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得上明明可以看到相爱的人,彼此面对面的事情却不能紧紧拥抱,窦子衿知道刘盈的痛苦,投身在帝王家他拥有了别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一切,却失去了平常人的快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可以两全其美的,包括这个早已经哀痛欲绝的刘盈,爱情对于窦子衿如命一般重要,而现实不得不让窦子衿选择了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去代国她就可以实现所有的理想和抱负,还有一颗想置吕雉于死地的的心。
“请皇上记住,不论何时子衿的心都是皇上的。”
离开,对她来说是扶摇直上的荣耀,而继续留在这里则是所有人都不讲她放入眼中的愤怒,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窦子衿宁愿先委身于小小的代国成王成后也不愿意在这偌大的汉宫中提心吊胆。秋月同名,一去悲伤告落,所有哀感顽艳的故事在这一刻都已成定局,她不得不放下那些放不下的过往,放不下姨娘,放不下刘盈和张嫣。临行之前,张嫣苦苦挽留却仍没能抓住窦子衿即刻远去的心,上辇的时候,刘盈苦苦追了车辇数里也没能换来车上美人的回眸一望。
爱情在这一刻也变得那么微薄。
“你回来,你给朕回来!没有朕的允许社也不许离开,谁也不许离开!你回来…给朕回来…”
究竟何为爱情?这一生美人能够真正懂得,爱到了深处才会让一个人放下所有的尊严不顾一切的挽留,刘盈什么都能留得住,唯独那个早已经消失在所有人眼中的窦子衿谁也留不住。
吕雉叹息一声,从城楼上走到刘盈的身边:“她已经走了,皇上留是留不住的。这就是女人,想爱的时候爱的痴心绝对,不想爱的时候就转身离开绝不流连往返,皇上要学会看清所有女人,不然就还会有第二次今天的狼狈模样。”
刘盈慢慢站起身子在吕雉面前踉跄了几步,苦笑着看着她,一点点地贴近她的脸:“太后满意了?把朕身边儿所有喜欢的女人都赶走,这就是太后的报复!当初父皇内能给您想要的一切所以太后今天也想不让朕拥有一切!”
“皇上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任。”吕雉冷道。
刘盈仰头大笑:“这是朕听过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什么是负责任,是让朕和自己的外甥女做一些不伦不类之事还是让朕一辈子孤独终老!朕做了皇帝四年,四年间就只有恭儿一个孩子,太后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每当朕临幸后宫的时候一旦有人怀上龙嗣就会被当今太后亲手掐死,这就是为什么朕堂堂大汉朝的皇帝登基四年就只有一个儿子的原因,恭儿,哈哈…朕可怜的孩子,他又能活到及时呢?”
“皇上认为爱家这么做是错的?“吕雉黑着脸问。
“母后敢说幕后做的就真的对吗?”
“那依皇上之见,哀家该怎么做!”
刘盈直道:“母后要清楚,大汉是刘家的,无论曾经母后为大汉立下什么汗马功劳都请母后务必遵守后宫不得干涉朝政的遗训!”
吕雉与刘盈怒目相对,“哀家可以将皇上的意思理解为,皇上的位置上坐着的是刘家的人,我吕氏就连望而却步的机会都没有对吗?”
刘盈把头别过一边怒视冲冲以示默认,吕雉回到与他正对的地方冷道:“爱家再问皇上的话!是,还是不是!”
亦玉见状慌忙上前阻拦,道:“太后娘娘,皇上是一时悲痛,看见窦姑娘离开了汉宫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太后娘娘切莫将皇上一时冲动说出来的伤心话放在心上啊。”
刘盈甩手一个耳光把亦玉甩到了地上,大声叱道:“下作得东西,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插嘴了!”
吕雉反手抽了刘盈两个耳光,也是大声斥道:“她再下作也轮不上皇上动手!”然后拉起亦玉将她藏入自己身后回头说道:“皇上也想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吗?好,那哀家成全你,哀家不信,哀家没了你这个皇上就扶持不出第二个人左右大汉朝!”
多年以来亦玉早已经成为吕雉最亲近的人,几十年的不离不弃到最后换来的却是她的儿子打在身上的耳光,刘盈的手一抬一落无非是杀鸡儆猴,他想告诉所有人,他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处处听从服从的孩子,吕雉不能左右他,任何人都不能左右他,从前的母子连心就这样被一个耳光打的支离破碎,那些残片飞跃到自己的最脆弱的地方长时间扎根,它仿佛就代表着罪恶的来临,一步步走向灭亡的咎由自取。
究竟是为了这个皇位杀了多少的人,戚懿,刘如意,还有那些平日里稍有些猖狂的刘氏诸侯。从刘盈继位开始自己就煞费苦心呕心沥血的想要为他杀出一条帝王路,终是不懂珍惜,终究是让她功亏于溃,皇帝,是一辈子的清冷孤傲,享有世间万物却得不到最信手拈来的自由,吕雉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把辛苦扛起的江山拱手让人,就算为了刘邦她也要咬着牙撑下去。
离开了那座皇城,漫山遍野都是诱人的翠绿,窦子衿从离开汉宫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停止过对吕雉的怨恨,那一个个让她恨之入骨的耳光和自己苟延残喘的苦苦求饶都让她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耻。最爱的男人保护不了她,她只能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远离汉宫待来日再回朝,那便是另一番身份的美景。血红的大衣犹如她心碎后浸满的鲜血,那一声声被自己拼命克制在深处的哀嚎此刻均化为一股莫名的力气紧攥手中。
马车一晃,窦子衿被狠狠地甩在了车框上,马车骤停,帘子即刻被一个肤如凝脂的小宫人掀开。
“姑娘没事吧。”那宫人问。
窦子衿捂着脑袋摇了摇头从脸上挤出一抹苦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宫人点点头,“有位佳人子想要咬舌自尽,被带队的冯将军发现之后准备反绑然后那为姐姐就一头撞死在了马车上。”
窦子衿面上一紧,沉声说道:“还是有许多人不愿意去那个皇宫的,在富饶的地方也比不上自由来的快乐,扶我下去吧,在汉宫里念过几日佛经就算是为她超度一下。”
下车,窦子衿被小宫人搀扶着走到那个家人子撞死的地方,看起来也是和身边的小宫人相当的年纪,却过早地香消玉殒,被收拾白净的脸上染满了从她脑袋里流出的鲜血,那淡粉色的衣也不再干净。窦子衿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跪在家人子身旁开始默念,含在眼里的泪水却已经悄然落下,刚出汉宫就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到了代国又会有怎样的厮杀等着我,纵然命大福泽深厚逃过一劫,可谁有能知道是不是还能逃得过一辈子。
还未念完佛经窦子衿就被站在家人子群中的一个女子拉了起来,“你疯了!出宫见血这是晦气,代国的薄太后最忌讳这些血腥之事,若是让有心人散了去你就孤苦伶仃一辈子吧!”
她和窦子衿穿了一模一样的大红外衣,头上戴着相同的发饰,可站在窦子衿的面前却让她更加柔美三分,不是窦子衿不漂亮而是眼前这个女人太能缠得住别人的目光,同样不是一丝粉黛同样的衣着装扮眼前的女子就是比所有人都要容貌出众。窦子衿被她拉出人群愣了许久,立定之后便开口直问:“你叫什么名字?”
家人子一笑,道:“我叫宫凌,你叫什么呀!”
“窦漪房。”窦子衿道,“你说薄太后不喜欢这些血腥之事是不是就是说薄太后信佛?”
“是啊,听说薄太后自从去了代国之后就一直吃斋念佛,代王是个孝顺的人,就算是薄太后经常在佛堂诵经念佛也常常去佛堂陪她一起念。可近几年代宫屡屡传出代王和太后意见不合影响母子关系的事情,可我不信,我只信我见到的!”宫凌骄傲的说着。
窦子衿疑惑道:“看你的年龄也不比我大多少怎么会知道这些?”
“那是,我娘是代王的乳娘,我娘曾说,薄太后心地善良代王温和孝顺都是不错的人,所以…”她忽然低头赧颜,不再说下面的话。
窦子衿笑了一下:“所以你才去代国给代王做家人子的?”
宫凌狠狠的点了点头。
窦子衿本不想动自己大脑深处最邪恶的地方,当她见到宫凌,被她深邃的眸子和五官之间的完美便是让所有的荣华集于一身,她终于明白,前往代国不是安静的活在代国之中,她是抱着仇恨抱着崛起的目的,所有人在她眼中只有被利用而不是如薄太后一样承蒙汉宫太后的一点不杀之恩而苟延残喘到现在。皇宫是个杀生之地,没有人能够干干净净的走进来再干干净净的离开,只要你想要高人一等那就必须舍得一切,包括那个汉宫之中自己曾深爱的人。
由宫凌和小宫人雏玉的陪伴让窦子衿觉得路途不再遥远,一路上三人相互照顾谈笑风生更是让随同的四位家人子好生羡慕,没有一个人不说宫凌漂亮,窦子衿灵动,雏玉可人的,就连骑着高头大马的冯之初也时常是回眸一笑。离代国越近的地方就越是苍茫,一片片的荒地再告诉正过往的行人代国里没有汉宫的繁华喧闹,有的只是紧衣缩食的穷困潦倒,窦子衿坐在颠簸的车辇中掀开帘子,视线内的土地寸草不生,偶是有风吹来时,打在脸上也有一丝丝的干燥。
“看来,这代国并不是什么好地方。”窦子衿对车辇外的雏玉说道。
雏玉回答:“姑娘莫是多虑,哪儿还没个穷苦的地方,就连汉宫的门外不也是有许多因天灾而不远万里来讨饭的灾民吗?如今百姓哀嚎遍野,天灾人祸怨不得自己啊。”
窦子衿笑笑,看着年纪不大却事事看的颇开的雏玉,“你真像我的一个亲人,她也和你一样,小小年纪就要承受很多。”
雏玉抬头,笑着回道:“那姑娘的那位亲人一定比奴婢幸福,起码不用每日睁开眼睛就是干不完的活儿。”
窦子衿犹豫一会儿放下帘子,坐回到车辇之中紧缩眉头,出宫三月殊不知刘盈和嫣儿的日子过得如何,也不知管美人的孩子可好,刘盈,这个自己在脑子里千方百计不想要提及的男人,每每一想起就是无尽的疼痛,窦子衿不知道离开汉宫对自己来说是好是坏,只懂,若自己真的选择了那条不归之路,那未来,便是再也无法预料的所有。她想起,自己十三岁时被自己的姨娘从掖庭救出安置在吕后身边伺候,那一年她与年少的惠帝相识,那究竟是多久前的事情?转眼之间自己却已经在了前往代国的路上,曾一时的风光无限如今沦落到他人枕边坠发,曾在汉宫里的伺候吕雉伺候皇上的伺候皇后的她如今也成为了一国之君的女人,若想飞上枝头,那边要站在最高之处俯瞰世人,受万世敬仰!
刘恒的身上总是略带些病态,脸上充满了放荡不羁眼里却总冷冽着一丝防备,跪在大殿里,窦子衿不敢抬头,刘恒坐在正堂鸟瞰殿下眉头微蹙,一旁的薄太后倒是满心欢喜的扫视着殿内跪着的人,代王后的嘴里总是传出‘咳咳咳’的声音,然后就是窦子衿听宫人貌似递茶换水的步子。
刘恒许久都是沉声而卧,倒是一旁的薄太后先张口说了话:“恒儿,太皇太后可真是体恤代国,知道王后病重且代宫无天之绝色倒是先送来了几个。”
刘恒赤了一声鼻子:“谁知那吕后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音色生冷,面上仍是不露一丝颜色。
“恒儿,你要懂得体谅太皇天后,当年若不是她肯放我们母子二人一马今日怎能过的上如此好日子,虽然代国不如汉宫,倒也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刘恒将脸往一旁一侧,冷道:“母后一定要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话都说给殿内所有的人听吗?”
代王后将头一抬,悲着一双眉头,眼底逐渐吐出薄雾。
薄太后多坐了一会儿起身说道:“哀家累了,紫渺,扶哀家回宫。”
代王后见薄太后离开了席位也立刻跟了起来:“孩儿和母后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