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呼延灼在山下等的心焦,他哪里料到宋江怕他们将计就计,诱了自己去,非要去寻个后手。呼延灼几次与韩滔、彭玘商议,直接投了梁山泊去,终是觉得不妥当,只得等了。
这日终于得了宋江消息,要第二日晚间前来。呼延灼大喜,传下将令,在五里外一个低洼山沟另立新寨,叫军士都去新寨歇息。衣甲兵盔、粮草马匹、弓箭器械、犒军财物全留在老寨,只带了韩滔、彭玘并些亲兵留守,专等梁山泊兵马前来。
第二日,宋江先与众头领道:“钩镰枪已练成,宜下山擒那呼延灼,不才略有浅见,未知合众位兄弟心意否?”
吴用道:“愿闻其详。”
宋江道:“明早劫官军营寨,我与几位兄弟趁着今晚月圆领一只马军先去。其余众头领都在步战接应。九天玄女娘娘所传兵法,利于山林沼泽。若是劫寨失败,见军马冲来,都往芦苇荆棘林中乱走,先用钩镰枪军士埋伏在那,每十个会使钩镰枪的混编十个挠钩手,但见马到,就钩翻,把挠钩搭进去捉了。平川窄路,也如此埋伏。此法如何?”
吴用道:“藏兵捉将么?”
徐宁道:“钩镰枪混用挠钩,正得此法。”
宋江便先分拨十队步军人马:李逵、穆弘、雷横、杨雄、石秀、薛永、燕顺、解珍、邹润、兰仁各引一队步军,先行下山埋伏,准备接应。再差李俊、张横、张顺、童威、童猛、孟康,六个水军头领,乘驾战船接应。再叫花荣、秦明、朱仝、欧鹏四个马军头领,随自己各带一支马军前去劫寨;凌振、杜兴,专放号炮;徐宁、汤隆,四处掌带使钩镰枪并挠钩军士。吕方、郭盛,贴身护卫宋江;戴宗也随马军,四下传递号令;其余头领俱各守寨。
宋江分拨已定,是夜二更,先叫水军载钩镰枪并挠钩军士,四面去分头埋伏。二更半,再渡十队步军过去。三更,再渡五队马军。凌振、杜兴,载着风火炮,架上高处,竖起炮架,搁上火炮。徐宁、汤隆,各执号令渡水。
四更时分,天色微明,宋江带着马军已来到官军营寨五里外,只看到营帐密密层层铺张了一片,旗帜如树木一般,插在营寨四周。鼓角无声,朝雾溟漾,在肃静里隐藏着一股杀气。
宋江不知对面虚实,不敢轻进,自己一马当先缓缓向大营进逼。相距到二三里时,见营帐外砍了树枝向外堆着鹿柴。鹿柴之内是营垒墙基。
这时东边天脚一轮红日已冲破地面迷雾向上升起,照见对面营寨,不见一个人影。宋江按住阵脚,带着五十名骑兵并几个首领,直扑鹿柴中间的寨门。那寨门是土墙筑起,两扇寨门紧闭,门上有个四方碉楼,上面树立四杆红旗,红旗上斗笠大‘呼延’二字,迎风飘动。寨门外有干枯深壕一道,隔桥那面用铁索支起了吊桥。
宋江来到吊桥前,只见寨门八字张开,吊桥落下,天目将彭玘单人独马出来迎接。宋江松了一口气,暗中抹了抹额头汗水,按下胸中忐忑,随了彭玘,引着众人,长驱直入,直冲进去。大军跟在后面,在寨门外平地列阵。
此时官军旧寨,呼延灼独坐中军帐中,看着寨门,心下感慨万千,这一步迈出,便难有回头路。当日与宿太尉会面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宿太尉叫他投梁山泊去,存续、养练一只精兵,以备日后招安,为国家之用。
宋国冗兵之费,冠绝历朝历代各国,七成财赋都在养兵上,然而上战场时却无兵可用。呼延灼曾经算过,朝廷养兵百人所费钱财,因有大小官员军头层层盘剥,实际只可养兵十人。就这十人,因不经战阵,上战场时,能有一人能战就不错了。而在梁山泊养兵百人,经历战火考验,就算是十不存一,只要能留下十人,也划算的很。效果将是朝廷养兵的百倍!
然而这毕竟不是正途!若是朝廷上下能像神宗皇帝和安石相公那样励精图治,何须冒着风险,费这个周折。把那些吸血的蠹虫,尸位素餐的庸人一扫而光不是更好吗?虽然呼延灼不懂治国,可是他懂治军。兵法历来是以正合,以奇胜。若是一个国家只能靠这些……这些下作手段,只怕亡国也不远了……
呼延灼忽然打了个冷战,他觉得自己想的太远了,想的都是他不该想的。他要做的就应该依着宿太尉和张叔夜的谋划,尽量为国家保养军力,以防未来之变——依着天子和奸党这般搞法,天下大乱不远了!
此时彭玘已引着宋江等人来到寨中,呼延灼长叹一声,捧着宝剑、虎符,来到宋江马前,单膝跪倒,双手奉上道:“盼将军到来多时,呼延灼早有投托之心,往后愿随鞭镫,决不反悔。”
宋江急忙下马相扶:“今日才见将军虎威,还请恕罪!小可宋江盖为官吏污滥,威逼得紧,误犯大罪,因此权在水泊里随时避难。四处攻伐,既是情非得已,也是忠以为国。不想劳动将军,致使费心费力,靡费国家粮饷。”
听到‘靡费国家粮饷’几字,呼延灼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高俅出征之前,张张嘴就吃了万余人马的空额。与其这样,不如就在梁山泊做出一番事业来!
到是周围众人,吃惊不已。不是说好了劫寨的吗?怎么变成了受降?除了花荣,梁山泊众人哪里想到这个局面,都大眼瞪小眼。
花荣故作赞叹道:“九天玄女娘娘天书果然好手段,宋公明首领当真是高绝风范,不费一兵一卒便感召了呼延灼!”
吕方、郭盛跟着做恍然大悟状,对空遥遥拜谢九天玄女,其余首领跟着不提。
宋江等人当下便请朱仝陪了呼延灼、韩滔、彭玘先上梁山去,随即叫戴宗传令让众步军前来,搬运物资到水泊边,运到鸭嘴滩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