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围城之困6
当天下午,文仲就带着母亲和两个孩子来到学校。好在大姐家就住在学校的旁边,文仲把祖孙三人安置在大姐家里,上班的时间他们就和大姐一起生活,星期天就到学校和文仲在一起生活。大姐见家里成了这个现状,找来四妹的男朋友,征得了文仲的同意,草草地为四妹举行了婚礼。大妹也离学校不远,两家轮流照顾孩子。好在两个孩子从小就是奶奶带大的,从不要她们的妈妈。
这是文仲一家第一次背井离乡妻离子散,是在恶妇横行家里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才这样的,文仲觉得这是他人生的耻辱。与他的少年时代相比,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天真。每当看到流浪他乡的母亲和两个孩子,文仲就会从心底里升起一股仇恨妻子的怒火,他发誓要用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感受告诉他的子孙后代,宁可不娶也不能草率人生。这正是应了农村那句老话“种错庄稼一季穷,讨错老婆一辈子穷。”
就这样东家一周,西家半月地熬过了漫长的两个月。这期间,岳父曾经来当过一次说客:“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家里的事,车子不转两不是呀,你总不能只怪她一个人呀?”
“就算不是她一个人的错,那也不能将老人驱逐门外,也不能动手殴打老人呀?”
“过去她错了,那你也不能扔下她一人在家里不闻不问呀。”岳父看来有兴师问罪之意。
本来文仲只是对她个人充满怨恨,岳父这一来反而更加激起了文仲对他的不满:“养子不教父之过,你有什么理由教训我。”
一句话说得岳父瞠目结舌,愤愤然起身就走了。
两个月过去了,眼看就要农忙了,那个恶女人的手头没有了一分钱,也许这时才意识到文仲的重要,也许是对孩子们的思念。她主动找到学校:“你两个月不给我一分钱,我怎么生活呀?”
对她的到来,文仲是十分的冷漠,她的话也只当是没有听见。既没看她一眼,也没有回答她的问话。
她见文仲沉默不语,紧接着又说:“孩子们呢,你们真的不回家了呀?”
“我从来没和你开过玩笑,你也从来没把我当你的丈夫看过,没有给过我半点儿尊严,要我们回去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你亲自把老娘接回家;第二从今以后不再提分家一事;第三从今以后不再打骂老娘。不答应这三个条件我坚决离婚。”为了孩子文仲已经把要求降到了最底线。
听说她来了,教导主任和文仲的几个好友也都赶来了,当文仲提出了自己的三个条件后,都纷纷对他表示了支持。尤其是主任更是一针见血地分析了问题的严肃性:“你这样做是在陷我们的教师于不仁不义,小文同志本来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老师,组织上正在考虑对他委以重任,就是因为你没有正确处理好家庭关系而耽误了他的前程,你如果不改正,为了小文的前途,为了我们的工作我们会支持他与你离婚的。到那时你就后悔莫及。他今天提出的三个条件我们坚决支持,现在就看你了。”
紧接着几个好友也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她上起了政治课,有人批评她的横不讲理,有人指责她的无情无义,也有人对她晓以利弊。她终于低下了她那一向趾高气扬的头,不得不答应了文仲的三个条件。那天下午在文仲大姐的陪同下,她到了大妹的家里给母亲陪了不是,一家人又开始了那带着辛酸,和着泪水的第二次团聚。
有了那次教训,从此以后她再没有提出不赡养老人的无理要求,虽然仍是貌合神离,但在那以后毕竟没有再对母亲大打出手大骂出口。为了孩子文仲也放弃了离婚的念头。
第二年农历腊月在文仲当选校长的同时,文仲的小儿子又呱呱落地,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喜悦。
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妻子时不时地还会旧病得发,只是与过去相比要文明得多了。文仲担心时间长了说不定哪一天悲剧会再度重演,不得不把全家迁到了他的身边,并安排她重新走上了教师岗位。尽管如此,也仍然没有改变她的性格。对母亲仍是冷若冰霜,结婚二十多年没有叫过一声娘,没和母亲说过一句话,没有问过一声寒,也没问过一声暖。文仲夹在她们之间,时刻经受着心灵的熬煎。
俗话说:“狗断不了厕所的路,姑娘断不了娘家的路。”可二十多年里妹妹们有家不能回,只要她们回来了,不是白眼就是恶语,轻者冷眼相待,重者不堪入耳的谩骂随时就有可能劈头盖脸地泼来。如此这般,妹妹们不回来文仲和母亲都是满心牵挂,回来了也是满肚苦水,生活在这样一个没有亲情的环境里,文仲的心在一天天地绝望。
男人生来就是闯荡世界的,然而文仲却因为妻子那不顾世面,不讲道理,不讲场合,不讲对象能说的也说,不能说的也说,常常把他逼到十分尴尬的境地,让他在人生的苦海里垂死挣扎。从小学校长到中学校长,而且都是大型学校,天天要面对那么多教师,那么多学生,要面对上下左右的社会关系,家无贤妻总觉得要比别人矮人一等,时时有一种愧无面目见人的感觉。文仲深深地体会到干部的家庭也包含政治,没有一个贤内助自己的形象在人们的心中大打折扣。面对这一切自己不仅不能声张,而且还要违心地扮演一个封建卫道士,打掉牙齿肚里吞,有谁知道他内心的伤痛。为了孩子们,他不得不维系着这近乎死亡的婚姻。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目睹樵野的所作所为,也是满腹怨言。文仲终于有了同情者,支持者。大儿子参加工作了,亲自给她的母亲写了一封信:“妈呀,奶奶一天天老了,已经是一个离天远离土近的人了,因为你的不孝,爸爸成天背负着沉重的家庭枷锁。我觉得父亲为了我们,为了奶奶,为了这个家承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心灵折磨。过去我们不懂,现在我们懂了,我多么希望你能对奶奶好一点儿,对姑们好一点儿,减轻一下父亲的心灵伤痛,我跪下求你了,就算为了我们,你该对奶奶好一点儿了……”
女儿在大学读书期间也不止一次地劝说,然而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仍然是我行我素。
二00三年九月,多灾多难的母亲苍天不佑让她患上了食道癌,文仲的心里痛楚到了极点,他想到无论如何也要让母亲在人世上多活几年。这时女儿和大儿子都刚刚大学毕业找到工作,而且三个孩子都对奶奶敬重孝顺,一生含辛茹苦的母亲也总算盼来了幸福的曙光。文仲四处找医生咨询,医生们都说:“年纪大了只能保守治疗,不能做手术,要是做手术,即使下了手术台,以后的化疗放疗她都不容易挺过来。”而且列举了文仲几个熟悉的例子,听了医生们的话,他和孩子们经过反复磋商最后决定保守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