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他独自坐在树下看着远处飘零的花瓣,它们就像刘盈的心,被风吹落,在地上团了个圈就散了。侍奉过张嫣睡下,窦子衿拿了件披风出来,搭在他的肩上说道:“外头天凉皇上还是回大殿里歇息吧。”
刘盈摇头:“退下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太后做这样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自古以来新皇登基谁不想********,可...一国天子太难当顾得了左右顾不得其它,如果皇上能多多体恤娘娘的苦心也许结果就不是这个样子的。”
起身,刘盈走到树下围着它转,“你根本不懂,楚营两年的荣辱与共让朕彻彻底底的看透了她那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顺她者昌逆她者亡,堂堂大汉开国皇后,怎么会是个能听得进他人话的。”
“皇上..也许皇上根本就不知道一颗为娘的心呢?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谁不想自己的后人过得比自己还好。”
“你根本就不懂!”刘盈哀道:“父皇在世的时候她就想要干涉朝政,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一直打压刘家高捧吕家是有目的的!她想让吕家的人当皇帝,想让父皇历尽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江山占为己有,她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恶毒的女人!”
刘盈已经泣不成声,窦子衿急忙跑过去掩住他的口鼻失张失智道:“皇上千万不可胡言乱语啊!”
忽然,刘盈将她揽入怀中拼命吻着,手里的酒坛落到地上‘嘭’的一声碎开,夜色下,仅靠着椒房殿里映出的灯光让刘盈沉醉其中,一边吻着他一边撕扯着窦子衿的衣服,尽管窦子衿拼命反抗终究是缚鸡之力,很快,她的衣襟在刘盈的手上逐渐散开。
“皇上!”窦子衿惊呼:“请皇上自重!”
刘盈停住手上的动作开始脱开她的身体,看着她的眼睛,嘴角勾出一条弧线:“自重?你与朕这么多年的感情到最后就换来一声自重?哈..哈哈哈哈..滑稽!”
窦子衿连忙修整衣服跑回椒房殿,一回身,黑暗的角落里撇到了一丝亮光。窦子衿急忙奔过去跪倒在地,大声喊着:“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吕雉一把拽起窦子衿的衣领啪啪两个耳光,怒道:“给哀家滚出椒房殿!”
吕雉恐怕这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这个伺候张嫣的窦子衿会和刘盈发展到如此地步,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让刘盈欲罢不能的做出这样的事情...吕雉拧着眉头怒视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窦子衿,窦子衿?她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窦漪房呢?吕雉犯了嘀咕,历史上的窦漪房生卒年不详姓名不详却实实在在的存在,汉代历史她虽然懂却没有熟悉到连这些细节都要把握得一清二楚,一起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根本容不得自己思考这一切就像一场灾难呼啸而来,刘盈,这个不知道被窦子衿笼络了多久心思的男人,究竟要和哀家作对到什么时候。
“你和皇上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吕雉厉声问道。
窦子衿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吕雉话音一落就即刻回答道:“三...三年前。”
三年前?吕雉回想着当时的模样。三年前正是她奋起对抗戚夫人的时候,那时的刘邦想要废立新储自己则忙着笼络商山四皓同张良等人,那时候的她除了椒房殿就是永巷各地,太子殿内的一切她都视为过眼云烟却不知道这段时日却让一个从掖庭释放出来的宫人成功的走进了刘盈的心。
“如果哀家要杀你,命你死之前给自己的墓碑上提上新的名字,你会写什么?”这是一个圈套,吕雉只想知道窦子衿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历史上的窦漪房心思缜密非常聪慧,这道题无非就是小菜一碟,说得好就将她送往封地,若说得不好...吕雉侧头看了看幔帐后面双手托着三尺白绫和毒酒的亦玉。
窦子衿低着头,说:“奴婢想知道如果回答了太后娘娘的问题之后下场是什么?”
吕雉一怔,笑着:“若哀家要你死呢?”
窦子衿笑:“那奴婢就为自己取名‘桑榆’。”
“若哀家不要你死呢?”
“那就叫‘漪房’。”
“哀家想知道‘桑榆’、‘漪房’的意义何在。”
窦子衿道:“桑榆乃是太阳落下之处的意思,刻在墓碑之上就是鲜花陨落之意,漪房…”她沉了一会儿:“心中泛起的涟漪最后被奴婢收入新房再也不肯托出。”
吕雉的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女人就是不简单,自从自己亲手将戚夫人和赵如意杀死之后刘盈就再也不肯顾理朝政更不肯与其他的女人有亲近的行为,以至于子嗣单薄迄今为止也只有刘恭和一个刚刚珠胎暗结的一个婴孩儿,这个女人居然有能耐三年不让刘盈抛弃可见她的手段非同一般。刘盈的身子日渐薄弱,各封地诸侯也是蠢蠢欲动,那些觊觎皇位的人稍不防备便有可能攒和起来夺定江山,拥有封地的高祖皇帝的子嗣背地里又不知道会搞什么名堂。
齐王刘肥虽是高祖皇帝后人之中子嗣最多的一个却一直畏惧吕雉而对汉室江山有心无胆,淮南王刘友,自是从来不将朝廷放在眼中,他与年轻时的刘邦一模一样,角钻跋扈不说一身的地痞流氓之气,对于他吕雉从不将他放在眼里,小小的淮南王任他也干不出什么危于社稷江山的事情。代王刘恒?这个从小就让吕雉担惊受怕的一个,从没出生之时就开始派人暗加保护,虽然薄姬处处谦让事事不计可这几年代王传来的一些蠢蠢欲动更是让她提心吊胆。人人都是个自私之人,面对刘盈还正当年时却频繁传来地位动荡的威胁,纵然吕雉对大汉的以后不无担心,却仍是害怕吕家的人有什么闪失,毕竟吕家养育了她十多年,几十年间又处处帮衬,戚夫人打压之时更是吕家的人给予鼓励才没能让自己垮掉,不论什么时候,她都要为了大汉着想。
“你想活命吗?”
窦子衿猛然抬头,“想!”
“那你可曾想过为哀家效劳?”
“是!”窦子衿点了点头。
吕雉走到她面前笑道:“过几日本宫会赏赐五位家人子去各国封地,到时候,你窦漪房...可得好好表现啊。”
“太后要让奴婢去封地?”
“不可么?”吕雉冷道。
窦子衿忙说:“娘娘不能把奴婢送往封地,奴婢..奴婢不能没有皇上!”
‘啪!’
一个耳光落在窦子衿脸上,“皇上也是你这种下作得东西能拥有的吗!永巷里的女人但凡是在皇上身边有过荣宠的到最后哪个不是非死即伤,哀家眼里只有皇后一个人,怎么?你也想有一天见不到晨初的太阳吗?”
耳光打在窦子衿脸上却落在了亦玉的心中,像一把烧红了的烙铁深深的在她心上烙了个血淋淋的印子,她紧端着托盘由心里哭泣。
梦中,四处的水,窦子衿走在里面犹如踩在棉花上一样柔软,小心翼翼的向前却还是被迎面而来的水圈击倒,水圈中无数个看着像受尽了刑罚的人被开膛破肚,腹中塞满泥沙之后再被用铁丝缝上,一个转身,身后跳出一个面目狰狞头发散乱的女人掐住她的脖子,目光冷冽似乎想要将窦子衿一口吃掉。猛然惊醒,亦玉急忙做回到榻上问道:“可觉得哪儿不舒服?”
窦子衿看着亦玉许久,扑进她的怀里就是一阵嚎啕大哭。
“别哭伤了身子,凡事想开一点,还好只是去齐国,齐王为人谦和深得民心对后宫的妃嫔也是甚好,你去了哪儿一定不会受什么委屈的。”亦玉安慰道。
窦子衿埋在她的怀里哭道:“可我不想去哪儿,齐王大我差不多三旬,怎么可以将我送往齐国忍受这种不伦之事,姨娘,救救子衿子衿不想去和一个老男人度过残生,子衿放不下皇上在子衿心中皇上才是子衿的全部!”
亦玉说:“子衿啊子衿,掖庭受苦受难数十载之后难道你还品不出要在永巷里生存需要的是什么吗?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而我们就是那个寇,太后娘娘心狠手辣,纵然是姨娘从小跟随到最后也没能幸免与她的算计,若不是当年她利用我击败韩信,如今的姨娘怎么会是汉宫之中一个做了一辈子奴婢的宫人,而姨娘的子衿也绝不会沦落到发配掖庭去做那些粗使下人的活儿。姨娘也恨可姨娘不能杀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年是吕公把姨娘接入府中才免去姨娘饿死街头,纵然太后再对姨娘不好姨娘也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还好,只是齐国,齐王的秉性姨娘最清楚不过,与其在汉宫里成王败寇倒不如在齐国凤凰涅槃,至少你过的不会比现在差。”
“家人子,去到之后不过是一个妾,选上了顶多做个美人,若选不上到头来还是伺候别人的命。”
“那也比在虎口拔牙好啊!”亦玉声音颤抖哽咽着:“姨娘费了多少心思才把你从掖庭救出来,是因为皇上品性善良才将你安排到长乐宫,若能想到日后是这般下场当初就不应该把你送到皇上身边,如今十多年的不能相见才团圆三年就又要两地相隔,姨娘不求你荣华富贵,姨娘只想让你好好活着,窦家只剩下你一个,若你在有个三长两短姨娘百年之后如何有脸下去见你的父母。”
窦子衿泪眼婆娑着,紧紧抱住亦玉小声痛哭,这就是一个宫人的下场,这就是在后宫中贱如蝼蚁的命,被他人向东西一样送来送去却不能自己主宰命运。与至亲之人骨肉分离也许是世界上再残忍不过的事,一去齐国终日只能哀哀父母,此次离开再相见又要再等多少个一年…
“姨娘在帮子衿一次吧,子衿不去齐国,求姨娘把子衿安排到代国去吧!代国离汉宫最近,子衿想姨娘的时候还能站在高处多望几眼。”
亦玉抚摸着她的发髻点头道好。
刘盈又开始了肆无忌惮的酗酒,终日昏昏沉沉毫无一丝帝王之相,张嫣知道舅舅这几日心情不悦也不敢前去打扰只好老老实实的呆在椒房殿照顾刘恭。窦子衿几番路过椒房殿前头的花树下远远就会看见瘫卧在那里的刘盈借酒消愁,次次流连于此处却不能停下脚步俯身安慰,见刘盈日日自暴自弃窦子衿又懊又恼。终于,在第N次又见到花树下的那个人时窦子衿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跑到他的面前一把抓住刘盈的衣领就甩了两个耳光。
“终日醉在花树下你还有个帝王之相吗?你是刘盈,大汉的皇帝,我只不过是一个喜欢攀龙附凤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可留恋的!”
刘盈浑身无力,绯红着脸颊醉醺醺的一字字道:“你是个喜欢攀龙附凤的女人?可就是你口中这个攀龙附凤的女人让朕挺过了人生之中最难过的日子。三年前,戚夫人被做人彘,赵王被毒死在朕的寝宫,多少个日夜朕都想着不如随他们去了算了,朕有一腔的抱负想要实现,可这些阻挡抱负实现的绊脚石却是堂堂天子的母亲,是你,让朕重新看见了希望,是你告诉朕不要被现实的残酷击倒,也是你告诉我只要愿意停下脚步倾听每一人的声音这世界上就没有善恶之分,难道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吗?如果不是,那你今日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窦子衿抹着眼泪:“是我向太后娘娘请示去代国的,汉宫不适合我,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那里没有厮杀没有勾心斗角,我讨厌这里,我甚至讨厌它的一草一木,这里到处都是血的气息,压得我每天都喘不过气来!皇上,放我走吧,我走了就会比现在快乐的。”
“可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刘盈站起身子咆哮着:“你没有了朕还有可能拥有整个天下,可若朕没有了你,就算是把全天下给朕朕也不稀罕!你走了有没有想过朕的感受,偌大个汉宫朕坐拥佳丽三千,朝堂之上万人朝拜却始终没有一个能让朕觉得能敞开心扉去相信他们的人,可你不同,和你在一起就算不说句话朕也觉得充足,真自私,你为了你的自由离朕而去,而朕呢?朕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地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