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围城之困3
“第一,遇事不能大吵大闹,有什么说什么,要讲道理,不能象农村泼妇,你也是高中毕业,受过多年的教育,不能让别人说你无知。第二,不能动不动就骂人,尤其是对老人对小妹,她们是我的亲人,孝敬老人,爱护弟妹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在我们家里从父辈开始就是读书人,虽不是知识分子的家庭,但好歹也是知书识礼的人,你父亲又是多年的大队干部,骂老人骂弟妹,人家会说我们缺乏教养。第三任何时候你都要记住不能不赡养老人,这不光是道德问题而且是我必须尽的责任,我的母亲守寡,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成人,把奶奶养老送终,尝尽人间苦,受尽人间罪,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母亲能有一个幸福的晚年。只要能做到这三点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的,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当然如果母亲和妹妹们的确有不到之处,你一是要谅解,二是要为我着想,实在不行,可以对我说由我去做她们的工作,三是无论如何不要大吵大闹,因为大吵大闹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够了,你有完没完,我是你接来玩的,又不是你接来上政治课的,别把我当你的学生。”文仲还没说完,她就不耐烦了,又摆出了一副吵嘴的架势。
文仲的寝室外面就是他那个班的教室,那时文仲正好带初三班,并且是班主任。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也为了让自己在学生中有一个好形象,文仲不得不终止他的说教。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里寄托着一丝好转的幻想:“说了这么多总会有一点儿作用吧。”
一个星期到了,周六放学的时候,文仲把她连同孩子都带回了家。母亲和妹妹见文仲把她们母子送回来了,早已将心中的阴影扫得一干二净,满面春风地迎上前来,又是抱孩子,又是问寒问暧。
有了上次的教训,一家人对她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冒犯了天颜,包括文仲在内都是尽量以情感人,希望通过行动去感化她。然而这一切努力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她不仅没有受到感化,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最后竟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八三年腊月二十,文仲正在写学期结束的工作总结,本家的弟弟找到学校来了:“哥哥,家里出事了。”
“什么事呀?这么紧张。”说弟弟紧张,其实文仲心里也在骤然收缩。
“嫂子把大妈和四妹赶到了一边,非逼着她们要她们分开过。大妈和四妹没办法只好挤在一间偏房里。”
“什么时间的事呀?”
“腊月十八,已经分开两天了,大妈不让我们告诉你,我想这不是个办法。所以借上街的机会跟你说一声。”
听到这里文仲犹如五雷轰顶,眼前顿时金星直冒。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终天发生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思考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特殊的生活经历使文仲和母亲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曾发誓,就是讨饭也不能丢下自己的老母。
按说家丑不可外扬,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哪能还顾那么多呢。于是文仲找来了既是同学又是同事的最要好的朋友,和他一起商量对策。经过反复磋商,他们一致认为:作人最要紧的是形象,一个连老人都不赡养的人已经丧失了作人的起码要求,封建社会还明确规定,为官者死了父母必须回家丁忧三年,隐瞒不报者削职为民。我们是教书人,多少还算一个知识分子,还要教育学生,我们自己连老人都不赡养,尤其是文仲母亲这样受苦受难地把文仲和他的姐妹们拉扯成人不知流了多少泪,洒了多少汗,滴了多少血,更何况凡是了解文仲母亲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是一个顾大局讲面子的人,没有理由把她分在一边,真要把她分到一边世人指责,天理不容。最后决定,先由那位朋友到文仲家找到文仲的妻子做工作,争取力挽残局。
当天下午,文仲的那位挚友就亲自赶到他家作说客,希望说服他的妻子。一个下午文仲没有一点儿心思写总结,一个人躺在床上,暗自流泪,在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出母亲那披星戴月的身影,耳畔总是响起父亲和奶奶临终的嘱托。
“儿呀,赡养老人是我们作人的责任和义务,你长大了不能做昧了良心的事,只要你的母亲能把你奶奶养老送终,你就一定要保证把你母亲养老送终。不孝之子,到了阴间也要受到严惩的。”这是父亲临终时最大的心事,既担心母亲不赡养奶奶,又担心文仲不赡养母亲。
“孙儿呀,你的妈一辈子不容易呀,你爸死后这个家就靠她一个人支撑着,家里那么大的困难从没说过不养活我,她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对得起我,也对得起你们。你这一辈子就是讨饭也不能不养活你的妈。”这是奶奶临终时泣不成声的嘱咐。
文仲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的同学身上,文仲知道他是一个说服能力很强的人,一旦他失败而归,就意味着自己的家庭将面临着一场不可想象的灾难。
天黑了,不见同学的一点儿踪影,文仲想:是不是有什么事占住了来不及跟自己见面叙说呢。文仲起了床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他的寝室前一看,室内没有一丝亮光。文仲的心格噔一沉,他不敢往下想,赶忙回到自己的寝室。一晚上没合一下眼。
天亮了,已经两顿没有吃饭的文仲,虽然肚子没有饿的感觉,却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泪水早已湿透了枕巾,静静地等待着有如意的消息传来,哪怕是一点点。
大约八点,寝室门终于响了,文仲来不及穿衣服就开了门,只听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此人是横不讲理的河东狮,没法儿沟通。”
文仲一听就知道,看来一切努力都是白费蜡,但他还是想问个清楚明白:“是为什么事呀,怎么闹得这么凶呀?”
“家里杀了年猪,她硬说你老妈把猪肉偷了,无论老娘怎么解释,她就是不听,我看是有意找茬想赶老娘出门。”
“那现在呢?”
“我好话说了千千万,道理讲了几箩筐,她就只认一根筋,不把老娘分到一边誓不罢休。不得已,我又说,那你一定要把老娘分到一边,总不能让她喝西北风呀,你看一个月给她多少钱,一年给她多少粮食。你猜她怎么说。”
“她怎么说呀?”
“她说”我要看孩子不能种田没粮食给。文仲那点工资还不够孩子买奶粉,钱也不能给。“这不是逼老人死吗,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听了叙说,文仲的眼泪象断线的珠子,不住地往下流,呆呆地坐在那里泣不成声。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次他流的泪比他父亲死时还要多,他在想自己有何面目去见家乡父老。文仲的同学见他泪水不止,心情十分气愤地劝到:“这种事不值得流泪,要想办法让她接受教育。”
“那你说有什么办法呢?”文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