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紧紧依偎着互相低语说了些子体己话,明俏懒懒散散地像是赖着主人的小奶猫一般软软躺在荀寅的怀中,阖上双眼安心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温热干燥掌心。
心里涌出一丝丝幸福和甜蜜,眼中有化不开的缱绻爱意,轻启粉唇关怀备至地寒嘘问暖着他,表情甚微。
“夫君这几日可安好?”
明俏用食指指尖勾勒着他如画俊逸的眉眼,一下又一下,细致柔情。
“嗯,我心里念着你,从前倒是没发觉,你走了之后,我会那么想念你,你日日,都会入了我的梦。”
荀寅低着头在她耳边极尽暧昧呵着热气,说得话也是这样的引人遐想,惹得明俏浑身颤栗起来,耳廓敏感的地方被灼热熏得一阵酥麻感上头。
她霎时间红了脸蛋,把脸羞赧地埋入他锦织绣云的飞鹤长袍里,宛若初熟的小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兀自采撷。
“夫君几日不见,倒是越发地没脸没皮了。”
她瓮声瓮气地自顾自小声嘀咕着,但是荀寅的耳力极好,怎么会听不见这一句没规矩的话?他却是伸手捏了捏她挺翘的琼鼻,失声笑道:“几日不见,你这张嘴当真是越发地伶牙俐齿了。”
明俏哼哼了两声,扬起下巴不去看他,但还是贪恋地留在他的臂弯怀抱之中,细嗅着他身上熟悉淡淡的书墨卷的气味。
像是在海中漫无目摇晃着的小船不由分说地套上了的绳钩,让她有着落的抵达彼岸。
“你去瀛州请回了神医?”
荀寅细细摩挲着她的纤细白皙的手腕,若所所思地开口询问着。
“是,今日我打算未时让神医替你诊治一下你的腿。”
明俏偷偷觑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仍面色如常,没有一丝绝望悲痛的神情。
荀寅不出声,只是目光温柔地盯住她,明俏觉得氛围登时有些尴尬冷凝起来,于是便弯弯眉眼干笑了两声想要转移话题。
而荀寅也是嘴角噙着一抹颇为温和暖心的笑靥,就这样听着她絮絮叨叨着那林神医是有多么的脾性不好且自大自傲。
还有那瀛州的景色跟长安完全不同,连潮湿炎热的空气中都能嗅出植株绿叶的清香……
明俏回到太傅府的时候已经临近晌午,向下人安顿好林神医的在长安城福来客栈的住处后,给了些补贴的钱帛银两,神医喜静,明俏就派去了几个教过规矩调教好、性子安定的粗使小厮和丫鬟。
便开始吩咐抱节居小厨房的厨子们准备一下中午的膳食,嘱咐着姑爷大病初愈身子刚好了点,务必要做清淡点。
荤腥最好不要沾,这几日明俏在瀛州水土不服的日子并不是那么过得舒坦,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原本带着少女丰腴柔软的胶原蛋白。
但此时此刻却消瘦到不成样子,凝玥端着白玉蓝纹的托盘上有雕龙画凤的酒盏和白瓷骨珐琅玉杯,紧随跟着椿浣垂眸敛眉着布菜。
而荀寅坐在明俏的对面,也是一脸疲惫、愁绪满怀的容态,他左手二指微微屈起来揉揉额角,苦思冥想了二十多天,夜夜皆是心绪不宁无法入眠。
他在想,即便赛华佗在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这双腿治好的几率微不可及,如若自己的腿真的废了,明俏正值少女最好的年华,跟了他这个前途无望甚至还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废人一个,蹉跎了下半辈子,是万万不可的。
墙倒众人推,他虽说在朝堂上言语的分量很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这一路披荆斩棘地一步步靠着各种手段和算计走上太傅这个位置。
他的政敌或者是多多少少得罪过的朝臣们已经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皇上也只是看自己尚且对他巩固新政有用才加以重用,如今却始料未及地成了这个局面。
树大招风,明识初早就对他有所忌惮,皇上现下变了心思要将他变成一枚弃子,自己失势,不能护她一世安宁,定会连累了她。
他踟蹰了一会儿,薄唇一张一翕,却只是微微张开又慢慢合上,并未说出来一句话。
明俏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撂下了碗筷,起唇问道:“怎么了,夫君?”
荀寅面色沉沉,眼中情绪复杂阴郁,他微微叹气,出了句惊天霹雳的话。
“夫人,如果我的腿好不了,你就不必留在太傅府上,想去何处就去何处,不用拘束着,待我去了后,我名下所有的银钱都是你的,这些地契铺子我的俸禄和圣上赏赐的奇珍异宝,足够你余生过得舒坦。”
明俏倏地眯起来眼睛,她冷硬冰凉地开口语气不善地一字一句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夫人,我们……和离吧。”
荀寅不忍去流露眼底的心痛哀愁,只得闭上眼睛,手指一根根攥住轮椅的扶手指尖因过于用力而泛着白。
尽量保持着自己的云淡风轻,抑制住嗓音的颤抖,声音轻如鸿毛,吐出这几个字来。
明俏不敢置信地望向她,明媚流转的杏眸里写满了惊讶和诧异,随即又褪去,她唇角带着笑容喃喃对他说。
“夫君你定是累了,多吃点饭别乱讲话,明日我推着你去长安街上转悠转悠出去透透气,这几天的太阳特别大,多晒晒也是好的……”
“夫人。”
荀寅打断了她,又再次说出:“我们和离吧。”
“放屁!”
明俏沉默了半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随时间流逝而消失殆尽,她突然站起身来,手边的名贵碗筷噼里啪啦地摔在了地上。
起伏着胸膛急促涨红脸大口大口喘着气,不顾形象地呵斥了句不入流的脏话,一双杏眼里充斥着怒火燎原的滔天怒意。
“荀寅,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在神医门前跪了整整十日,我这样费尽心思是为了什么、为了谁,你难道心里清楚地不宛若明镜一样?现如今你跟我提和离二字,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可笑很可恶吗?”
明俏声音原本怒意丛生,但逐渐因为委屈而越来越小,最后都成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泪水弥漫上眼眶,前方的人的脸色看不真切,模糊了视线,她紧紧咬唇,不发一言。
“你先坐下来听我说,你……”
荀寅试图安抚着她此刻躁郁的情绪,却被她又冷言冷语地打断。
“不必了,和离是不可能的,今天这话我权当没听见,你若是以后再提出来,我定不会轻饶你。”
话毕,明俏狼狈转身,步履匆忙地离去,过门槛地时候还被不小心地绊了一下,趔趄着往前顺势走了几步,倔强地不肯去低头,一步步迈着蹒跚的脚步出了抱节居,想也不想地去了摘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