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真的到了,为了省钱不开空调的图书馆越来越向蒸笼看齐,食堂的劣质柠檬水也开始供不应求,距离穿着西装去赵书记办公室的那天已经过去一周多了,刘竞再没联系过路遥,再加上路遥也不去上课,在随后的一周里连刘竞一面都没见到。
不知道场地批下来了没,还有上次说的一起去联系龙城的摇滚乐队,也没了下文。虽然也想过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发个信息问问情况什么的,拿起手机路遥就会想到刘竞那好像是湿了的瞳仁,以及他在食堂门口说的那些话,于是路遥每每就放下手机。
虽然和刘竞还有whyme的其他人没有联系,校刊的学姐偶尔还会喊路遥吃饭,作为替她放电影的谢礼。学姐名叫童丹,有空了就会打电话约路遥去学校里一个隐蔽的教职工小食堂。这天上午十一点,两个人在学生们涌进来抢食之前,风轻云淡地坐在小食堂里吃大盘鸡面。
除了放电影,学姐还让路遥写写文试试,她要安排校刊下个月的版面,看了那么多电影,总得有点感想不是。路遥正想着用个什么搪塞过去,手机就恰到好处的震起,是一串陌生的数字,路遥接起电话:
“是李路遥同学吗?”
“是我,你是?
“我是你的班长小津”
小津?班长?路遥在脑海里努力搜索这个名字,电话那头挤进来自称是小津班长的声音“李路遥,下午两点你去一下学院办公楼,咱们的刘书记有事情找你聊一下。”
??“我不认识书记,请问是什么事情?”路遥隐隐约约记得好像学院里有个书记姓刘,宿舍的女生们熄灯卧谈的时候还八卦过这位书记。
“具体我也不清楚,总之还请你下午两点务必到书记办公室,不要迟到,我先挂了啊”。这个自称是小津班长的人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只剩下嘟嘟嘟嘟的忙音。童丹学姐坐在路遥对面一边吃面一边刷手机,在班级QQ群里刷一张截图,放下了筷子仔细看。路遥点掉电话,学姐把截图点大,递给路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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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宿舍楼到学院的办公楼,一个在西南角一个在东北角,走过去至少20min,一点半的日头正猛,路遥撑开一把遮阳伞,在既没有树荫也没有人影的校道上,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背影也在慢慢踱步,路遥走快几步追上去,叫了一句声,“刘竞”。
刘竞转头看见路遥,看见路遥这个点出现在这里心里就有了大半,“你也被叫去书记办公室吗?回去回去,我一个人,你不要去。”“来都来了”,没有理刘竞,路遥自顾的撑着伞向前走。
龙城大学虽然教学楼没有几栋,教工公寓却连着一整片,感觉几十栋都是有的。被小津言传身教的当天晚上,刘竞就去教学楼一楼的atm机取了3000块的现金,加上自己手头2000不到的余钱,又在舍友那里匀了点,凑足5000整,装在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5000块还是有些厚度的,一整叠塞在牛皮纸的文件袋里,抓在手里的时间久了就凹出砖头块的造型。
刘竞抓着这砖头块蹲在和教工公寓隔着一条小路的学生澡堂门口,夏天的夜晚生机勃勃,穿着清凉的男男女女从刘竞面前经过,等到澡堂关门,等到整片的教工公寓的灯都熄灭,刘竞这才走到一整片的公寓楼里,按着小津给自己的地址找到赵书记住的楼层。
就着楼梯间的月色摸到赵书记家的双层防盗门,附身把文件袋顺着外面这扇门的镂空防盗网塞到两扇门中间,手也伸到里面那扇门前,按照小津教他的,先敲两下,再敲三下,再敲两下。然后下一层楼,在黑暗里静静等待着,没过一会,楼上的双层防盗门就开了,刘竞听到牛皮纸的砖头块被抽出来的摩擦声。门关了,刘竞的一颗心落地了。
这些规则是赵书记这样的大人们制定的,小津在一年的摸爬滚打中习得了这些规则。刘竞豁然开朗,原来大人的世界,规则掌握起来是这么便捷。他重新恢复了笑容,乐队排练的时候也仿佛吃了元气弹。但在大人的世界中规则只适用于特定的人,刘竞豁出去的全部身家给他的只是错觉。过了个周末,当他再次穿好西装打着领带来到赵书记的办公室,笑容满面的走上前去要和书记握手的时候,却被对方冷冷拒绝,并以耽误办公为由被赶出办公室。
刘竞气炸了,气到半夜睡不着,翻身起来在龙城大学的贴吧里开了个贴,“我去你妈了个逼,不就是个分团委的书记吗?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除了为难学生你还能为难谁?敢在其他领导面前放个屁吗?龙城大学有你这样的老师真是龙城大学的耻辱,你他妈就不配做老师,下次在外面碰上你,我不打你一顿我就不是你爹。”
龙城大学没有什么学生论坛,贴吧原本也半死不活的,里面发发小广告,聊聊骚,同城交个友啥的,刘竞发的帖子如同深水核潜艇,一下子把贴吧的活人都炸了出来,飘在首页上一整晚。不管认不认识书记的都跟在后面顶楼主,还夹在着一些吐槽“食堂饭难吃的简直跟喂猪一样难吃”“夏天热死了不装空调也就算了,开个功率大些的风扇整栋楼都要跳闸”。刘竞刷了一晚上的回帖,跟打了鸡血似的越刷越上头,一直到清晨第一节课才带着充血的脑袋昏昏睡去,刚睡了没一会就被手机震醒,
“怎么回事啊?还办不办了?”
“办办办,老哥你听我说,我们学校审批场地比较严格,等我把场地这块审批拿到了立马就办”
“你连个场地都搞不定,还想搞音乐节?我看你也是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哥你再给我点时间,再给我一周时间我肯定能搞定”
“等你们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得了,咱合同也没签,我就不算你违约了,这事就这么着了啊,”
再打过去就是忙音,刘竞脑子像被清空了,呆坐在床边,睁着大眼,眼睛里还有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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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栋高楼存活了一晚上的时间,在早上第一节课之前就被删除了,顶着【whyme吉他手刘竞】的ID被一秒锁定,赵书记暴怒如雷,当即给管理学院的系主任挂电话,要求学院领导严肃处理这个刘竞,必须给他处分。
在给学院的书记拨去分机后,系主任问正在办公室里打杂的小津,“这件事除了刘竞以外,还有其他人参与吗?”小津眼睛轱辘一转,转过头说“我记得那个李路遥和刘竞是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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