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早。
等晨曦照进屋内，刺在元歌的脸上时，他就醒了，这次的睡眠质量不行，忧心的事颇多，才会做噩梦……但在被噩梦给吓醒的他再睡下后没有续梦，也算是个唯一的好消息。
等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粗糙的揉了揉，然后身子翻滚了下，发现昨夜里还在自己怀里嘤嘤哭泣的肯儿没在。还有，他落枕了……僵硬的一批，难受的一批。
“肯儿？肯儿？”
他唤了两声，感到嗓子和脖子这两个毫不相关的地方居然同样的不舒服，这是很奇妙的事情。
昨夜里絮絮叨叨了太长时间，看来伤着声带了……十二点过后的今早，自己翻来覆去，看来是伤着脖子了。等了会，元歌发现没人？他用力扬扬脖子，看到了关紧的房门，一边整齐摆放的桌椅，和身边已经归位的枕头。
这枕头昨天好像被自己扔了……元歌不清楚。梦是现实的反应，看来以后要少做坏事啊……
元歌挠了挠“蓬头散发”下的瘙痒的头皮，心想道：肯定是露肯早起，把屋子里收拾了一番，然后就不管我了？
“受伤了还要自己穿衣服，真是难受……俺滴天啊！痛死我了……”
他呢喃了这几句牢骚，没有多加迟疑，还是选择了独自面对危险——起床……只是，他的衣服不见了。
他的衣服不多，只有几件。昨夜他已经准备好了今日的衣服，就放在床头。现在又不见了，真是让人难受。
元歌拍拍这个猪脑袋，再次掐着嗓子大声喊叫道：“肯儿！肯儿，你还我衣服！公子我马上就要丢人了，赶紧来啊！咳咳……”他嗓子还是不舒服，不能多说话；脖子还是难受，不能多动……元歌看着床头的空杯子，无奈的再次用力躺下。
床是软的，所以还不错。他看着斑驳的天花板，只觉得有一阵：
嘎…嘎…嘎…嘎…嘎…
【动画片】天空飘过一阵尴尬的鸟叫，但屋外还是没人……
过了会，元歌还是不想动，他只觉得：自己隐藏了很久的懒癌帝发作了。这种消极顿时让他觉得心灰意冷、天地无光、天昏地暗……
哒，哒。
外面传来几声脚步声。听到后，元歌迅速来了精神。
门被人轻轻开了，元歌也来气了。徐露肯居然这么长时间不理我，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伺候公子起床，再给公子按按肩，痛死我了！一点也不负责任，起的这么早干什么？还把你最亲最爱的公子给扔到一边，抛弃我啊！这种行为最为无耻！哼！”元歌毫不客气的说道。
对方听完这几句牢骚，反问一句：“真的用我伺候你起床么？”
带着捉弄笑意的仙师慢步走了过来。这是？这是？！在床上，闭上眼睛等着伺候的元歌，如同一只偷腥的小猫舔爪子，迅速坐起，把褪到腰间的被子往上一拉，盖住赤裸露出皮肤的胸膛，然后灿烂的尴尬一笑。
元歌看了看仙师的白衣，觉得脖子也不咋痛了，偷笑问道：
“仙…仙…仙师，你怎么来了？！肯儿呢？”
这个拿着衣服的中年人摇摇头，表示徐露肯不在，他也不知道。白衣人戏虐的把搭在臂弯里的衣服扔到床上，扫视一眼屋内，脸色迅速发生了变化，皱眉说道：“你的衣服她早晨给你洗了，元歌！”
“在！”
“速速起床！这样成何体统？”
“是！”
仙师看来是在训斥，其实是在嘲笑，而且是不加掩饰——赤裸裸的嘲笑……因为这还是元歌第一次在他面前出丑，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元歌不像个小孩，他知道的。他更像是一只惜命的老鼠……
“都怪昨天的那场梦！”半身立正的元歌看着白衣人离去的背影，恨恨道。
“别偷懒！起来用膳！”那人留下这句话。
“唔，知道了仙师，慢走。”
元歌这个要做闲人的人，被迫开始自己打理这一切，而且还是在忍受着脖子的剧痛下。
“还是有人伺候着舒服！”元歌叹息道，“嗷嗷嗷！”他突然侧身，原因是又扭住了，好痛……
……
“仙师，喝粥呢，出去一起喝吗？”元歌侧着头，扬扬筷子，故作玄虚道。
翘着二郎腿、摆着小木桌，端坐在竹椅上的郭诛仙瞥了他一眼，喝了一口粥，没有答话。因为他不想做无意义的行为，这种一眼便可以看穿开始和结局的事情，再絮叨实在是很没有意思。所以他也就缺少了丝人情味。显得无情了些。
他还喜欢补刀，就像现在，说一句：“侧头喝粥，模样甚美。”
元歌要吐了……还好徐露肯没有听到仙师的这句，不然元歌可就要丢死人了，这个模样一点也不美！而且还很丑，自己的长头发自己根本就梳理不好，还不如原本的短发看着舒服呢……这种炸锅开句和歪脖，实在是拉低水平！
“肯儿，出去喝粥？”不灰心的元歌对徐露肯提议道。
高瘦婢女先是轻轻的哎一声，同时用沾满水的玉手撩起搭下来的一绺秀发，最后扭过头来，看着元歌，笑答道：“公子……哦！你这是扭到脖子了，要小心点啊！肯儿还要洗被子呢，就不陪您出去喝粥了，公子您先去吧，一会肯儿给你捶捶肩揉揉背，那样就好了，还有公子你这头发，一会肯儿给你梳理，嘿嘿。”徐露肯捂嘴偷笑，这公子还真是可爱。
元歌撇撇嘴，哼了声。
“公子再次入睡后，睡得这么样？”徐露肯关切问道。
昨夜元歌抱了她半夜，睡眠质量应该好了些。
“还行，还行。”
“公子就是落枕了，还是这么俊呢。”
元歌摊开手，表示毫无压力，他嘴里念道：“邹忌修八尺有余，形貌昳丽，而不及元歌……”
“只是这歪脖确实不太雅观，公子，不然就不出去了吧。”少女无心劝慰讲道。
“必须去！”
一开始元歌想的也正如徐露肯所讲是那样，只不过这一激他，他又想选择与众不同的了。
还是孩子，幼稚些好。
白衣人看着二人，笑了笑。
元歌气鼓鼓的继续走。
“对不起啊，昨夜公子……”高瘦婢女低头看着盆中的湿被，没有再多言。公子是个爱面子的人，不能多问，也不能多说，即使是在仙师面前。要是随便选择一个谁更如意，那肯定也是元歌。
“懂事！”快步走过来的歪脖元歌调皮的拉了拉她的头发，侧头大步走了出去。
“公子慢些，吃完锅里还有呢。”
“知道了，知道了，给我留点。”元歌迈过门槛，拐了个弯，一下子就蹲在那里了，像在蹲坑。
“即使是在蹲坑，也是那么俊呢！”徐露肯看着元歌蹲下的背影，嘴角荡漾起一丝开心的笑容。她想着，脸一红，等一会后。她看向白衣人，不好意思的说道：
“仙师，对不起啊，昨夜的事公子和我叨扰到您了……”
“重复有何意义？无意义。”
仙师打住了她的话，继续埋头喝粥。是的，徐露肯已经说过一遍了。徐露肯她醒的很早，而元歌还像头猪般。徐露肯小心翼翼的从元歌臂弯里钻出，换了身干净衣物后就到院子里收拾东西了。再后来，她在厨房里准备早膳之时看到了仙师，她为昨夜的道歉了。这种做法像是多此一举，但徐露肯不得不做。
犯错的正主没当回事，自己可不能这样。
元歌是仙师的童子，自己又只是元歌的一个婢女，她要认清地位和身份，不能逾矩。这是一个婢女的自我修养。
“仙师，还是对不起您，我真的不能不说。”
……
“仙师，您没事就好，多睡会，昨夜真的是对不起了，仙师，仙师您还喝粥吗？”徐露肯望了望面色不太好的仙师，难过道，“看来仙师是不需要了，还是一会留给公子……”
郭诛仙气从心来，补刀道：“对，留给歪脖少爷……”
哈哈，徐露肯捂着嘴笑了。
仙师长，仙师短，仙师蹦蹦跳……徐露肯带着蕴含着深深的忏悔之意说完这最后几句话后，就不再多言，一心一意的揉搓起杯子来。这是公子昨夜和自己一起盖过的，一定要洗干净再多洗几次。一定要坚持努力！说不定还有下次呢……
“啊！？”仙师对徐露肯的自言自语则要吐血了……不让你说，你还非要说？！想干什么啊？自己还打不得，毕竟她嘴里一口一个仙师，可都是对自己的诚挚忏悔啊……
可是我不需要！你真是和某人一样话多。
可要是真的离开了，倒也没有这个滋味了。
掰着手指数数，都有谁呢？郭诛仙心里清亮，以前那个爱叫自己叔叔和自己乱攀关系到现在也不放过自己的公主算一个，小昝也算一个，元歌也算一下，这肯儿也算！他倒不是认为自己是个风来风起，水来水落的亮堂人物，圣人那就更谈不上了，怎么还能过分要求别人呢？一个萝卜一个坑，最后一个萝卜还是大坑。他只是凡人，那就做凡人的事好了，容身于这市井之间，无欲无求，笑口常开。
“肯儿，脂粉用完了么？”
徐露肯想了想，答道：“还没有，那是好东西，要慢慢用。”
“不必！”
“不行！”少女执拗的坚持，“仙师，我每日去买菜，知道家里还有多少余钱，不能再花那个钱了。”
“我的？”
仙师质问她……徐露肯很聪明，可以说是一点就通，她想了想，顿时明朗，“仙师，这样不好吧，这种脂粉好歹说也是花了对方很多钱啊。”
“你的？”
仙师再次质问。他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又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那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好吧，谢谢仙师，我会多用的。”徐露肯不知想到什么，娇羞一笑，她的倒影在水里闪，像是个窈窕淑女。
“洗澡时加些也是可以的，可美白。”
仙师提醒了她一句，没有去注意徐露肯的小女情态……他要专心，准备斟茶！只不过他分了个神，心想道这肯儿，还是有几分自己孙女的模样。
大抵是天下女子一个模子吧。
既然牵扯到自己孙女，那就要思考该不该回郭府上去看看呢？这是个问题，无法让人思考的问题，肯定是有阻挠，太麻烦了。既然这般，那就不想了。他把桌上的杯子轻轻用剑鞘弹起，然后再用剑柄挑起叶盏，二者同时定格在半空中……茶壶歪向把，侧着圆滚身子淌出一行滚烫的水，直勾勾的进了这叶盏中，叶盏里的茶叶被翻起，然后是冲天的茶香。
叶盏归位，茶壶亦然。
仙师得意的笑了笑，借助剑气和元气冲了杯流觞曲茶，这是他自创的，所以不大讲究。但所需格调却是必须讲究的，要有操纵者对元气很深的掌握程度和精湛的实力，反正这也是闲人喝的，那就不需要在意什么了。
能给平凡的日子里润上色，那就不错了。
……
元歌侧头蹲在门口的阶上，大口歪嘴喝着粥，他看着粥可他的心思却全不在粥里，正如去青楼里只为了吃饭的正经人。他看着路过的行人，路过的行人也在看着他。他看行人是因为行人好玩，行人看他是因为他傻乎乎的，喝碗粥还要侧着头、歪着嘴。
喝着，喝着，元歌就突然想起一个励志的，就是前些日子邸报上的经典故事后发生的事情……小龙女和杨过大侠这桩事，也算是他的心头恨……但风波虽已经过去，但这并不代表着记仇的天京子弟们已经把这事给忘记了。
天京城里，难忘旧事。
让他感到非常励志的就是蹲在墙角，参与讨论闲人们所说的如何…报复——笔者的种种方法，简直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这和他前世里不爽的读者给那些太监作者寄刀片又有什么区别，元歌不清楚。
因为他既不是太监创造者，也不是太监创作者笔下的人物。他只是喜欢看小说，吐槽那些套路罢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次低谷过后，邸报又卖出了一个好成绩，让青藤书院割了一大把韭菜，赚的盆满钵满。那他这个普通人该如何赚钱呢？元歌不知道自己能把现实里的东西复制几样来，因为仅仅是创造一个木制的外骨骼就要把他累死了……
那些小说里的机枪炮弹，是真的吗？
教教孩子吧……（此处省略元歌哭泣一百字）
“你怎么蹲在门口喝粥？”一个懒汉笑嘻嘻的问他。
“你怎么在街上乱逛？”他也笑嘻嘻的问懒汉。
二人各有所指，不相上下。你被赶出来了？你也被赶出来了？要是这样理解的话，可以看做是狐朋狗友的惺惺相惜。懒汉搔了一把身子，抓住一只活蹦乱跳的跳蚤，当着元歌的面狠狠的掐爆了，以示警告！又大眼瞪小眼了会，懒汉只觉得元歌甚是无趣，便也走了。
元歌看着门上的随风飘舞破碎的对联，又喝了一口粥……嘴里喃喃，
“红联脏了，破了，老了，那也就无用了。”
“要是我的脖子能好些，我也不至于这样……要是有一天，我真的名动天下，举世无双了呢？”元歌自问。
这种概率很低、很低。他不熟悉高考（科举）文章里的套路，也不想再去学习一遍，找个良师！不然一把铁剑出门的他，无师自通了？受人猜忌最后被害死的概率可不是一般的大啊。诗句可以说是天上人，跟着仙师积累来的，那写文人酸腐文章呢？莫非也是。
这不就降智了吗……
一道颇急的穿堂风吹过，吹起他的乱发，粥已经喝光了，元歌还是没有啥好的法子。
但他也不着急，因为天不绝人之路。要是走投无路的话，那就只能拿出最后一个法子了，就是找大哥，混天京城里的小社会……
此社会非彼社会，古人更为高雅些。而非斧头帮、剪子帮。四十七巷里的“棋牌技术”就是一个小社会群体，还有那些旧老头，手里有钱的那种。
这是最好的路子了，因为元歌已经打通了一条捷径，相当于把西天取经里最难的副本给打通了。
想着想着，元歌就笑了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他侧着脖子，掂起粥碗走回了院子，看到仙师已经不见了，竹椅也被收起来了，看来应该是入屋了。
而徐露肯正在为一颗鸭蛋给剥皮，“公子，你回来啦，吃鸭蛋吗？这是本地鸭子下的蛋，蛋黄可香了！”徐露肯扬扬手里的蛋，雀跃说道。
“你这蛋保熟吗”元歌调皮一问，这算是前世的梗了，元歌一直记得。
混社会必备语录……
“公子，你说啥？”徐露肯疑惑问道，因为不解保熟为何意？
“算了，我吃好吧。”
元歌伸手从徐露肯指间夺下鸭蛋，一大口就给吞了下去。
……
“公子，你没事了吧。”徐露肯拍着元歌的背，让他缓缓气。
“这一口鸭蛋，让我这本就不佳的身体雪上加霜了……”
“公子，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您会被鸭蛋给噎住。”
……
“别说了，过去了。”
“嗯嗯，公子下回可要小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