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思卉恨得咬牙切齿,但若真的要下黑手做出点什么来,她倒是生出几分隐隐约约的惧怕来,毕竟,荀寅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她当真不敢挑衅。
如今是当朝三位先帝钦定的辅政大人在朝堂上操纵压制局势,荀太傅人脉广且名声鹊起,姑且算作里面最有权势、分量最重的那一个。
而那征战四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楼稚珩大将军定武侯算一个,剩下的便是白发苍苍老谋深算的张阁老张敬休,三人各据一方,仿若那三国鼎立。
皇帝继位不久,到底还是年少轻狂,不及弱冠之年的少年郎,斗不过这些在宦海里沉浮多年的老滑头们,只得借力于其他略有名声的权臣来巩固自己的根基,以便以后可以独揽大权。
而那个权臣,则是荀寅。
在没有足够的实力掌控权力之前,皇上绝不会轻易动荀寅,厚待忠臣,惩处奸佞,亲贤臣远小人,史官可以正大光明、浓墨重彩地歌颂赞美他一笔,何乐而不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她是女子?日子长得很,谁能耗过谁,修整磋磨那个小贱蹄子的时间多了去,不急于这一时急切就贸然出手,白惹一身腥。
这么想着,覃思卉的面色才稍微好了一些,嘴角扬起来一个诡异的弧度。
旁边的丫鬟们看得胆战心惊,捧着托盘在墙根站立的腿都有些发抖起来,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嘴唇颤动着发白毫无血色,强压下心头的害怕与畏惧,勉强凑合地保持平静无涟漪的脸色,不知道自家姑娘到底又在想什么招数去祸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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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一世的明俏顶着连心钰的身子很是孱弱娇滴滴,虽然在太傅府这段时间里丫鬟小厮们毕恭毕敬地照顾仔细着已经好了许多对比之前,但还是受不得劳累,吹不得寒风。
前几日生病发热已经耽搁了很多事情,只好堆积在这几天赶紧处理来,这让明俏最近头有些大,脑袋一阵嗡嗡乱响,她定下了时间。让府内所有的奴仆都过来抱节居拜见她。
从用过午膳开始,明俏便坐在中堂的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下面的人一批一批地涌上来走到明俏面前磕头,随后便陈述自己的名字和活计,整个太傅府主子不多,奴仆倒是一堆,繁冗庞大,她一直坐到用晚膳的时候,才堪堪挤着时间将所有人通通见了一面。
说实话,比起在明珠殿或在公主府的时光,明珠殿有掌事嬷嬷和大宫女安排搭理,公主府有苏羽青这个才华横溢的男子着手操办。
明俏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甩手掌柜,从不担心这些平凡的琐事来,如今却深刻地意识到当这主母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尤其是像这太傅府这样的高门大户。
几百号人上上下下一齐运转起来并不是什么容易简单的事情,须得主母的官家能力和组织能力要求甚高。明俏耐着性子一个个见了,这不仅仅是为了熟悉环境让他们认人,还要向这太傅府里每一个人彰显自己作为夫人的不可撼动的地位。
等所有杂事处理完,天已经慢慢黑了,明俏一下午都紧绷着身子端出来世家大小姐的模样,这时候腿都有些微微发涩,尤其是大病初愈没个几天,她本就身子骨不如旁的人,今日一弄更是疲惫不堪,她略略揉了揉眉心,凝玥和椿浣很有眼色地将她扶回了隔间内。
明俏半窝在贵妃榻上,这才觉得方才阵阵刺痛好了一些,她虽出身尚书府嫡女三姑娘,但嫁给当朝权臣仍旧是攀了高枝,为免得下人轻贱自己,这才想到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们,有些心思最好想都别想。
“姑爷回来了,夫人。”
凝玥小声提醒着明俏,明俏刚刚阖上想要小憩一下的眼眸倏地睁开,看见不远处步履稳健走来的一个仙鹤银丝祥云官袍加身的影子,立刻欢欢喜喜地起身来到门前恭迎,甜丝丝地唤了句:“夫君。”
荀寅摘下乌纱官帽,嘴边不自觉得带上浅笑:“夫人还没用晚膳?”
“嗯。我在等你。”
明俏顺势坐在他对面,布菜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桌子上登时出现了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膳食,明俏很是贴心地为他夹了两筷子的清蒸鲫鱼,刚将手缩回来才想到,她偶然间听到下人们说荀大人不爱吃海鲜诸如鱼类这样的食物。
她思及此有些为难地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而荀寅也没有拒绝她的一片好意,面上带着和煦春风般的微笑,不声不响地就把那鲜美多汁的鱼肉咽了下去,但微微皱起来的眉头出卖了他此刻真实情绪。
“夫君,不如撤了这道菜吧,我刚尝了口不太好吃。”
明俏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冲着她眨巴眨巴眼睛,神色俏皮。
“不必,你不用顾及我,还有,如果下一次我下朝回来晚了,你也不用等我,饿了便先用。”
荀寅神色毫无波澜,语气平和地说完了这句话,继续夹口荟萃八宝咕噜肉,嚼着嘴中的米饭黏子。
明俏心底下暖暖的,他那样严谨致学的一个人,肯为了她一次次打破自己所遵循的克己守礼,想到这个地方,她看向荀寅的目光又柔和温婉了几分,唇边荡漾开一个娇若桃花般的甜美笑靥。
饭毕,明俏歇息了一会儿便去沐浴,出来后用手巾绞着头发,等她折腾一通后,时间又不早了,明俏有些羞赧,幸好自己头上没有个公爹婆婆,如若真有的话她这个做儿媳妇的架势,必定每天去事翁姑都要迟到落人以柄。
明俏怀着心事来到门前,轻轻柔柔地叫了一声:“夫君,我好了。”
荀寅放下手中泛黄的古籍,看见明俏整个人白白嫩嫩站在门槛前,隐若氤氲着点点热热雾气,乌黑秀密的青丝披散在圆润粉嫩的肩头,漂亮地不可方物,出水芙蓉清丽美人。
荀寅收回了目光,喉结微微滚动,撂下手中攥得发紧的书,对明俏一本正经地说道:“今日听说你见了一下午的小厮婢子们,想必是累坏了,早生休息吧。”
“好。”明俏曼声应了句,今日不知道怎的心情意外的好,她亦想倒头就睡,但是夫君还在沐浴,她也不好没规矩地到床上自己先睡,索性明俏坐在床头用一双水汪汪清透的眸盯着荀寅开口:“时候也不早了,夫君也要歇息。”
荀寅瞧了明俏一眼,敛了敛心神,防止脑子里再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觉得自己有必要洗个清醒的凉水澡,大步流星地去了东隔间里净身。
带着湿漉漉的头发顶着料峭春风回来的荀寅,刚刚前脚迈进了烧着地龙的屋子,后脚就看见明俏的身子慢慢直起来,还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问道:“夫君,你好慢,你终于回来了。”
明俏的嗓音一贯是娇娇嗲嗲,此时带着半梦半醒的劲儿,说出来寥寥几个字都能让人听得酥到骨子里去。
荀寅目光深沉了几分,半晌开口:“你怎的还没睡?”
“我不放心你,等你回来,而且我一个人也睡不着。”
明俏尴尬,自己才与他同床共枕了几日,一个人睡不着此等话都能这样面无表情地说出口,果然是成了婚的女人脸皮都厚了起来吗?
荀寅也没有推脱,坦坦荡荡地坐在床沿上,扶着身形消瘦纤弱的明俏先行躺下,随便扯了个幌子,声音暗哑了几分:“你如果太困就睡,我白日里睡多了。”
“好。”
明俏乖乖巧巧地躺进锦被里,月光下她的面庞朦胧起来,一双眼睛比天上闪烁的星子亮上三分,她许是真的困得厉害,眼睛里水雾弥漫起来,更衬她昳丽。
荀寅实在忍受不了她这样专注地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无奈地松口气,他逐渐俯身抬起指腹细细摩挲她的如玉般光滑细腻的侧脸,声音里带着哄骗的意味:“夫人还困吗?”
明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有出声说话。
还未等明俏有下一步反应,零碎的话语悉数被吞入他的口中,触及温热,明俏倏地脸一红,顿时明白了接下来迎接是什么惊涛骇浪。
又是让明俏腰酸背痛的一番后,荀寅抱着她去洗了洗弄干净,又小心翼翼宛若珍宝似的将她放回了床榻上,明俏仍旧迷迷糊糊不知所云,任由着荀寅摆弄着自个儿。
像是牵线布娃娃一样听话得过分,荀寅只身躺在外侧,略有心疼地看着她,替她压了压被角:“乖,现在睡吧。”
明俏懒得搭理他,眼神都不屑于给他一个,连翻个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别扭着睡过去,半张小脸掩埋在大红的玉枕上,雪肤配红纱,可惜这一副美人图,睡相却有些差强人意。
荀寅默默将她的身子摆正后,将她微微蜷起来的双腿渐渐舒展开来,想让她更得劲一些,却不料明俏一巴掌呼上来,拍到荀寅的脑门上,落下红印子,心里来了气,奈何当真没有多余的力气,嘴里嘀嘀咕咕着声音弱不可闻:“别闹了,快睡,不然就揍你。”
荀寅想要独拥佳人一夜的旖旎心思被这一巴掌拍得尽数垮掉,他扶住佳人的纤腰的手停下顿了顿,克制地将自己的身子移了移远离了这个美人两三分,不能再折腾她了,不然真的要生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