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围城之困4
“我看有必要找他的娘家人,找他的父母,看他们的话听不听得进。”
“这不是让她娘家难堪吗,这样做显得我粗俗,缺乏教养呀?”
“我们是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又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如果她的娘家能正确对待,说不定会有好处,你看她平时最听谁的话就找谁。你亲自去找,晓之以理。走一步看一步。”
听了同学的话,文仲虽然觉得也有道理,但终归是拿不下这个面子,只是默然不语。
同学整整劝了文仲一上午,直到要吃中饭了才闷闷不乐地离开。那一天文仲又没有吃饭也没有起床。他想了很多,想到了自己一生历经艰难曲折,想到他们母子相依为命的艰难岁月,心中忿忿地感到苍天不公,为什么总是要想办法给自己以无情的惩罚。过去总想到参加了工作,就从此跳出了苦海,哪知上帝却会派这么个恶女子来惩罚自己,让他跳出了人生的政治苦海,又一头扎进婚姻的苦海,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想到了离婚,但那嗷嗷待哺的两个孩子怎么办,自己饱受了没有父爱的痛苦折磨,难道还要让自己的孩子继续走自己的路吗,孩子们是无辜的呀!他也想到以死来挣脱这个枷锁,已经年迈的母亲幼年曾经丧母,中年丧夫,难道还要她老年再经受丧子之痛吗?人不能自私只为自己而不为别人着想呀。离与不离,死与不死这两对截然相反的念头儿在他的灵魂深处不停地打来打去,一会儿这个战胜那个,一会儿那个又战胜这个,哪有什么心思吃饭,哪有脸面起床。一直折腾到傍晚,还是他那位同学约来了文仲另外两个十分要好的同事,买来了几样菜肴,生拉死拽地把他从床上拖了起来。
“老这么不吃饭怎么行呢?总这样睡着能解决问题吗?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被儿女情长家庭恩怨所困倒,大不了离婚。”
“生你者你母,养你者也是你母,象你妻子那样横不讲理目无尊长的农村泼妇弃之不足为惜。就这么睡着不吃饭,累坏了拖垮了,说不定她一拍屁股走人,你的母亲怎么办?你的孩子怎么办?难道你还不如你的母亲坚强,那么艰难的岁月她都带着你们一家老小挺过来了。”
还是去文仲家的那个同学说话了:“我看还是先找她的娘家人出面作作工作,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的娘家呀,我知道。据说她父母婚后几年不育,后来才生了她这么个宝贝长女,从小她的父母和爷爷奶奶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造就了她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骄生惯养的坏脾气。加上她父亲一直是她们村的土皇帝,更是使她养尊处优成了习惯。说句我不该说的话你们谈恋爱时我不认识你,要不我非提出反对意见不可。不过她的幺姑的话她还是听得进一点儿的,要不这样,明天吃罢团年饭后我去找她的幺姑。”其中一个和她是同乡的朋友说到。
“明天学校就要吃团年饭了,你不起来,人家问我们,我们怎么说。”
几个朋友你一言我一语,张三一番和风细雨的劝说,李四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述在文仲的内心深处犹如翻江倒海,文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愧对我的母亲,愧对我的先人,愧对我的姐妹们,我愧无面目见人啊!”这是自从他的同学走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愧无面目见人,又不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既然知道愧对母亲和姐妹们,就应该站起来,挺直腰杆作人,莫要象个女人,优柔寡断,当断不断终生受难。”
听了他们的劝说文仲心里略感轻松一点儿,起床洗了洗沾满泪痕的脸。在他们的劝导下,喝了几杯苦酒,一直聊到深夜,几个朋友一片良苦用心陪着他度过那寂寞难耐的寒夜。
腊月二十二的中午,全校教师及其在校的家属欢聚一堂,吃团年饭。辛苦了一年到头,学校也总是尽其所能,办得丰盛。气氛也十分热闹,欢声笑语接连不断,劝酒的划拳的行令的此起彼伏。看到这一席席丰盛的菜肴,听到那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喧哗,文仲不禁又想到他那挤在一间狭小的偏房的母亲和四妹,哪有心思与大家同享团年的快乐,眼泪总是禁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别人越是高兴他越是感到难受,宴席越是进入高潮他越是痛苦,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他害怕一旦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既影响了别人的盎然兴趣,又使自己难堪不已,饭没吃一口,酒没沾一滴,趁大家不注意就溜回自己的寝室用被子蒙着头哭了起来。
文仲那几位好友,心知肚明,一直在留心观察,担心文仲出现不测。大约十分钟左右,他们发现宴会上没有了文仲的踪影,就赶忙赶到他的寝室,看到文仲正蒙头啜泣,又是一番语重心长的劝导。
“你们放心去吃饭吧,我不会怎么样的,就是心里难受,我没脸也没心思在这样的场合露面,让我一个人躺一会儿好受些。”为了不影响他们,文仲一再催促他们去参加团年的宴会。
团年饭结束了,过罢年的老师都纷纷离开学校和家人团聚了。文仲的那几个好友又来到他的寝室陪着他聊天,尽最大的努力缓解他心里的压力。这就是他那年的团年饭,一次让文仲终生不能忘记的团年饭。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文仲终于冷静地理清自己头脑的一团乱麻。他想:不能总呆在学校不回家呀,那样母亲会更加难过和担心,是该割一时之痛断长远之苦的时候了。他拿定主意,回家后和母亲在一起居住。只要她不答应合家,就坚决和她分手。至于孩子她不要自己要,为了孩子和老人,一旦真的离婚终生不娶。早上起床后,文仲到街上买了一些年货,用箩筐挑着步行回到了二十多里外的家。
中午时分,文仲才推开自家的大门,坐在台阶晒太阳的妻子一看,是文仲挑着两个箩筐回来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她也算知趣,知道文仲心情不好,不可能对她有好态度,只是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文仲挑着两只箩筐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向母亲住的偏房走去。
正准备吃中饭的母亲和四妹见文仲向她们住的屋子里走去,生怕又惹出了祸端,站了起来:“别往这边挑,你们住在正屋里。”母亲连忙把文仲堵在了屋外。
文仲知道母亲是为了他,在强忍着心头的悲愤。见到母亲的这一举动,文仲心如刀绞,放下肩上的箩筐,文仲一下子跪在母亲的面前:“妈呀,你养我一场不值呀,是我不孝。这才是我的家呀,那个家已经与我无关!”
“儿呀,你一辈子要紧,妈离天远离土近,可是你一辈子还长着,再说孩子不能没有你,说什么我今天也不能让你进这个家。我不怪你!”母亲一边说一边揩着眼泪。文仲眼里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坚强而又无私的人。
“妈,你就别说了,这是我拿定了的主意,我不能为你养老送终,我有什么脸去见列祖列宗,有何面目去见父老乡亲,就是孩子们长大了也不会答应我。你今天不要我进这个家门,我就跪着不起来。”文仲眼巴巴地望着母亲,眼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