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傅叹息一声,道:“惠儿啊,你也这么大了,是是非非、谁对谁错,你也应该分得清了!多劝劝你娘,为非作歹、助纣为虐的事情真的不能再干了,富贵荣华也享得够了,何不就此收手,做个田舍翁也好?”
见杨筝若有所思,并不答话,太师傅便接着道:“你回去就和你娘说,只要她能回心转意回我垂云峰,那垂云峰掌门之位就是她的,我和你二师傅定能护她周全,那些个名声、富贵、利禄统统都是浮云,不可太过痴迷啊!”
杨筝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待太师傅说完,她才嫣然一笑,道:“太师傅所言极是,在我听来句句都是至理名言。只是……”杨筝话锋一转,道:“只是娘亲大人哪里会听我的,有些话我是连张嘴都是不行的!太师傅,您是知道我的,我也懒得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既然娘答应让我来,让我来看看大师傅和二师傅,我已经很满足、很开心了!您看,我这次带了许多山上少有的东西,有貂皮袄、有暖手炉、有扬州庆丰斋的果干和蜜饯,还有许多肉脯和糖霜、青盐……这些都是孝敬您二老的,你们尽管吃、尽管用,娘说,再怎么样,垂云峰的一切开销用度断不短缺一点!”
“哼!如果你娘不送这些东西上来,我们就会饿死、冻死不成?”太师傅背手而立,对于她所说的那些东西丝毫不以为意。
“好啦!太师傅,我娘是我娘,我是我!我这次来还想好好在这玩上几天呢!怎么,一见面就唠叨,不欢迎我来啊?”杨筝秀美的面容上似有委屈之意,太师傅看了顿时不忍,他呵呵一笑。
“那是那是!这些操心的烦恼事你的确不必理会,太师傅只盼你还是原来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永远无忧无虑的开心下去就好!我这就安排厨房,为你烧几个爱吃的菜,来的这几天什么都不要想,痛痛快快的玩才是正经!”
“谢谢太师傅!还是太师傅最疼筝儿了!”杨筝娇笑道。
太师傅却是眉头一皱,道:“筝儿?哎,在我这还接着叫惠儿吧,那筝儿叫得挺拗口的……”
“行!”杨筝笑道,“就叫惠儿吧,您老高兴就好!”
“嗯嗯,还是我的小惠儿乖巧!”太师傅说完,心里却挂念外面的苏烈,于是对杨筝道:“那个故人弟子现在受伤在外,虽有你二师傅照顾,但我犹自放心不下,要不,你先自己随便转转,哪里好玩就去哪,我们晚些再聊!我……我去看看他!”
杨筝忽闪着明亮的眼睛,笑道:“看来这个故人弟子颇受太师傅看重啊?他叫什么名字?哪个故人的弟子啊?”
太师傅也不隐瞒,道:“他叫苏烈,是龙门书院王通先生的得意门生,他呀,能耐大着呢,特别是数术功夫那更是了不起,你看,这道数题就是他教我解的,我可是苦想了多日,他却片刻之间就算出……”
“是吗?原来是算数术的啊?”杨筝秀眉一挑,有些不屑,道:“王通先生我也听过,大名鼎鼎的文中子呢!既然是他的弟子,那的确不可怠慢,那……那我也陪你去看看,顺便给他道个歉!”
太师傅却是一喜,颔首道:“嗯,不错不错,还是我的那个心地善良的小惠儿,明事懂理,太师傅很喜欢,走,跟我一起去看看!”说完,拉着杨筝的手走出大殿。
苏烈这时已被二师傅带回了偏房,正在床上歇息,见门一开,太师傅带着那个漂亮的女孩走了进来,忙坐直身子,轻声说道:“太师傅您来了!今日之事若不是太师傅搭救,苏烈这条小命就算交代了!”
“哪里话来!”太师傅紧走两步,来到床前坐下,一伸手搭在他的脉搏之上,细细听察起来。良久,这才说道:“都怪太师傅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在垂云峰也会受此伤害,唉,罪过罪过,罪过之极啊!好在经脉已经调理稳定,将养几日便可恢复!”
苏烈忙道:“太师傅可千万别这么说!不关太师傅及垂云峰的事,是小子行事莽撞!不过……”
“不过什么?”杨筝突然接口道:“不过你还想借太师傅和二师傅之力,帮你报这个仇不成?”杨筝说完,秀美的面庞上却闪过一丝嘲讽之色。
苏烈一怔,看着杨筝,对太师傅道:“她是……?”
太师傅忙是介绍:“她呀,也是我一个故人之后,从小看她长大,胜若亲人,她叫……你叫她惠儿就好!”
杨筝却是不肯,忙接过太师傅话语,道:“不!叫我杨筝!告诉你,我是长秋令令主之女,今日之事是我手下没做好,我……我代表她在此向你道歉了!”说完,眼眉高挑,却是没有一点道歉的诚意。苏烈一听,心下自然不忿,冷声道:“没做好?那做好了,岂不是当场要了我的命才叫好?”
“你……?”杨筝欲待辩驳,但看到太师傅也在看着自己,只好改口道:“既然是我手下的不对,我当赔礼道歉,说吧,想要什么赔偿尽管提就是,我相信我们长秋令没有什么赔不了的!”
“你好大的口气!”苏烈登时气大,“开口长秋令,闭口长秋令,你倒真以为长秋令了不起么?杀人放火,为非作歹,行事粗暴恶劣,坏事干尽,天良丧尽,这些倒是真的做得了不起!可就算你长秋令有金山银山,又能买得了公理和正义么?”苏烈剑眉倒竖,虎目圆睁,瞪着杨筝,说道:“别以为你们是刀俎,所有人就都是鱼肉,我苏烈是堂堂正正的男儿汉,告诉你,此仇此恨我苏烈一个人接了,不靠太师傅也不靠二师傅,长秋令给我多少伤,我就要多少的十倍、百倍的讨还,你回去告诉你手下,叫她等着吧!”
“哎,你这人怎么没完没了了?是!我手下是伤了你,可太师傅也把她逼得嘴角流血,伤了内力,不就扯平了么?更何况还有我这个长秋令小主对你赔礼道歉,答应你各种赔偿,怎么,还不满足?你还想亲手报仇?不是我小瞧你,凭你一个算数术的,饶你十个,给你一百年,也动不了金带太使的毫毛!哼!还叫我们等着,我看啊,还是你等着瞧吧!”说完,杨筝满脸尽是鄙夷之色,丝毫没把苏烈放在眼里。
苏烈何曾受过这气?顿时火冒三丈,刚要发作,却被太师傅一把拉住。
“惠儿!怎么说话的?这还是你赔礼道歉的样子么?”太师傅面色一沉,当即喝道。
杨筝却不退步,道:“太师傅!你……你也听到了。我这么金贵的人都向他赔了礼,都答应有所赔偿的,他竟还要得寸进尺?他以为他是什么人啊?”
“住嘴!”太师傅气急,登时站了起来,“你以为什么都是可以拿东西来赔偿的吗?你是不是和你娘呆久了,连基本的礼貌和公义都不知道了……”
杨筝也是倔强,打断了太师傅的话:“太师傅别说了!我娘是我亲娘,也是您亲师妹,我们都是亲人,您倒好,您……您竟然帮一个外人说话?帮他来教训我?好好好,看来我这次是来错了!怎么,我在你心目中的分量还不如他?他不过一介庶民而已,充其量是一个大儒的弟子,但这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听到这话,苏烈热血上涌。此一刻,再看她那张这张近乎完美的脸庞,似乎都扭曲变形了。
杨筝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声说道:“既然这样,我明天就走,你就专心对这个庶民好吧,看他将来有何出息?”说完,一跺脚冷哼一声,竟转身跑出门去,丝毫没有犹豫。
“惠儿!惠儿!惠……”太师傅连喊几声,杨筝却再无人影。良久,他才缓缓坐下,不由得长叹一声,“唉,连这丫头也变了!”
苏烈见此情景,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忙歉声道:“太师傅,都……都怪我不好……”
太师傅一摆手,道:“不怪你!要怪也要怪你太师傅!怪我啊怪我!唉,我……我的确做错了,做错了好多事!”
此时距离日落还有一个多时辰,可太阳早已不见,一片片厚重的阴云压在天空,隐约还有隆隆的雷鸣声传来,风儿却一阵紧似一阵,呼呼地刮个不停,太师傅喃喃道:“要下雨了!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