起身,家中无人送我。为什么?家境如此,母亲不得不硬起心肠让我去单飞。不是母亲不爱儿子,而是将那种温情的爱压在心底,换作了一种激励的方式来表达罢了。
毕竟是时代变了。中国人有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其生活内容表达感情的方式自然也就有了变化。而这种变化具体体现在孩子们身上,则表现为营养过剩、体态憨然可掬。而孩子们的行为、可能也会部份表现为大把花钱,攀比吃穿,娇气惜力,不知稼穑艰艰等等。
见过一篇文章,叫《北京孩子的一另一面》,此处不妨摘录几段:
夏令营,暑期的热门话题,而夏令营里的北京娃什么样,有哪些行为习惯折射着社会问题,值得社会、家庭和学校教育共同回味、思索和改进,还真是鲜有报道。
今年暑期,京城酷热,百年未遇,却仍然挡不住孩子们飞向夏令营的颗颗童心。大大小小的夏令营、各种各样的夏令营不下一二百个。有主管部门办的,有出于商业目的办的,有以外地孩子为主的;有在北京城里的,有在北京周边的;有到外地的,有到国外的;有科技的、电脑的、环保的、英语的,也有爱心的、野外生存的、自我保护的、革命传统教育的等等。据市科协青少部、市教委等有关部门估计,不下6万名北京的和外地的中小学生走进北京的夏令营,度过减负后的第一个暑期。
我们曾追踪采访已举办过百期夏令营的北京市科协青少部举办的夏令营。北京孩子的善良、大方、善谈、知识丰富,是一个共同特点。路遇乞丐,同学有难,给钱的多半是北京孩子;面对记者和陌生的新营员,很快打成一片,问什么答什么,不问的也主动说,海阔天空一通神聊,拿起麦克风就唱,听见音乐响就跳,一点也不发憷的,必定是北京孩子;天文地理、人间天上、卡通漫画、电脑网络,无所不知且好为人师的,也必定是北京城里的孩子。许多外地老师啧啧称赞,北京孩子见多识广,聪明可爱,比大人都强;许多外地小营员仰着头看北京小伙伴:“怎么懂得那么多呀?”
但是,夏令营里的北京孩子,也有许多行为习惯让人忧心忡忡。
比吃、显阔,花钱如注水,优越感特强,成了夏令营里北京孩子的一道风景。
集体食宿,是各个营地锻炼孩子自理能力和行为习惯的起码要求,几乎每个夏令营都要求不准带零食,但说了也白说。乘车出发时,你看,送行的队伍比夏令营的队伍长,树人学校的几个家长跟着孩子上了火车,还有一个家长送到营地。夏令营的王义老师说:“现在的家长对孩子真是一百个不放心。”你再看,爸爸揣着糖果、火腿肠,奶奶拎着面包、方便面,爸爸背着饮料、水果,妈妈举着巧克力、口香糖,恨不得把个副食店搬到夏令营。有一个孩子,父母给带了十多瓶饮料,还一个劲儿嘱咐孩子:“一天喝两瓶,别喝营地的水,不干净。”即使该带的都带了,孩子们还嫌不够。火车上,列车员推来售货小车,孩子们一拥而上,团团围住,扑克牌、点心等全买。到了营地,放下行李,撒腿就往营地小卖部跑,见什么买什么。几十元一个的旅游纪念品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没有一个孩子侃价。记者问几个孩子:“带了那么多零食,还不够吃?”孩子们不以为然地说,大家都买,我们也买,爸爸妈妈给带了好几百元呢。
能参加夏令营的孩子,家庭经济还可以,穿的都不赖,但也有一些孩子穿着之好,让我们都开了眼界。一个初二学生在营地见什么踢什么。砖头瓦块儿,踢;树杈石头,踢;足球篮球,更踢了。我们问:“你不怕把鞋给踢坏了?”他说:“鞋踢不坏。我妈说了,这是2500元一双的外国名牌耐克,家里还有好几双呢。”看看夏令营初中生的穿戴,许多孩子着一身的名牌,有耐克、锐步、荫宝、匡威、格威特等等,在营地里议论起名牌来,让大人听着像听天书。
丢三落四,习以为常,几乎没有保管物品的习惯,也不觉得可惜。洗个澡,丢下一大堆手表、背心、毛巾等;郊游一次,扔下十多台照相机,甚至1万多元一台的摄像机也忘了拿。主管夏令营的王肃老师说:“我都快成收容队长了。”有的物品找不回来了,也没见几个心疼得抹眼泪的,倒大都一脸坦然:“没事儿,再让我爸我妈买。”那感觉,背后的爸爸妈妈真是一座用之不竭的宝山。而外地孩子别说穿名牌,有些孩子还穿着妈妈做的布鞋,更少买吃的、玩的。我们问四川的一个三年级女孩儿:“你怎么不买?”“爸爸妈妈已经花了好多钱让我上了夏令营,再花钱对不起爸爸妈妈。”多懂事的孩子呀!
徒步爬山、爬长城,是许多夏令营磨练孩子意志的必选科目。但总有两三个孩子放弃,嫌累。每当爬到一半的时候,夏令营的北京孩子便有一半喊累:“要有车坐就好了。”甚至几乎每次都碰到几个孩子求外地孩子:“我给你吃的,你帮我背包吧。”替北京孩子背着包仍爬在前头的还是外地小营员。带队老师测算了一下,爬长城,一般外地孩子用40分钟,而北京孩子一般花费1个小时。
通篇文章的主旨,是在替北京的孩子担忧。不能说这种担忧不必要。其实,岂只是北京的孩子,现今中国其他城市,家庭生活条件好的孩子,普遍都是这种表现。这种表现的本质,既是孩子家长对现在经济生活的一种顺应,也是对过去中国社会生活的一种逆反。这其实应该是很自然的事情。
说我们的孩子在毅力上、身体素质上竞争不过日本孩子,不对。说我们眼下有些孩子在毅力上,身体素质上暂时竞争不过日本孩子,这才是对的。我们眼下的有些孩子缺乏忧患意识,只知养尊处优,这不是孩子的过错。责任在他们的家长,但如因了这责任而说其家长是过错,也不对。家长的这种责任有其深刻的历史原因。
人是环境的产物。当“再苦不能苦孩子”这种中国人的的心声作为标语贴遍神州大地时,有谁还会去想“要警惕一种倾向掩盖着另一种倾问?”此其一;其二,即便我们眼下有些孩子竞争不过人家,但如果给他一个环境,造成一种“逼”的态势,再给他半年时间,到时我们再来看谁还敢说我们的孩子比不过人家的孩子?我们只看看薄仪老先生,大半辈子养尊处优,一旦环境起了变化,还不照样适应得很好?老先生尚且如此,何况孩子!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可以这么说:有忧患意识绝对是对的,让这代孩子充分享受一下生活也不应算过份。毕竟,眼下是这么一种社会风气,而这种风气的形成有其深刻的历史原因。同时我们应该相信,任何风气都会不断地处于变化之中,中国历史几千年,奢靡之风与简约之习总在交替变换之中,这其实很正常。不信只看看北京这二十年“大款”们穿着的变化便晓得了:改革开放之初,先富起来的款爷竞相斗富。而现下,所有的款爷均以穿着朴素为美。这岂不是一个很好的注脚么?
我有一个多年的老友,北京人。当年,他初中毕业随父亲去了我们那里的“五七干校”。之后,父亲回来,他却成了知青回不来了。就是上大学,安家,最后几经折腾才调进京来。眼下,他在某机关工作,达到“小康”“二套”的水准。女儿小时跟他吃过些苦,眼下日子好过了,女儿要减肥。我本人是“老外地”,生活水准勉强只够“一套”,女儿也要减肥。我俩都爱孩子,一块谈起孩子的“减肥”来,都觉着这是一个令人心疼,头痛的话题。而透过这个话题,又使我们有些感悟:有些事不必着急,更不必越俎代庖,孩子们有他们的世界,有他们处理问题的方式,有他们的标准,到他们成熟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处理好自己的事务的。不管是北京孩子,还是中国其他地方的孩子。做父母的只要向他们倾注全身心的爱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