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栏杆后的田鼎忽然触电般的颤抖了几下,怔征地看着这个平日嬉哈,今日显得十分严肃的父亲愣神。
或许说不出的爱才是父爱吧!
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不知怎地,田鼎发现眼泪其实并不苦,反而有些甜。但又想到田父那日渐佝偻的身子,田鼎又感到自己的幼稚。自己明明是家里的一份子,男子汉,怎能整天只知与同学逞凶斗狠,而不知保护好自己,积极上建,好早日回报父母的恩情。
而就田鼎在那暗暗自责之时,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少年人走了进来。少年人年纪不大与田鼎相仿,但眉眼间的傲气却从未加以掩饰,高仰着头,人还未到广场他那因年幼而显得尖细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们这帮贱民听着,上次祈福由于你们这些家伙蒙混偷懒,不尽心不心诚,致使我家祖母病情又有加重。那个监督不严的管事已经被我父亲仗杀在家中,你们要是还敢像上次那样偷奸耍滑,那可就休怪本少爷不客气了。”
说着还拍了拍旁边的一个中年人道:“想必周管事这几日已经和你们说得很清楚了,若是不诚心现在就可以滚了,若是要留下来,就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那中年管事看大家看何了自己,便大声道:“我家三少爷的话没听见呢!还在发什么愣呢?还不快快默念《地藏菩萨本愿经》为我家老夫人祈福,要是我家老夫人还是不能好起来,你们就别想从我这得到一点好处了。”
随着这位周管事的语音落下,广场上再次变得安静起来。既没有人指责张家人在城隍爷前念佛经的不是,也没有人对其飞扬跋扈表示不满。仿佛一切理所当然,就这寂静地按部就班,时间也就该这样缓缓流逝。
直到一阵呼噜声彻底打破了广场上的宁静,随众人目光望去,只见广场中央处一个体型壮硕的大汉双腿曲跪,脑袋向前,睁着一双牛大的眼晴,嘴中却不时有呼噜声传出。
原本坐在一旁像看好戏一般指指点点的三少爷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指着场中的大汉尖声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帮贱民竟敢戏耍本少,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给我把那贱民揪出来。”
“是。”几个张府的家丁慌忙出列向那壮汉扑去。
壮汉见势不妙连忙大声叫道:“张家少爷,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三天未得休息这才有些失控不慎睡了过去,您就放过小的吧!”
“还敢狡辩,照你这么说这难道还是我张家的不是呢?”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这就离开,保证不会打扰到为张老夫人祈福。”
“想走?晚了。”少年人狞笑道:“大敢贱民,竟敢在我张家的祈福法会上闹事,给我狠狠地打,打出事了本少爷担着。”
“不,小的真的不敢了。张家少爷,求求你放过小的吧!啊!求求你,啊!啊!……”
眼见着那壮汉快没了声息,动手的家丁才停了下来。而城隍庙的广场上此时明显也骚动了起来了。虽说壮汉在祈福时偷懒着实不该,但张家人的蛮横不讲理也是表露无疑,不由的让在场的众人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来。
在这其中便是有几伙人互相打起了眼色,身子也开始不着痕迹地向广场边沿移动,随后又有注意到他们的人也随着他们向外沿挪移。
就这样,不一会儿广场上便空出了好大一块空来。因刚才那事还余怒未消的张家少爷看见这一状况更是怒火中烧了起来。吼道:“你们这帮贱民,是要反天了不成?”
他不吼还好,可这一吼过后原本已经快退出广场的人又向外移了移,而那些原本还犹豫的人也是开始向周围退去,试图离开广场。
眼见差事就要出岔子,一旁的周管事连忙站了出来说道:“大伙儿这是干什么呢?刚才那汉子八成是别有用心之人派来扰乱我张家祈福法会的,我家少爷这才略施惩戒,不然人人都像他这样闹一闹,我们张家的法会还办不办了?而你们却都要在这个时候退出,难道和那人是一伙的不成?”
听了这话原来都想离开的大伙开始惊疑不定起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这位周管事。见已唬住众人他又连忙说道:“再说,大家伙也不是第一次为我张家做事了,我张家是不讲信用的人家吗?只要大家伙能认真为我家老夫人把祈福法会办完了,还怕拿不到赏赐?”
说着话他还不断给他家三少爷使眼色,张家三少爷也不是笨人沉默了会儿,也同样高声说道:“的确,我张家向来说话算话,只有大家愿意留下来把法会做完,各种赏赐少不了你们的。”
话虽然说的很好听但在场近百人却没有人愿意第一个站出来的,可见这张家在大伙儿心目中的印象有多差。
若不是这赏赐着实丰厚,怕是这祈福法会早就办不下去了。但即使如此,在大家再次见识到了张家的残暴之后,每个人都变得犹豫起来。的确赏赐虽好,也要能受得住这份罪不是?
就这样,祈福的人与张家的人在沉默之中彼此对峙着,时间缓缓流逝,闷热的天气给场中的不少人挂上了彩,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从后背上浸了出来打湿了衣裳,粘湿的衣裳给人的不适感也快速地消磨着大家的耐心,这无疑让这僵局也随着这天气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眼见事情怕是不妙,周管事都有些慌了神,而大家伙也以为法会就要到此为止的时候,一个人却站了出来,轻声道:“我愿意留下来继续完成法会。”
站出来的那人个子并高大,在臃肿的身材衬托下反而显有些矮小,脑袋比较小,从远处看去像是一对肥硕的肩膀上顶着一个小西瓜。幸许数日的疲累和饥饿,亦或是本身肥胖的原因,走起路来明显有些虚浮,但腰板却挺的很直,像是要出征的将军一般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看着那无比熟悉的身影,田鼎吃惊地瞪大了双眼。那矮肥的身材在田鼎心中无疑已变得无比高大与夺目起来,以致他又眯缝着双眼呆呆地望着,望着他觉得他将会记一辈子的画面。
一个男人为了他的儿子从一群普通人中走了出来答应与凶残的野兽完成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