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柏舟的话说出来,殷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的确,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是曾经围着他叫哥哥的小奶娃娃,她经历的事情比自己多得多,认识的人……在他面前不就坐着这么一位。
“我总不能抱着一腔的愤恨活着,虽然有人是这么活的。”柏舟笑了笑。
其实当她能逐渐明白事理,也逐渐查出更多东西的时候,她是怨的,她埋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看不起那些日常亲热而临阵脱逃的大人,并且觉得那些想着抢夺家产的亲戚们分外恶心。
所以她当时从自己唯一可以动的地方下了手,亲手了结了几个叫嚣的族老;后来她羽翼更丰满了一点,开始敢接受官员的暗杀。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为了自己的这些行动感到痛快,那个被欺负小姑娘终于有了嫡女的样子。
但时间长了,身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让她觉得自己曾经靠着怨恨活下去挺没意思。至亲不知身在何方,但生活里慢慢的多了朋友兄弟。
傅维清上次说她舍不得去讨孟婆汤,是的,她现在完全舍不得,她想带着阁里的兄弟姐妹一起有滋有味的活下去。
“那些事情,你是否真的可以放下?”殷誉开口问。
“放不下。”崔柏舟回答的很干脆:“那些人,那些事,占据里我生命的大半部分,我需要刨根问底。”
“但已经不是全部。”殷誉接话。
“是,淡了很多。”崔柏舟依旧干脆。“但我不会放弃。”
殷誉此时不知是喜是悲,他为柏舟有了自己的生活而开心,他希望柏舟可以依旧天真开朗的活下去,但他也想柏舟可以和他一起查当年的真相。
“给我个准话吧,若你真的打算进京。”其实他还想说外祖恐怕等不了太久,但没说出口。
崔柏舟稍微迟疑了一会,说到:“最迟该是年后,我一直想着把韩昌为的事情解决清楚,但有时候太较真只会困住自己。”
“好,那我们到时候再谈。”
傅维清后来一直在旁边安静的听着,他对于崔柏舟进京城唯一的反对无非是怕柏舟也被吞噬在其中。
但对于自己执着的事情,谁也逃不了的。
就算他知道崔柏舟将他们也放在心里,但那不意味着能抛弃曾经。
无妨,到时候他一起跟着就是了,虽说自己远不如柏舟,但起码能帮她一点。
两个人聊完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快入冬了,天变得格外短,且每一日似乎都更短。
那日的交谈也算是有了个约定,殷誉也不再纠结这些,几个人还是偶尔约出去喝喝酒,聊聊天。
殷誉不知道崔柏舟怎么去查的韩昌为,但也对柏舟身后的情况留了心。这才发现,只要是跟来菖林的下人,身手都是一等一的。
他只觉得自己实在是看走了眼,以为她只是个小丫头,顶多使了银子才通过了一些关节。
可惜林枫岂上次一起回京了之后就被林尚书留在京中跟着处理庶务,不然还有点乐趣。
虽然菖林有北面的大山挡住了划脸的西北风,但冬天就是冬天,红叶丘上早已经没了叶子,能看的只有谷芽做的摆件。
崔柏舟看着窗外小花坛上的霜,紧了紧衣服:“冬天真的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