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看了眼窝在云离落怀里,脸色死灰的残月,面色一凛道。“已经死透了!断然救不活了。”
“不她没有死”愤怒的咆哮,响彻整个坤乾宫。
“为师说她死了,她便死了。”道长低喝道。
“不”凄厉的咆哮,他双眼通红,如一头嗜血的猛兽。
“为师早些年便说过,月儿性子高傲倔强,不适合你!你偏不听,非要将她留在身边为害。”道长走到云离落身前,直接去抢残月。
“将她交给为师!为师葬了她,让她入土为安。”
云离落哪里肯给,死死抱住残月不松手,“师傅在逼我。”
“为师也是为了你好!你打江山不易,岂能毁在一个女人身上!”
“如果没有她!我要这江山何用?”云离落瞪着的眼,隐现晶莹的泪光。
“混账!!!”道长严厉呵斥,“我是见你有大志,才会苦心栽培你多年,帮你完成大业!若早知你如此不济,倒不如让任你自生自灭,一生庸碌。”
“她是我的女人。”云离落一字一字,无比清晰地说。
“一个死去的女人!”道长低喝一声,已出招。任凭云离落出招抵抗,哪里是道长的对手,只用了三招便将残月从云离落怀中抢了过来。
“放开她”
愤怒的吼声,如一只发怒的猛兽。周身杀气弥漫,疯了般袭向道长。然而道长夹着残月,已一个闪身出了大殿。
云离落追赶在雪花飞扬中。一枚锋利的暗器,正射中他的膝盖,身子一歪,栽倒在雪地中。
血蔓延开来,染红的洁白的雪花。
道长飞出皇宫,宫外又有个道士匆匆赶来,将一颗药丸迅速塞在残月口中。
“徒儿来迟。”
仔细一看,此人正是楚芷儿和白允寻了多日不获的那位贾道士。
“不迟不迟,时间刚刚好。”道长低低一笑,手指在残月身上迅速点按几下,似有一口残气冲出残月的鼻息。
道长抱着残月又返回皇宫。没人看到,道长将残月安置在梨园,一日三顿汤药地熬着。
“皇上,皇上……”
皑皑白雪中,莲波扑向受伤的云离落。他的血染红了雪地,一把推开扑来的莲波,一眼不眨地望着道长抱着残月消失的方向。
他挣扎起身,血一点一滴染红了走过的足迹。
暗器有毒,道长铁了心不让他再找到残月。顾不上行走加速毒素蔓延,只盯着道长消失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莲波哭着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在冬日里如针扎般滚过脸颊。
忽然,遥遥走在前面的人,背影一晃,栽倒在雪地里,再也没有起来。莲波扑上去,云离落已昏厥过去。
喊来人抬他回去,当晚就发起高热。
云离落本就受过寒,冬天容易反复,又去了雪山去取千年雪莲,再加上残月死的打击……这一病,不亚于五年前的那一场重病,甚至更甚。
他的身体,已再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孙如一和太医院的太医,纷忙熬药。也顾不上别的,直接将他准备给残月用的千年雪莲,也给他服下。
杨晚晴一直守在他床边照料,一碗碗的汤药灌下去,丝毫不起作用。
孙如一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杨晚晴悄悄抹眼泪,望着云离落紧闭的双眼,说,“你已为她死过一次,还要为她再死第二次?”
多日来的悉心照料,丝毫还不见什么起色。只能听到,他高热时,口口声声念着“月儿”。有时候神色似欢喜,似悲伤,好像在梦中发生什么事。任凭杨晚晴如何呼唤,他就是苏醒不过来。
一个月后。
一天早上,杨晚晴依旧守在他床边,多日来的疲惫,使得她忍不住打瞌睡。就在此时,她恍惚觉得床上的人,好像在动。以为做梦,睁开眼,果然发现,她抓紧的大手,手指微微动了动。
杨晚晴高兴得就要去喊太医,云离落猛然睁开了紧闭一个月的双眸。
他的眼睛虽然有些红,依旧黑白分明的清透冰冷,只是目光较之前更加犀利。倒让杨晚晴觉得,格外熟悉。
“皇上?”她嗫嚅一声。
他翻身起来,直接下榻,往外走。
“皇上,您还没穿鞋子。”杨晚晴赶紧提着靴子追出来。见他只穿着薄衫就往冰天雪地的外面走,又赶紧拿了狐裘大衣。
“皇上!昨夜下了雪,外面冷着呢!”杨晚晴追了两步,就气喘吁吁起来。
莲波闻声赶来,见云离落苏醒,高兴得满脸喜色,但见他赤脚走向外面,赶紧阻拦。
云离落斜睨一眼莲波,俊脸紧绷,神色冷漠。莲波虽然略有胆怵,倒也不觉惧怕,帮他披上狐裘,又穿上鞋子。
“皇上,您刚醒来,快回去歇息。奴婢备些粥水给您。”
云离落在外面站了会,看了看蔚蓝的天空。真就回了屋,只在坐在榻上,不知看向何处,一言不发。
杨晚晴有些担心,见他喝了莲波熬好的稀粥,又渐渐放下心来。
喝了稀粥,他望着窗外又发起呆来。
杨晚晴示意莲波去找孙如一过来把脉,就在莲波刚要踏出门时,只听云离落声音很轻很轻地低喃一句。
“月儿在奴巷过的可好?”
莲波的心狠狠一颤,回头看向他静默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子的他,恍若回到了五年前……那个冷漠阴鸷的王。
“她……过的一点都不好。”声音依旧很低,略带叹息。
“皇上?”杨晚晴低唤一声,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云离落起身走出大殿,走出坤乾宫,谁也不知道他想去哪里。杨晚晴和莲波也不敢阻拦,只能远远跟在后面。
他去了奴巷,那个肮脏又低贱的地方。
宫里犯了错的宫女太监都在那里做着宫里最脏最粗重的活,沦为宫中最最低贱的奴隶。稍有不慎,宫里任何人都有权打骂。生了病也没人理会,任其自生自灭。死了就往井里一丢,没人再记得谁是谁。
云离落衣着华贵,即便这里的人没几个见过皇上,但见衣着也知非富即贵,纷纷跪下行礼。他一一走过那些参差不齐的宫人,好像在寻找什么,也似在感念什么。
他走遍整个奴巷,好像一无所获地无比失望地离去。
他又去了韶华宫,那里现在林楹惜住着。一见皇上来了,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不想热脸贴了冷屁股,云离落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望着院子里的那颗梧桐树发呆。
“杨姐姐也过来了。”林楹惜见杨晚晴和莲波站在宫门口不进来,赶紧迎出来。
“皇上什么时候醒来的?怎么感觉好像怪怪的?”林楹惜压低声音问杨晚晴。
杨晚晴只压低声音跟莲波说话,“听说这颗梧桐树是残月早年入宫的时候栽种的。”
“是。那时她是云意轩的妃子,就住在韶华宫。”莲波低声回道。
“听说在二十年前亡灭的长乐国,梧桐树寓意相思。”杨晚晴轻轻说。
“皇上来我这里,经常望着这棵树发呆。”林楹惜悻悻说。她知道云离落的心不在她这里,反倒也不想去强求,自讨没趣,索性回了屋。
云离落又默默离去,这一次去了朝华宫,那里现在没人住着。夏荷却在这里打点一切。自从残月被道长带走,她也没地方去,便要求来这里住着。
夏荷一见云离落,怯怯的。见云离落进了残月原先住的寝殿,她便守在外面不敢进去。
云离落环视一圈屋子,还是残月在时的布置,丝毫不变。桌案上,有一张没写完的字。
“比翼双飞”,只写了前面两个字。
他提起笔,刚劲的字迹,挥洒如龙,将这副字补完。
夏荷在门口看到他一一抚摸过残月用过的器具,捂住嘴,泪如雨下。
“皇上这个样子……实在让人心疼。”杨晚晴也落下眼泪来。
莲波垂着眼睑,默不作声。许久,刻意扬高几分声音说,“梨园的地窖里屯了很多新鲜的梨子,想必是你家娘娘住在梨园的时候,屯下的。”
夏荷哽咽着点头,“是。娘娘说……皇上到了冬天嗓子不好,梨子可以润喉。”
云离落忽然就像触电了一般,匆匆离开朝华宫,直奔梨园。
杨晚晴担心他出事,紧紧跟着,莲波却是有意阻止。
在梨园门口,杨晚晴看到,一直鲜少有人来的梨园,庭院打扫得毫无雪迹,屋子也不似无人住的破败残冷。正纳闷,云离落一把推开门,却是愣在门口,许久没有反应。
“皇上看到什么了?”杨晚晴就要进门去瞧一瞧,被莲波抓住手臂。
“不要打扰他们。”
“他们?他们是谁?”杨晚晴一头雾水。
“你猜猜。”莲波富有深意一笑,卖起关子。
见莲波这样笑,杨晚晴只能想到,那个能赋予云离落灵魂的人就在这里。“你是说……残月?”
莲波笑而不答。
只听屋里传出云离落的一声惊呼,“月儿!”
云离落冲进屋去,便再没出来。
莲波笑着对杨晚晴说,“我们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让小郭子带些人来这里伺候着就行了。”
杨晚晴也忍不住抿嘴笑了。忽觉胃间一阵翻腾,捂住嘴一阵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