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有几颗星星隔着银河,相互守望着,夜晚的天空就如同一张黑色的幕布,隔开了光明与人间。
顾朝朝坐在沙发上,窗帘被风吹得向外飘去,她想起了一个人,一段陈年旧事。
多年前,顾华远曾有一个故交好友,名唤杜昌。此人性格刚正,嫉恶如仇,在对待好友方面,更是两肋插刀,绝无二话。
可惜,好一个如意郎君,偏生是个短命的。
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杜昌是受害者之一。杜昌还有一个结发的妻子,似是叫李蔓儿,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让小时候的她极其的羡慕,顾朝朝还记得,她抱过她。
命运,似乎是逃不掉的。
多年前的她哪里知道,与她有关的,在她身边的,都会因她而死。
顾朝朝头有些痛,她的眉毛紧紧的拧在一起,双手紧紧的抓着衣袖,似是要将脑海里的一切都抛开。
“夫人,夫人。”一阵空荡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
顾朝朝使劲摇了摇头,弥漫在眼前的雾气,慢慢的消散了。
她慢慢的睁开双眼,乔语正一脸担忧的盯着她,手里还举着一杯散发着热气的茶。
“夫人,您还好吧?”乔语关切地问道。
顾朝朝抬起胳膊揉了揉脑袋,淡淡一笑,“无碍。”
“夫人,先生明日便回城了。”
“嗯?”顾朝朝秀眉微蹙,微微的坐起了身子,“明日?”
乔语笑嘻嘻的,“是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晚上便会抵达。”
顾朝朝眼睛看着前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了,你早些休息吧。”
“是,夫人,您也早点休息。”
·
今日吃过早饭,顾朝朝便让乔语备车,她今日有约。
车上,顾朝朝问乔语,“你可知先生此次出差,是为了什么事?”
乔语转头说,声音婉转,“应该是公司的事吧。”
顾朝朝点了点头,便不再过问。
乔语把车开到星河大学附近停下,她转头问顾朝朝,“夫人,我用不用跟着?”
顾朝朝理了理头发,对她说:“不必,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会叫你。”
“好,那夫人小心。”
顾朝朝下了车,走进了那家曾与何艺瑶见面的咖啡馆,因为是早上,店里人不多,还算安静。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杯摩卡,在等待咖啡变凉的时候,她的视线一直落在窗外,“星河大学”四个用金色颜料撰写的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李梦然走到咖啡馆门口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她,她坐在窗户边上,窗外的阳光照在她的发梢、肩膀,那是一幅很美很美的画,是一幅值得被永远珍藏的画。
顾朝朝也看见她了,便隔着窗户朝她挥了挥手,笑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李梦然也朝她招了招手,笑着走了进去。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顾朝朝莞尔,“坐吧。”
李梦然看着眼前的女子,在她的美貌和气场面前,她感觉自己是渺小的,甚至是卑微的,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
顾朝朝看着她的发梢,问:“你们还在一起吗?”
李梦然小声回答:“嗯,还没有分开。”
“你不必拘谨,在你面前,我只是顾朝朝,不是其他的任何身份。”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很坚定的,语气也特别的温柔。
闻言,李梦然缓缓抬起了头,她看着顾朝朝温柔似水的眼睛,心中的涟漪仿佛被抚平了。是啊,她和她分明是一样的年纪,如果可以,也许会成为朋友呢?!
李梦然看了一眼与她只有几步之遥的星河大学,她说:“听说,你已经离开星河大学了。”
顾朝朝点头,转头看向窗外,视线落在校门口的那几个正在发传单的男生身上,“是,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
顾朝朝耸了耸肩,表情有些无奈,“我也没有想到,我的身份是在那种情况下公之于众的。”
话落,两个女孩都垂着眼眸,嘴角微微的带着笑。
太阳沿着它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线,缓缓地走着,偶尔将自己藏在云里,偶尔赤裸裸的暴露在人们的眼前,它是骄傲的,因为没有人敢直视它;它是孤单的,因为没有人愿意直视它。
两人沉默了片刻,咖啡馆里的人也越来越多,都是些高级白领,抑或是几个爱耍帅的男孩子。
李梦然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很细很小,“那天,很抱歉。”
顾朝朝若是不看她的嘴唇,根本就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知道她说的是那晚,便说:“我这个人呢,最是见不得女孩子流泪,更何况,还是你这般好看的女孩子。”
李梦然微微笑了笑,有些犹豫的开口:“我记得我从······从未告知过你,我的联系方式。”甚至是名字。
顾朝朝抿了一口咖啡,又将耳边的碎发拨至耳后,这一系列动作慢条斯理,不急不徐,李梦然在等待着她的回答,显然,她是有些焦急的,甚至可以说是恐慌。
“我曾去过你的学院找你,联系方式,便是那时候留下的。”顾朝朝看着她,用余光瞧了一眼坐在她们对面的那个人。
那个人,正在看着她。
李梦然犹豫着点了点头,半信半疑,“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我还听说了你和他的故事呢。”
“他们总是喜欢调侃我们。”说话时,李梦然似乎在笑,但又不像是在笑,或者,她是在叹了口气之后说的。
顾朝朝:“为何不选择离开?”
“他很好。”
“很好?好到可以接受任何艳遇,是吗?”
“不是的,不是的。”李梦然使劲的摇着头,像是被戳穿了什么秘密一样,她的眼神里带着愤恨,更多的可能是眷恋吧。
“那个女孩,是你见过的人?”
李梦然发笑,眼神飘忽,像是在寻找一个焦点,说出口的话,也是有气无力,“何止如此。”
顾朝朝看着对面的那个人,那人还在看她,她朝他笑了笑,“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场聚会之后吧。”不知怎么的,顾朝朝感觉到李梦然的语气突然有些无所谓了。
“那在此之前呢?他们可有过其他接触?”
她说:“他是学生会主席,她是他的助手。”
“哼。”顾朝朝轻哼一声,随即又觉得可笑,“这样的故事,还真是屡见不鲜呐。”
敢问,有多少个女子,是因为这般俗套的故事而成为了“情”的奴仆?这世间又有多少男子,能抵得住野花的翩翩香气呢?
可悲,可笑啊!
“他会如此,情有可原。”
李梦然抬着头,一双无神的大眼睛瞪着顾朝朝,她肯定是听错了。
顾朝朝回看着她,眸色很清很淡,“你知道吗?在一段感情里,激情变成麻木,是迟早的事情。”
太阳悄悄地躲进了云里,周围一片黯淡,咖啡馆里来了一个小孩子,他的笑声,很尖,很刺耳。
“是啊,在这段感情里,我们就像是讨债的人,原先的他约我,变成了现在的我求他,即便他在追我的时候耗光了所有的激情,可是,他也已经在慢慢的收回了啊!”李梦然有些激动,眼角有泪滑落,想必这话已经憋很久了。
顾朝朝像对待其他的要求鉴情的女孩一样,递给李梦然一张纸巾,她说:“你看,你已经在慢慢的放下了。”
“放下,怎么可能呢?几年的感情就这样化为泡影,好像从来没有拥有过一样,若换作是你,你会甘心吗?”
顾朝朝知晓,若是甘心,便没有她什么事情了。
“一个有家室的男子,会为一个女子痴迷,那么他就一定会为另一个女子痴迷。”顾朝朝伸手挡住落在她脸颊的光,“亦或是其他很多个女子。”
李梦然知道,她这是在告诉她,一个多情的男人,不值得她有任何的留恋。可道理谁都明白,可又有谁真正的看透过呢?
“你爱过吗?”她问她。
顾朝朝双手握拳,她看着李梦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爱过吗?
亦或者说,二十出头的年纪,配得上爱吗?
“没有。”顾朝朝不记得她的答案了,又或者,她是故意忘记的。
顾朝朝离开咖啡馆之后,沿着旁边的路,慢慢地走着,中午的阳光很刺眼,她墨镜下的一双眼睛,像是看不见一样。
“顾朝朝。”有人唤她的名字。
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是谁。
林暮寒追上她,转头问:“你怎么在这里?”少年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我怎么在这里,你不知道吗?”顾朝朝开口,语气不太好。
两人在一家杂志门口的遮阳棚坐了下来,顾朝朝顺手拿了一本杂志在手里。
“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们说话的。”
“我没有怪你。”顾朝朝低头翻看着杂志,淡淡的说。
“你又打算去做那件事吗?”林暮寒问。
顾朝朝翻看着杂志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视线落在了第二十七页,是一篇有关于蓝景的采访,她笑,“我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过问。”
“你总是这样,老气横秋,以为自己是个老人吗?”
顾朝朝抬头看他,眼前的少年,好像有些不同了,眉眼间,好像更加的成熟了,越来越像他的哥哥了。
“若说我是半老徐娘,那学长岂不是成了半截子入土的人了。”顾朝朝调侃。
林暮寒笑,“我说不过你。”
“我哥出差了,是吗?”
“是啊。”
“听说你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山雨城?”
“是啊。”
“你和我哥······?”
林暮寒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顾朝朝直接打断,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场没有爱的婚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暮寒抬眸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奈何阳光刺眼,他有些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