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卢俊义因饮的多了,害酒难行,只得在枯树山歇了一天。直到第三日,卢俊义和燕青、郁保四三人上路,复往北去。
路上燕青问卢俊义道:“员外,那日你说内除奸党,外复幽燕是当今天下大道,可员外一开始又说当今天子无道,以致奸党横行,那为何不直接从根上着手……”
卢俊义打断他道:“改朝换代,不合当今时宜。此事以后不可再提,以免惹祸上身。”
燕青又问道:“凭员外本领,天下何处去不得,依着小乙之见,除去蔡京、高俅、杨戬、童贯四贼应不是什么难事。”
郁保四听了,说道:“哪里用员外出马,只需员外一声令下,我便去汴京摘了他们狗头。”
“你两个不晓得,杀了这四人,又会有别的奸臣坐上那等高位,非得斩草除根才行。”
“乱自上出,又如何能斩草除根?和刚才员外说的岂不自相矛盾吗?”燕青不依不饶问道。
卢俊义笑道:“小乙,你不用拐着弯来说话。我们既然打算在梁山泊干大事,难免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非是我表里不一,而是局势不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抓紧行路吧。”
燕青嘿嘿一笑,不再言语。三人闷头投凌州西南曾头市来。
曾头市自从惨败于晁盖之后,人马折损数千,几乎家家出殡,人人带孝,各个恨梁山泊入骨。等到宋江率人马再来,幸有史文恭本领绝高,略有小胜。不过纵然如此,有些人害怕梁山泊大军再度来攻,已悄悄搬走,显的市面上凋敝了许多,不复当初盛景。然而曾家五虎也非全然无能之辈,他们大力鼓动之下,留下的人反倒更加齐心,誓不与梁山泊善罢甘休。
那时宋金相约夹击辽国。金国与辽国大战一场,完败辽国主力,志得意满。宋国这边,老种经略所率西军,与西夏攻伐百年,擅长山地作战,在平原上对付起辽军有些吃力,加上离开西北到河北作战,失了保家的锐气,又是仓促进军,军需供应不上,反而进兵缓慢,被辽军挡在瓦桥关之外。
金国因此对宋国大为轻视,野心也大大膨胀,暗中加派了许多人手到曾头市做细作,搜集宋国山川、水文、人口等情报,妄图灭辽之后,继续南进,横扫黄河以北。种种手段之下,曾头市渐渐恢复些元气,不再是当初凄惨模样。
不一日,卢俊义三人已到曾头市附近,卢俊义寻一处路边酒馆,与险道神郁保四话别。一通酒罢,郁保四去曾头西北与青州交界处落脚去了,卢俊义和燕青上路进曾头市镇口来。
曾头市镇门口有几个庄丁把守,盘查各色人等。
燕青上前抱拳行礼道:“诸位尊兄,我两个自北京大名府而来,到贵方宝地,特为投奔史文恭史教头。”
见是投史文恭来的,有个总管模样的对众庄丁说道:“多半又是两个与梁山泊有仇的,只是不曾听说过梁山泊贼那些厮们还去过大名府。”
“是了,我们跟梁山泊有不共戴天之仇。”
那总管问道:“你两个是史教头什么人?只是慕名来投,还是以前认得他?”
“我家员外是史教头的同门师兄,曾和他一起在陕西铁臂膀周大侠处学艺。”
“原来是史教头的师兄!”那总管见卢俊义是史文恭的师兄,不由热络了许多。他问了卢俊义和燕青名姓,先使一个庄丁前去通禀,然后亲自陪着二人前去史文恭住处。
前番晁盖来攻曾头市时,史文恭主张坚守不出,等待梁山泊不战自退。但曾家四子曾魁自持聪明,仗着自己知道些三国时候的事,说服曾家主事人曾涂,叫两个和尚骗梁山泊来劫寨,不料反被看破,遭了算计,陷入梁山泊大军埋伏之中。多亏史文恭见机不妙,死命前来接应,才救曾家五虎性命。
等到宋江来攻时,又是史文恭大展神威,梁山泊无人能敌。宋江无奈,只得装着晁盖梦中显圣退走。自那后,曾头市上上下下对史文恭无比敬服。曾涂对他大加优待,叫人单独修建一个清净宅院与史文恭居住,又划拨十数个庄丁伺候。
庄丁来通报时,史文恭刚去遛了照夜玉狮子马回来,正在亲自洗涮那马。听说卢俊义来访,史文恭停下手里活计,心道:“我不得不与师父交恶,历时已久,连带对师兄也少有来往。他此次来访着实有些蹊跷,所为何事?”
正思忖间,那主管引着卢俊义二人已到史文恭宅院大门口,史文恭前去宅门迎接。
师兄弟二人互见礼罢,史文恭引卢俊义到厅上,唤来庄丁铺下茶汤、点心,问过路上冷暖。
卢俊义喝了一口茶汤润润嗓子,对史文恭开话道:“愚兄被梁山泊那帮贼厮擒上山,软禁月余,强逼入伙。我宁死不从,终才返家。不料却被他们在我家墙上题了藏头反诗,又有逆仆李固造下谣言,说我已在梁山泊入伙,要里应外合,劫掠大名府。因此被大名府下在狱中,要刺配沙门岛。李固那厮又买通防送公人,想在路上害我性命,幸亏有燕青相救,才幸免于难。”
史文恭吃惊道:“师兄挤击本领已大成,梁山泊那帮厮们如何能擒了师兄去?即便敌他们不过,跑总能跑得了。”
卢俊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把那日打斗情形从头到尾、包罗殆尽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却是愚兄托大,不该误上贼船,被那混江龙李俊在水上捉了去。”
史文恭听了心道:“这卢俊义一直仗着高超本领,自视甚高,果然吃了个大亏。”
卢俊义又道:“如今官府通缉甚急,偌大的一个河北,竟然找不到安身之处。后来想起师弟这里曾头市曾家是金国侨民,朝廷不敢到此缉捕,特来此躲避。”
史文恭猛然警觉:“这厮既然已在梁山泊住了数月,该不会与那帮贼厮们定下什么苦肉计,故意来曾头市做内应吧?”如此想罢,他问道:“不知日后师兄如何打算?”
不知卢俊义如何回话,且见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