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不是一般的好看,
他美艳得让人想到“红颜祸水”这四个字。
01
一片阳光照在蕾纳斯脸上,她好看的眉忍不住皱起,马蹄踢打地面的声音愈发的清晰,驱赶走蒙眬的睡意。轻微的颠簸却也让她浑身难受,长时间骑在马背上她全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
金色卷翘的睫毛扇动了几下,宛如水晶般清澈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到的却是宽阔的怀抱和结实粗壮的手臂,带着泥土与芳草气息的男性体味充斥鼻间,温热的体温贴在她的皮肤上。
这个陌生的感觉……谁在抱着她?皱了皱眉,蕾纳斯张着迷糊的眼向上看去,看到了一个有着细碎胡楂子的下巴,这张蜜色的俊美脸庞是—夜。
夜的视线直视前方,并没发现怀中的小人儿已经醒来。
“早安!”轻轻的声音从夜的怀里传来,他浑身一震,有些惊讶地低头。
蕾纳斯正平静地看着他。
“……早安。”琥珀色的眼瞳对着蕾纳斯,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昨晚上蕾纳斯因为犯困,在马背上打起瞌睡,因为怕她不小心会掉下马所以他才将她抱到自己怀里,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生气……
“快到戊云了吗?”没注意到夜有些尴尬的表情,蕾纳斯急切地问道。她现在满心都是特司迪,昨日一整天日夜兼程,只为了能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他身边。
“午后才能到。别心急,再睡会,到了才有精神!”轻柔地抚摩着蕾纳斯睡乱的头发,一个如此娇弱的女孩却固执地不顾他人劝说,没有丝毫停歇地赶路只为了能早点到心上人身边。
回想起她昨晚硬撑在马背上的倔强背影,他既心疼又无奈。
“嗯……”心不在焉地应着,蕾纳斯凝重地看着前方,如果她有一对翅膀就好了,能够立刻飞到特司迪的身边……
唉……夜看着蕾纳斯神游的表情,在心里默叹一声,她,大概又在想特司迪了吧……
烈日灼烤着黄土,官道上一群马队急驰而过,扬起一片黄沙。两旁的矮树上的叶子因为暴晒而打卷,烦躁的鸟虫鸣声在树丛间回荡。
走在最前头的赤血突然困惑地皱起眉,他手一抬,所有护卫全都及时拉住马缰。
这时,官道上除了枯燥的虫鸣外突然融进了一阵如流水般柔和清脆的抚琴声。那声音清灵动听,居然能给几近正午的闷热带来一丝凉气。
“前面是谁?”蕾纳斯竖耳倾听这灵动柔和的音乐,忍不住好奇地问。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有雅兴在此抚琴?而且这音律很是陌生,不知道是什么乐器所奏。
“大人,前面是个琴师,他正挡在路中间……”前面的军官立刻停下马,有些无奈地转头回答。
勒住马,蕾纳斯眼中同时闪过疑问和好奇。他们纷纷下了马,绕过士兵向前走去。而那些随行士兵一看到主子都下了马立刻也下马跟随其后。
眼前的马匹快速分成两股,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顺着前方看去,蕾纳斯突然眼前一亮。
好个妖媚美艳的男子!
看着眼前这盘坐岩石上的琴师,她心里不住地感叹。
说实话,平时见惯了夜和雷克司那种迷惑世人的极品美男,身边又经常跟着特司迪这样的俊秀少年,一般好看的人已经很难引起她的注意。但这个男人……他绝不是一般的好看,他美艳得让人想到“红颜祸水”这四个字。
用“红颜祸水”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人或许很奇怪,但这就是他给她的第一印象!
一身宽松的粗布白褂搭在略显纤瘦的架子骨上,遮掩不住骨节分明手臂和胸前那片白皙的皮肤,腰间随意的绑着一条黑色缎带,显出一份狂荡不羁的气质。男子低着头,专注于手中那把像吉他却更小巧古朴的不知名乐器,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在弦上撩拨,美妙的声音从中倾泻而出。
他一头过腰乌丝如瀑布一般倾下,几缕从额角落下,遮掩去他棱角分明的纤长脸颊,平添一份颓废的美感。那双半闭的狭长凤眼魅惑得勾人心魂,高挑直挺的鼻下,一张如玫瑰般红艳的性感薄唇处处透着诱惑。
这个妖媚的琴师全身散发出一种神秘诡异的气质,蕾纳斯凭直觉从他身上搜索到一种危险信号,他会出现在这里似乎不像是偶然。
“你是谁?”一个军官一声大喝。
听到有人打扰他抚琴,琴师的手往弦上一按,如行云流水般的抚琴声戛然而止。
他慢慢抬起头,勾在耳后的青丝一缕缕落下遮去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越显柔媚。他优雅地起身,那双深邃幽暗的狭长红色眼眸向他们直直看来……
接触到那幽冷的目光,蕾纳斯心头一震,闪过困惑。一个天性浪漫的琴师眼中怎么会有宛如宝刀出鞘一般的锋芒?这个琴师恐怕不是个简单人物!
“你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抚琴?”夜看着他戒备地问道。和蕾纳斯一样,他也觉得这个妖媚过人的琴师有些诡异。
“在下就是一个游走江湖的流浪人,正好经过此处小奏一番,没想到却能与各位偶遇。当然鄙人自知身份卑微,实在没资格与各位攀交。不过我刚好身怀某些特殊本领,可以解除大人此刻最大的烦恼!”淡然地笑着,琴师自然散发出一种神秘莫测的气质。他这番话说得游刃有余,似乎只是意外出现在这,又似乎是为了结识他们而出现。特别是他最后那段话,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蕾纳斯和夜相互交换了个好奇的眼神,对这个男子产生了怀疑。
“凭我的特殊才能。我能一眼看穿别人,知道他们最想要什么,最担心什么,最恐惧什么。”琴师微笑着说,语气中隐约流露出自信。
听完琴师的话,蕾纳斯不屑地冷笑,原来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这样的人。对夜使了个眼色准备离开,她可没心思在这看人演戏。
看着她讥讽的笑脸,琴师不怒反笑,他一边走近蕾纳斯和夜,一边说道:
“两位大人不信吗?要不要来试试,我可是一眼就看穿了两位的秘密。”好奇是人的天性,夜和蕾纳斯一听到他那么说,立刻来了兴趣。他们喝退阻拦这个琴师靠近的贴身侍卫,等着他告诉他们这所谓的秘密是什么。
02
正在这时,黄沙飘过,群马嘶鸣,马蹄不安地踢打地面。
赤血驱着马退到队伍中央夜的乘骑旁,以眼神询问地看向他。夜不知何时也皱起了眉,一脸凝重地注视着前方。不只赤血发现,他刚刚察觉出前方传来的隐约骚动声。
全队的突然停滞和警戒使周遭的气氛瞬间变得冷凝。发现情况有异的蕾纳斯困惑地抬头看着夜,轻声问道:“怎么了?”“有一群人正向这聚集过来!”一边说,夜的大手一边紧紧圈住蕾纳斯的纤腰,眉宇间隐约露出些许寒气和杀意。只要有他在,谁都休想伤她分毫。
“冲我们来的?”一听夜那么说,蕾纳斯也警惕了起来。自己离开王都的事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才对,怎么会有人从半路杀出来?
“还不能肯定!”夜依然专注地盯着前方,平静地说。
蕾纳斯咬了咬下唇,暂时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转眼间,官道上扬起一阵铺天盖地的黄雾,密密麻麻的人影在沙雾中若隐若现。一大群衣装简陋的贫民百姓宛如被激怒的野牛群般向他们冲来,这些人手中举着锄头铁锤,满面怒意,口中念念有词,这浩荡的气势和莫名其妙的情况让所有人都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蕾纳斯惊诧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暴民,他们这个样子想做什么?
出于直觉她认为这些贫民不是冲他们来的。
先不说自己南下戊云的消息是不是真被人走漏了,这伙人看样子就只是一群数量惊人的乌合之众,而自己身边的护卫个个都是暗部精英,真打起来绝对是一大群羊遇上一小群恶狼,她的护卫对付这些贫民绝对是游刃有余。
夜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他正犹豫着是否要立刻带蕾纳斯立刻远离现场。
冰凉的小手突然覆上他的大手,他低头看去,蕾纳斯正全神贯注的注视前方,低沉地说了一声:“再看看。”大群人快速向他们接近,护卫们一个个全身绷紧,手在不知觉间都已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随时准备展开一场血战。蕾纳斯注视着向这冲来的人们,瞳孔慢慢放大,她能清楚地看到这些人脸上颤抖的肌肉和眼中暴虐的神采。
气氛压抑得像一根绷到快断的弦。
人群直直地冲向他们,却没有丝毫停滞地快速越过。蕾纳斯心头一紧,又立刻放了下来,果然不是冲他们来的!
就在她刚松了口气时,刺耳又急促的马鸣声在吵嚷的人潮中此起彼伏。马匹在大群气势骇人的暴民中躁动不安,纷纷踢打着前蹄不受主人控制的四散开来。护卫队宛如一堆急流中的小石子,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夜紧紧地护着蕾纳斯,在人流中难以立足。至于散开的其他人,他已经无暇顾及。
在这人挤人的流动人河中,骑在马上的护卫不是被人挤下马,就是被躁动不安的马甩下身。很快淹没在人潮中失去踪影。
坐在夜怀里的蕾纳斯惊奇地看着推挤中的人群,这个场面实在少见,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突然一个人勾到了她的衣摆,她身子一滑,瞬间被卷入人群中。
仅仅应付胯下躁动不安的坐骑就让夜头疼不已,他护着蕾纳斯的手早转移到马缰上,根本没来得及分心去看蕾纳斯。所以当她被人从他怀里拉走的时候夜只觉得怀中一空,心一跌,他立刻发现身上少了什么。
该死!在心里低咒一声,夜立刻放弃躁动的坐骑,目光敏锐地在无数人影中搜索,大声高呼蕾纳斯的名字。人群中一只白皙的小手不停摆动,但很快就被人影盖过。
蕾纳斯死命地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但她的声音和身影却被人潮压过,没人能看到听到。早知会变成这样就先让夜带自己离开了,她像个夹心饼干一样被夹在人堆里无奈地随着大流往前走,心中后悔无奈。要是有人能把她从这可怕的人堆中拉出,她一定感激不尽。
就在她那么祈祷的时候,突然一只有些冰凉的大手牢牢地抓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拉住,她终于在流动的人潮中稳住了脚。
回头看去,一双魅惑人心的红色眼眸直直地看着她,妖媚美艳的俊脸带着冰冷的笑意,慢慢地将她拉向他。
琴师将蕾纳斯拉到自己怀里,向人潮外围一点点挤出去。
躲在这个陌生人的保护中,蕾纳斯鼻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冰片气味,很凉!
让人清醒的冰凉。
“你究竟是什么人?”这个有着妖艳外表和冰冷气质的男人给她的感觉非常特别,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说过了,一个云游四海的人。”琴师若有所思地看了蕾纳斯一眼,淡然地回道。
03
夜飞蹿到高处的树枝上,烦恼地搜寻着蕾纳斯的身影,没多久就眼尖地发现她娇小的身影被琴师护在怀里,已经挤到人潮的外围。一个跳跃,夜闪到蕾纳斯身边。
看到熟悉的身影,蕾纳斯立刻从琴师怀中挣开,抓住夜伸来的手。夜抱着她,脚上一使力,立刻跳出了人堆。琴师也尾随于后跟了上来。
吵嚷的人潮慢慢远去,一行人留在原地,赤血和其他护卫发现他们后立刻聚集过来,除了有几匹马不知所踪,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对着人群扬着黄沙离去的背影,蕾纳斯忍不住困惑地问道。
“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不过戊云似乎发生了贫民暴动。”宛如寒冰般空灵的声音从琴师鲜艳薄唇中轻吐而出。
蕾纳斯转头打量着身边这个神秘男子。“多谢你刚刚出手相助。”目光对上琴师,蕾纳斯诚恳地说道。虽然怀疑这奇怪男子的身份,但对方帮过自己,该道谢的时候她不会吝啬。
“举手之劳,何足言谢。不过刚刚那一阵推挤实在令人痛苦,你没受伤吧。”琴师浅笑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恰好的善意的关心,不会显得过分热情。
琴师的问话提醒到夜,他立刻紧张地检查蕾纳斯是否受伤。
她笑着朝夜摆摆手,轻声说了句:“我没事!”“不知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淡然地瞥过蕾纳斯身边警惕的护卫,琴师问道。
“我们要去戊云。”蕾纳斯平静地看着对方应道。
“真巧,我也正好同路。不如一起同行?”琴师嘴角勾着浅笑,温和地说道。
同行?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蕾纳斯忍不住皱起眉。不是她多疑,这个男人怎么看都不简单,他突然提出要与他们同行,在隐约间她觉得这个人不只是想和他们同行那么简单。
“为什么我们要带上你?”蕾纳斯说道。公务并非儿戏,带着一个陌生人多有不便,况且他似乎并不可信。
“因为这样我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是谎言,而且这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琴师平静地说着,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蕾纳斯本来是想以“不方便”为由,一口回绝。但琴师却先行开口说道:“听说,前几天王都来的大臣出了事,跌落深谷……”蕾纳斯的心立刻被吊了起来。
他知道特司迪的事?那他是否知道特司迪现在情况如何?拒绝同行的念头瞬间被她抛之脑后。她盯着他,用眼神催促着他继续说下去。
“如今戊云到处都是激愤的暴民,我一个人上路实在不方便。”口风一转,琴师试探地看向蕾纳斯,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蕾纳斯的脸上立刻出现三条黑线,这个男人果然不简单,够狡猾!先是把她的心提起,然后用那么隐讳的话提出条件。
蕾纳斯挑眉看着他,她该相信他吗?
这个奇怪的男人接近他们恐怕别有用心,带上他实在是一种冒险。
但……通过短暂的接触,她觉得他就算不会读心术也肯定是个心思缜密善于观言察色的人才。拒绝他的话岂不是错失了一个得到人才的机会吗?
况且,自己身边高手如云难道还会怕他一个单薄的琴师?如果他是危险人物,那么带他在身边好过让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耍花样。
不如,就赌一赌吧!夜看着蕾纳斯,一切都将以她的决定为准。
“你叫什么名字?”蕾纳斯紧紧地注视着琴师淡然地问道。
“磷火!”勾起嘴角,他有预感蕾纳斯会接受他。
“好!磷火,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不过……如果让我发现你在耍什么花样,就别怪我无情!”凌厉地看着,她倒想看看这个琴师能怎么帮自己。如果发现他异心,她可以保证他将看不到明日的朝阳!
“你可以信任我!”磷火满不在乎地微笑起来。
“我会关注你!”挑挑眉,蕾纳斯不置可否地回答。
她不但会关注他,还要亲自监视他!
得到蕾纳斯的首肯后,磷火加入了队伍。骑上士兵为他腾出的黑色骏马跟在蕾纳斯身后,磷火的性感的薄唇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勾起一丝冰冷的浅笑。
芸的消息这次真是给了他千载难逢的机会。
虽然特司迪没有因他的计谋遇难,但他却因此可以跟蕾纳斯正面交锋。
蕾纳斯来了,特司迪恐怕会无暇顾他,寻找幕后黑手的行动也会因此拖延下来。他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没人知道他是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蕾纳斯和特司迪一定想不到,最危险的敌人有胆量潜伏到他们的身边……
04
一到戊云,蕾纳斯四处找人询问特司迪下榻的旅店,一问到地址她宛如一阵风一般向那里冲去。在所有人惊讶困惑的目光下她跑上楼梯。当她的身影消失在旅店一楼大厅时,夜和磷火这才尾随追来。
她沿途一路问询,得知特司迪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正在静养,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下一半。
越接近他所在的地方,她就越是激动和急切地想要见到他。可跑到闭合的木门前时,蕾纳斯全身的冲劲又突然间全部散去。
她呆呆地对着木门出神,手慢慢地抚在门面上,却踌躇着不敢推开。
看到自己到来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和表情?他希望看到她吗?她还没忘记他离开王都正是因为要与她断绝,如今自己莫名其妙地跑来,他是否会生气会赶她走?
紧咬着下唇,蕾纳斯的眼中闪着不确定的脆弱,如果他不想看到她呢?心在恍惚间摇摆不定。
“是谁?进来!”门里清冷熟悉的声音传来,震荡在蕾纳斯的脑海。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宛如急促的鼓声在胸腔用力地震动。
手颤抖着,蕾纳斯慢慢推开房门。
门慢慢地被推开,蕾纳斯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口向里望—有些憔悴的特司迪正靠在床上看文件。
两个人无声对望,特司迪一脸呆滞,深蓝的眼中闪着不敢相信的震惊。
蕾纳斯紧张地看着他在日光下有些苍白的熟悉轮廓,心跳声在两人间清晰地传动。
“你……怎么会在这儿?”手指慢慢收紧握成拳状,特司迪难以相信远在王都的蕾纳斯居然会这样突然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这是他的幻觉吗?真的是她吗?
“……听说你出事了,所以我……”咬着下唇,她有些干涩地说着,倚着门的手落下,一步步慢慢向他走近。目光停留在他缠着厚厚白绷带的腿,有些刺眼。他果然受伤了!
她站在他面前,一只白皙的小手轻柔抚上他受伤的腿。蕾纳斯娇美的小脸在特司迪眼中不断放大,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份难以言喻的激动在心间震颤。
她因为听说自己出事而赶来戊云?为什么?他不过只是别人的影子,她用得着在乎他吗?
“疼吗?”声音微微颤抖,蕾纳斯看向他,眼中布满心疼和关切。
蕾纳斯的话宛如一根有力的针,瞬间穿破他保护自己的寒冰面具,直直地触碰到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特司迪咬着下唇,眉头不自觉地深锁。她在乎他,是真的在乎他,他能感觉到!但……
“为什么?你不该在乎我!对你来说我只是个替身,不是吗?”紧握的拳头,指尖深深地嵌进手掌中,特司迪不确定地看着她,低沉声音带着忧伤和悲愤。
他再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感觉,不想再会错意、表错情。
她现在看着的人,真的是他吗?
看着那双深蓝眼眸中的挣扎和质问,蕾纳斯心中一紧,她明白夜一的事给特司迪带来很大的伤害和刺激。如果是几天前她一定无法弄清自己在乎的究竟是夜一还是他,但是她现在知道了!
“我在乎的是你,与他人无关!”低柔却坚定地说着,蕾纳斯纤细的手臂抬起,全身贴向特司迪,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温柔却紧紧地将他抱住。
此刻她心中的困惑终于散去,看清了自己的真心。她在乎特司迪,并不因为他是夜一的替身,她在乎的是特司迪这个人!心中一片明净。
全身一震,特司迪脸上的表情立刻被惊诧取代,身体僵硬得像块石碑。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她真的确定在她眼中自己不再是别人吗?
蕾纳斯双臂紧紧的缠着他,手指有力地扣着他,骨感的肩膀微微颤动,冰凉的小脸埋在他的脖颈间:“还好你没事……我真的好怕……”哽咽低柔的声音在他耳畔轻响。
特司迪敏感地察觉到一滴温热的水珠沿着他越来越炙热的皮肤滑下。她居然……为他流泪!
他真的不是在做梦?那么,那天他坠崖时的幻觉,真的实现了?
快速地下落,耳边只有风的呼啸。这一生的经历宛如被风卷起的书页,一张张快速从眼前翻过……
年幼时与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在社会的中下层过着清贫的生活,那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不明白为什么身体孱弱却美丽的母亲无论再怎么努力工作最后都会被女主人撵出门。
饥饿与不安定深深刻进了他苍白的童年。母亲最后病死在雪地中,而他在一夕之间变成了举目无亲的孤儿。
就在他快沦为街头的乞丐时,满心怜悯的太师宛如他人生的曙光般出现,不但收留了他还让他成为了自己的义子和学徒。接着,从未想过的幸运陆续降临到他身上,太师最好的学徒、女皇的未婚夫、冰封的左相,这些幸运不仅是神赐的,同时也是他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他经历了从下层社会的孤儿到受人敬重的重臣这份荣耀,同时也经历了感情上的失败。
这样的人生不能说没有遗憾。
如果有机会,他真不想再继续倔强地守着自己的尊严,在还来得及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有勇气对蕾纳斯说一声:我爱你。
只是他知道自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冷风如利刺扎着他全身,这样的高度自己想活下来几乎没有可能。
“特司迪你不能死,请你一定要活着!”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宛如电流般在他脑海中响起,那个声音清晰而悲伤,带着强烈恳求和无尽的恐慌,仿佛是找不到母亲的幼鸟在绝望时的鸣叫。
特司迪紧闭的双眼忽地睁开,那个声音是—蕾纳斯!
他不会听错的,唯独她的声音自己不可能听错!
不去想在那么遥远的距离自己怎么可能听到蕾纳斯的声音,更不去想蕾纳斯怎么可能会在这时这刻知道自己落崖。他此刻只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蕾纳斯的确在呼唤他,并且让他不要死!
不知道哪里来的决心和勇气,特司迪深蓝的双眸凝聚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决,在知道她心中那个人不是他的时候他只有绝望,即使没有死的心也对死亡毫不排斥。
但如果她是在乎自己的呢?
她的声音能传到他心中,是否说明他们还没结束?
就算只有那么一点点可能……
希望之火猛地在特司迪的胸腔疯狂燃烧起来。
他不要死,他要活!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激发了他所有潜能。闭上眼,他心中一片空明,口中念着魔性的咒语,无数淡绿色的光点凭空出现,快速从四面八方向他聚集。
深幽的黑暗中,一个散发着绿光的透明圆茧将特司迪层层包裹,他下落的速度越来越慢……
这一刻,特司迪心中的不确定和怀疑全都蒸发得无影无踪,心中的激动和深情宛如破冰岩浆排山倒海地涌了出来,再也无法平复。蕾纳斯啊……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得有多苦!
无尽等待,痛苦挣扎,甚至绝望放弃都没能让他将这份执著的爱放下,如今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盼到了这份几乎是不可能的爱情。特司迪的双手伸起,颤抖地探向贴在自己怀里的娇小身影……
“丫头你能不能跑慢点,人在这儿又不可能没……”夜扯着大嗓门突然冲进房间,看见的却是沐浴在圣洁白光下两人相拥的柔情画面,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地哽在喉间。
皱起眉,他立马转身,想要离开。
看着他们两人相拥的身影,他心里仿佛被插上一根拔不去的利刺,隐隐作痛。怎么会这样?他明知道蕾纳斯喜欢特司迪,看到这种预想之中的画面为什么会觉得难受?自己是怎么了?
刚转身,夜却正好对上磷火那双妖媚的眼眸,对方正偏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两人,然后又将目光转到自己脸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一种被人揭穿心事的尴尬和恼怒从夜的心底蹿出,他抬腿就要走开……
夜那一声洪亮的叫喊让沉浸在误会消融欢愉中的两人瞬间清醒,特司迪原本要回抱蕾纳斯的手一滞,头转向门口,夜那令他厌恶的背影后一个样貌奇美的陌生男子正向房里探头。
深蓝的眼眸一寒,不说夜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个陌生男子是谁?她什么时候又认识了这样绝色美男?心里一阵别扭难受,他的手慢慢垂下。
蕾纳斯一听到夜的叫喊快速抹去眼角的泪珠,离开特司迪的怀抱向门口看去,夜僵硬的背影,磷火带着些许戏谑意味的表情立刻映入眼帘。脸上一红,自己失态了!
“夜,我心急了点,让你费心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夜的背影说道,他一路上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而她一下马连等都不等他一下就冲了出去,真像个任性的小孩。
蕾纳斯的声音让夜离去的步伐停了下来:“哦,没关系,那你们俩慢慢聊!”低沉刻板的声音掩藏不住他心中的落寞。
在看到刚刚那个画面后他突然醒悟,对蕾纳斯来说他只是她爱情世界之外的一个好朋友而已,她和特司迪的二人世界中没有他插足的空间。此刻他只想远远地离开,他们的一切他都不想看见。
可惜老天并没有给夜离开的机会,也没给特司迪与蕾纳斯继续二人世界的时间。
一个侍从在这不适宜的时候突然冲进房间,大叫:“大人,查到贫民暴动的原因了!”
05
城主西奥多突然关闭粮仓,囤粮不发。短短几日粮食狂涨到一般人无法承受的高价,贫民没有饭吃所以集体暴动。至于西奥多囤粮不发的原因却无人知晓。
蕾纳斯一边听着,一边无奈地勾起嘴角。
“混乱”还真是她的好朋友,总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她刚来戊云就立刻发生贫民暴动,不知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又一次别有用心的阴谋。
“现在暴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听完报告后特司迪神色一振,立刻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整个戊云都乱了,很多人成群结队地聚集到西奥多居住的城堡逼他放粮。
但西奥多派出军队镇压,很多人被抓或被杀……”让军队以武力镇压没什么抵抗力的贫民?蕾纳斯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个西奥多怎么能如此草菅人命?作为一个省长居然对自己的人民这么冷酷,简直禽兽不如!
“我要去找那个省长!”蕾纳斯义愤填膺地重击面前木桌,站起来宣布道。她整个人此刻就像一团疯狂燃烧的烈火,在她的国家居然存在这样的官员,实在是奇耻大辱!
特司迪一把将她拉坐回床上,深蓝的眼眸略带责备地盯着她。
“用什么身份?我作为冰封左相在这儿,他都敢做出这样的事,你去了有用吗?”他冷静地对她分析道。
她才刚来戊云,什么事都不熟悉就要去找那个眼中只有利益的腐败省长算账,是想让他担心死吗?
蕾纳斯立刻沉默了下来,特司迪说的没错,她这趟是秘密出行,女皇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而且就算暴露给西奥多知道,对方也未必会相信。所以由她去找西奥多根本不可行。
“那我们要怎么办?就那么看着戊云发生暴动,让有心人坐收渔翁之利?”蕾纳斯不甘地反问道。没有武装的贫民与控制着军队的省长对抗,这明摆了是送死。她现在很为这里人民的生存及生命安危担忧和心急!
“别急,会有办法的。省长我去找!”轻拍蕾纳斯纤柔的肩膀,特司迪平静却坚定地说道。她的国家他会与她并肩扛着,她的安全即使他用生命都要保护。
“但你受了伤……”就算她再怎么担心戊云百姓,也不能让特司迪在养伤期间处理公务。
是啊!特司迪无奈地抿着唇看向自己这只不争气的腿,他至少得过两天才能下床,但时间不等人!
“不然……我融入贫民中,试着说服他们先安静下来。”脑中灵光一闪,蕾纳斯立刻激昂地说道。刚好她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了解一下这里人民生活的情况。
“这怎么行?现在的贫民全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连死都不怕。你要融入一群暴民中,这不比面对西奥多还危险吗?”特司迪想都不想地立刻反对蕾纳斯的提议。真不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哪儿危险就爱往哪儿钻!
“贫民会对抗西奥多是因为他断他们的粮,而我要融入他们是为了帮助他们,首先出发点就不一样。就算是愤怒的人,他们也能分辨是非黑白吧。这么做也许有点危险,但是我相信安全方面夜和赤血绝对能应付的来!”蕾纳斯一脸坚持。
她越想越觉得有必要融入贫民中让他们平静下来,与西奥多对抗他们只有死路一条。这种事情不能以暴力解决。而且她也绝不会看着自己的人民这样白白送命。
“有我保护,她不会有事!”夜冷然地扫过特司迪,语气中带着高傲,但内容却是承诺。有他和赤血的保护,那些贫民不可能伤到蕾纳斯。
目光在夜与蕾纳斯之间流转,前者一脸自信,后者一脸坚持。叹了口气,特司迪无奈地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蕾纳斯能不能让暴民平静下来,但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让她试一试之外也别无他法。
蕾纳斯他们三人开始讨论明天行动的细节时,磷火阴沉着脸无声无息地走出房间,脑子飞快运转着,心中隐隐不快。
他知道的内幕远比特司迪他们多得多,西奥多是朱雀家安插在戊云的爪牙,朱越青刚刚给他消息,存粮不发引起戊云暴动完全是朱雀家在背后指示操作的,为了是让这里失控的情况传到王都,引起混乱。
戊云缺粮就必须跟凤凰城要粮,但现在已经过了取粮之季,凤凰城不会无偿送冰封粮食,而是要求与冰封做“等价”交换,让冰封用蓝石矿的所有权换救济戊云的粮食。除非坐镇的太师将全国的存粮调来,不然不可能彻底解决这场暴动。但是全国的存粮只能用于非常时刻,所以王都不得不对朱雀家妥协,这个阴谋势在必得。
回想起蕾纳斯刚刚提出的应对方法,他只觉得哑然失笑。
她以为仅凭口舌之能,就可以令一群饿着肚子的凶汉听话地放下武器?就算她是女皇,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不过无所谓,他还满想看看蕾纳斯将怎么说服那些贫民。对于明天的行动,他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