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已是平明时分,新寨中官军已发现事情不大对劲,要寻主帅,却四处看不到呼延灼的认军旗。
战场上作为主帅,必须要干的事之一就是让手下的将校知道自己在哪里,有事要往哪里请示。因此认军旗旗子在哪,主帅就在哪,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倒。
可眼下不见了认军旗,找不到三军主帅,韩滔、彭玘两个前后军的正将也没了,如何行事?几个探马远远看着,不敢过来,眼睁睁看大寨被搬运一空。一直到了中午,有一队探马大着胆子前来,在旧寨匆匆看了一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众将校商议多时,推举一个岁数大的副将暂统带全军,徐徐退往济州城去了,又使人骑了快马报上汴京去,只说辎重器械丢失一空,不见了呼延灼三人,或被梁山泊用妖法擒了云云。
宋江这边鸣金收军回山,各请功赏。再造两处做眼酒店房屋,仍着孙新、顾大嫂、石勇、时迁两处开店。宋江仍旧调拨各路守把,提防官兵。梁山泊得了许多马甲、衣甲、盔刀、弓箭等诸般军械辎重,又有三位将军上山,大肆庆贺。前番公孙胜、汤隆上山时,梁山泊上首领已有六十二人,如今算上双鞭呼延灼、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彭玘、轰天雷凌振、金枪将徐宁五个朝廷军将,共是六十七人。
此番大胜,全山上下都是齐齐庆贺,梁山泊北边酒店也不例外。催命判官李立和鬼脸杜兴与众伙计关了店门,在大厅开了一桌酒席,庆祝大胜。
杜兴对李立说道:“幸亏他们没从北面来,不然我们这酒店就保不住了。”
李立道:“我们酒店这里没有阔路,除非全山围困,不然官军不能来这里。”
杜兴感慨道:“每日无事时专看蚂蚁上树,这些年都没落得这么清闲自在。”
“无事时还是打熬下身体,不然只怕日后上不得阵。”看着如同吹气一般胖起来的杜兴,李立劝他道。
杜兴摇头道:“宋公明首领厌弃我还来不及,如何会用我?”他这是吃了李应的连累,因此得了这个闲差。不过对柴进来说,杜兴这个职位却是正得其便,因此那些心腹都是悄悄从北山酒店上山。李立是个莽汉,没有发觉不说,还让柴进借机安插了十数个人在这店里。平日里柴进借着打猎的名义,也没少来此处。
李立道:“你若真想上阵,不如练练水下本领。日后可叫李俊兄长帮你。”
“水军太辛苦,我还是不要给他添乱了。你没听说么,这次他们五个首领下水,三个病倒。喽啰们也有许多得了伤寒。”
原来李俊和张家兄弟、童家兄弟都是南人,他们以往在江南冬日也曾下过水,都没出过事,但这次在梁山泊下水擒凌振,不料北地腊月水凉风硬,因此张横、童威、童猛都病倒了。和他们一同下水的心腹许多也是南人,一同病倒。
“说的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还是快活最要紧。来来来,吃酒!”
酒刚饮到一半,却听有人急匆匆敲门。
一个伙计前去应门,说道:“得罪,得罪,小店今日歇业,不接外客。”
那人道:“既如此,我打听一下路径。此地往梁山泊如何去,还有多远?”
李立见他面生,而且问得蹊跷,请他到一旁一张小桌坐了,问道:“客人从哪里来?”
那人答道:“小可从青州来。”
李立问道:“客人要去梁山泊寻谁?”
“有个旧相识在山上,特来寻他。”
“山上寨中,都是首领住处,你如何去得?”
“便是要寻宋大王。”
“既是来寻宋头领,且先吃些酒肉。”李立便叫伙计去安排酒食相待。
那人道:“素不相识,如何款待于我?”
李立道:“客官不知,这是山寨的分例。只要是来寻山寨头领的,必然是江湖中人故旧交友,不敢失礼!我先让伙计去山上报知宋公明哥哥,只是未请教尊兄大名?”
那人道:“小人是青州白虎山副寨主孔亮,宋大王是我的师父。”
李立道:“哎呀,早就曾听宋公明哥哥说起尊兄大名,今日且喜上山。”
孔亮吃罢分例酒,李立随即开窗,在水亭上放了一枝响箭。不多时,便见对岸水泊芦苇深处,有小喽罗撑船来到水亭下。李立请孔亮上了船,一同摇到金沙滩上岸,再上关来。
孔亮看见三关雄壮,喽啰龙精虎猛,枪刀剑戟如林,心下想道:“早就听得说梁山泊兴旺,不想做下这等大事业!”
宋江已得了报知,来到关前迎接,孔亮见了,连忙下拜。
宋江问道:“青州出了何事?”
孔亮拜罢,放声大哭。
宋江喝道:“哭有什么用,速速说来。”
孔亮擦了擦眼泪道:“自从师父离别之后,哥哥孔明按师父吩咐,反上白虎山,聚得五七百人,打家劫舍。青州城里,却有叔父孔宾,不小心被慕容知府捉了,重枷钉在狱中,存亡未保。哥哥心下焦急,发病倒了。徒弟无可奈何,因此今日至此,来求师父救叔父。”
宋江松了一口气道:“我当什么事,此事虽非容易,却也不难。你且放心,先来拜见众头领,共同商议。”
宋江便引孔亮参见晁盖、吴用、林冲、秦明、呼延灼、花荣、柴进并众头领,只说孔明、孔亮白虎山扎寨仗义行仁,慕容知府因此捉了孔宾,孔亮来到求救。
晁盖道:“他那白虎山上也是好汉,再者你和他又是至爱师徒,如何不去?公明贤弟,你连着多次下山,此次权且守寨,愚兄替你走一遭。”
宋江道:“一来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轻动。二来这个是兄弟自家的事,他远来相投,小弟若自自己不去,他弟兄们心下难安。前番破了高唐,这次便破了青州,只是还得请几位弟兄同走一遭相助。”
见有首领要张嘴说话,宋江挥手止住,继续说道:“此事不比别事,乃宋江私事。虽则往日许多兄弟落难时都承过我的情,但宋江不敢以恩主自居,众兄弟也不欠我什么。此事只是我求诸位兄弟私下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