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黛枭岂是言而无信之人,他承诺七日之内,定将此人的行踪告知琴鹦。
龙芽看着琴鹦走进玉帛庄的大门后,孤身一人返回了九辰道观。
乌黛枭在化业堂等候。“这坏人角色确实难当,不过想试她一试。之前想不通四统领为何让你带她来见我,一个普通的小丫头罢了。看到她的幻行步,就解释的通了。”
龙芽一脸茫然:“你想明白什么了?原以为四统领吩咐我把她从永夜城带出来是要将她处决,她遭此祸患原也是因为我,虽不忍心但四统领命令难违。只是出来这许久,也没听到绞杀的指令,反而命我引她到你这里。种种行为,反常,着实反常。”
“你这小傻龙,这有什么难猜的,我问你成亲后的男子管女子叫什么?”乌黛枭故意调笑。
“娘子”龙芽一脸天真。
“成亲后的男子,女子怎么称呼呢?”
“相公。”
“这还不懂,落夺想做人家相公了。”
龙芽一脸不解看着乌黛枭,随后突然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相信她听到的话:“落夺钟意琴鹦?”声音之大,方圆几里内的巡守小道士都听见了。
龙芽十二岁就跟着落夺了,比司马莲还早了一年。他眼中的落夺就是个冰人,无情无爱,无欢无喜。她甚至以为他是因为练了什么古怪的武功将自己的七情六欲全部封绝。虽然琴鹦确实性格纯真,招人喜爱,但竟让那人为她倾心,实非易事。
三日之后,琴鹦便接到了小道士传来的口信:“乌羽士说,你要找的人就在盘龙岭不远的翻云谷,入谷要经过翻云镇,镇上有一户马贩,二位可在那里歇脚。”
琴鹦不打算耽搁,交代怀珍小心留意翠儿,便打算启程。
言之华却挡在她的面前:“琴鹦,我娘的情况不好,危在旦夕,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之华哥哥,我……”
“现在我无暇分身,就好好的待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要去,答应我好不好。”言之华言辞恳切。
“之华哥哥,此去就是为叔母的病。我非去不可。”琴鹦道。
“可是寻到了钱原化的踪迹,既是如此,我和你一同前去。
琴鹦拧不过他,只好答应。况且不知还会发生什么事,多一个人多个照应,而且言之华还不知道言臣的真面目,先将他带离玉帛庄还可以保护他。
三人一路同行,龙芽素来不喜和除永夜城以外的男子打交道。虽然言之华在大多数人眼中是俊秀的儒雅公子,清润如玉。但是在龙芽眼中就是个迂腐,软弱的拖油瓶。尤其是看到一路上他对琴鹦起居无微不至的关照,和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昵。龙芽气不打一处来,常故意横在两人中间。自那日与乌黛枭谈过之后,她在心里便已认定琴鹦便是善人层的女主人,怎可让这样的凡夫俗子亵渎。
琴鹦也没有得到单独和言之华交谈的机会,她自己也在内心中挣扎,到底要不要将在落夺地下密室看到的告诉言之华,何时告诉他才能将他所受的伤害降到最低,亲手杀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十八年来认贼作父,如今随时可能添上弑母之仇,言之华从小便是天之骄子,这样的打击让他如何承受。
三人于午夜时分终于赶到了翻云镇,本打算天色已晚,找一家破庙对付一夜,怎奈一进镇口,便有几十个马夫打扮的人迎了上来,还准备了两乘轿辇。龙芽和琴鹦坐了上去,言之华跟在琴鹦的轿子后,一行人来到镇中的一处大宅邸。门口有两只石马雕像。大门正中高挂匾额,上赫然镌刻着两个字:马帮。
琴鹦下轿进入,原来乌黛枭口中的马贩,竟然是中州第一大帮派的马帮,在江湖正道上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几十家分号遍布天下,垄断了育马,养马,贩马的所有生意。因其和众多镖局常有生意往来,正邪两道无人敢与其分庭抗礼。
整个马帮虽不及玉帛庄富丽堂皇,但面积大小可谓伯仲之间。三人直接被带入后堂客房。
第二天才见到马帮的现任帮主马飞白,年二十二。身材魁梧挺拔,粗眉圆眼,目光炯炯有神。说话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昨日各位旅途劳顿,不方便打扰,就直接安排各位休息了,今日好好为三位接风洗尘。”马飞白性格豪爽举杯相贺。
“马帮主言重了,是我三人冒昧,打扰了。”言之华起身回礼。
“不打扰,乌先生是我爹的至交好友。你们是他的贵客,自然也是我的贵客。只是他老人家身体抱恙,让我好好招待各位。”马飞白解释道。
马帮的前任帮主马越岚曾纵横江湖几十年,传言他曾单枪匹马剿灭一窝企图盗马的山贼,武功深不可测。此人还乐善好施,维护一方百姓,周济穷人。极受百姓爱戴和江湖人士敬仰。很难想象竟然会和乌黛枭这种永夜城的邪魔外道为伍,何况二人年岁相差二轮有余,实乃神交。
马飞白十分热情,对三人的衣食起居极为关照。只是对进入翻云谷一事只字未提。
一日琴鹦与司马莲出门打探进谷之路,行至闹市,便听见一阵人群的呼声:“鬼啊!”
“好丑!”
“太可怕了!”
“快滚!”
只见众人围在一块儿七嘴八舌。
二人好奇挤入正中,见一紫衣女子,双手双脚上连着四条铁链,歪坐在地上,正吃着一个馒头。
馒头摊位的小贩满脸横肉,一下一下打在了女孩儿的头上:“丑八怪,偷东西吃,我打死你。”
女子只顾吃着,偶尔抬头,便引得周围看客鄙夷的目光,只见这女子脸色苍白,浑身上下布满了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疤痕,有的已经结痂很久,有的还在流脓流血。十分恐怖。
见女子的样貌有些人害怕甚至和小摊贩一起开始往女子的脸上扔菜叶。琴鹦看不下去,挡在紫衣女子的面前。脸上身上都是泔水烂菜。
言之华上前喝止众人:“岂有此理,如此对待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简直猪狗不如。”说着拔剑相对。
众人见自讨没趣,就散开了。
言之华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小摊贩:“这馒头的钱我们帮她付了。”
琴鹦回过身想将紫衣女子扶起,刚一碰到她,女子便吓得扔掉了馒头,瑟缩成一小团,十分害怕的样子。
摊主见状嘲笑道:“姑娘何必在这样的疯子身上浪费时间,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
琴鹦闻言怒不可遏,刚想起身和其争辩,便看到紫衣女子用手轻轻的指了指馒头摊贩道:“你要死了。”
接着又指了指方才朝她扔菜的四五个人:“你也要死了。”
琴鹦只当她在说胡话,要是放任她继续在闹市乱跑,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于是将她带回了马帮。
当夜龙芽给她沐浴检查伤口,不到片刻功夫,龙芽便冲了出来伏在墙边呕吐:“天啊,我这辈子见过无数尸体,从未看见这样恶心的,里面的女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好皮,那是常年不断累积才可至此,脑子还不好用,居然活了下来。不行了,我帮不了她了。”
琴鹦闻言无奈自己进去,只见女子一脸茫然的坐在浴桶中,四条锁链散乱的搭在浴桶边,连接处都已经生锈,和女子苍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琴鹦只能轻轻的往女子的身上溅水,她不敢碰,因为她不确定,密密麻麻的疤痕会有多疼。
简单的清洗结束,帮女子穿衣,给她拿了一条青色的罗衫,女子却并不配合,眼睛一直盯着旁边那条紫色的,琴鹦想起她之前穿的那条也是这个颜色,便换了一条。果然乖乖穿上了。
“你喜欢紫色啊”琴鹦轻笑。
女子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琴鹦见女子有了回应,便打算继续刨根问底。
女子摇摇头。
“那你从哪里来?有没有家人?”
女子突然眼睛一亮:“兄长。”
琴鹦闻言欣喜:“你有兄长,他在哪里?”
女子还是摇摇头。
之后无论琴鹦问什么她都不答,只是喜欢坐在花园里池塘边的假石上,看着满塘的荷花,平静安娴。琴鹦见她喜欢荷花,就暂且叫她小荷。
琴鹦每每见到小荷总会联想到自己,同样无依无靠,便想帮她找到哥哥。
此处人生地不熟,于是前去找马飞白请他帮忙。却见有客来访,马夫将她待到一墙之隔的会客室等候。
少倾,马飞白赶来:“让姑娘久等了,方才发生了一件大事,才怠慢了贵客。”
琴鹦答道:“发生了何事,令帮主如此费心。”
“闹市的馒头摊,菜贩十几个人一夜之间全都突然暴毙,这么多的棺椁同一时间发丧,需要大量的马车,马匹。”
“什么,真有此事?”琴鹦突然想起那日小荷曾预言几人的生死。难道这些人的死和她有什么关系?只是她近日来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并无作案的时间,琴鹦一时间汗毛发竖,一股凉意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