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不知道是几点,窗外的月色凉凉,在山里要盖着厚被子睡觉。不知道是不是山里海拔高,看到月亮好像都更白一些。
博哥呼噜声不断,不仅磨牙,嘴里还若有若无说着梦话。肖杨头枕在手臂上,望着窗外,今晚上歪蜜上去的时候,台下人走了好多。张哥说因为山里冷了,大家才回去了。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龙大演出的那场,张哥下场前举了他们一波,让观众们敬请期待新声的力量。今晚呢,虽然是最后一个上场,但歪蜜明显是餐后赠送的例汤,可喝可不喝。如果没有麒麟和恋男,只有歪蜜,今晚还会有人听他们演奏吗。如果下面只剩一个人,自己还有勇气唱下去吗。
住宿条件实现质的飞越,可这却是肖杨失眠的一个夜晚。同样失眠的还有刘竞,王晓多走的时候喊的那句话,村口大戏台,卖唱,在清醒的夜里回荡在刘竞耳边。
虽然刘竞对于这趟巡演有心理预期,却没想到会这样的艰苦,大家都在苦中作乐,而且才赚了几千块就能让大伙儿乐成这样。杨亚也演出好几年了,还会抓着几千块狂笑不止。
“这儿穷,这儿空旷,这儿真实,这儿是唯一能让我们活下去的地方”刘竞又想起不知道是哪个乐手说过的这句话。夜里很凉,但刘竞却有些毛躁,有点沮丧,裹着被子翻来覆去睡不着。
穷,是摇滚的宿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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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张哥的老朋友带着还打着哈欠的一行人去文殊菩萨的寺庙里上香,本来不想去,但是本着来都来了的国人旅游精神,路遥还是挣扎着起身,眼睛都睁不开,就着蜡烛点了香,插在寺院中央的香炉里,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又在包子铺解决了早午饭后,打算出发。
走的时候张哥让绕到殊相寺,说就算方丈不见人,也想感谢一下方丈。老许说要不把昨天剩下的演出费给寺庙做香火钱,张哥坐在副驾上,“我也有想过,我怕庙里面不收”。
“老张呀,你傻了吗,你给不给是一回事,收不收是另一回事嘛,”
“也对”
叩了门,还是昨天那个小师傅,看到是张哥,好像已经提前知道张哥要来了,也不进去通禀,就说“我家师傅说,请年轻人放下尘世间物,跟我来”,张哥只得把点好的演出费,手机,身上抽剩的烟,打火机,扔给老许,跟着进了寺庙。
路遥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眺望到了台怀镇中那个巨大的白色佛塔,坐落在山峦之下,群庙之间,只要身处台怀镇,不管从哪里,哪个角落,都能看到她。纯白色的佛塔,那是路遥来到龙省后见过的最白的建筑,或许不该将佛塔归纳到建筑物当中,据说其中供奉着释迦摩尼的舍利。
张哥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串佛珠,在门口双手合掌和送他的小僧人告别。老许凑上去,其实有点儿好奇,
“方丈和你说了什么”,
“方丈说,让我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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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途中给车加了油后继续跑,大家都很开心,因为还有点钱,就想着怎么把这点钱花了。不过不需要商量就能达成一致,那就是找个地方吃顿饱饭,补充粮草才是正道理。
车子开到山脚,走小道省过桥过路费,经过一片片农田,转了很多个弯,经过一片杂草地,再转个弯,一片平整的细草地出现在眼前,细草地连着的,是一片安静清澈的湖泊。这是继龙城大学里的小池潭后,路遥在龙省再次见到水面,而且还是非常干净的水面。
今天的午后,天空有云,没有阳光直射,微风吹着,面前又是一片鲜嫩的绿草地和粼粼的水面,开着车的老许和杨亚不约而同的把车拐到细草地上标识的停车点。
好像从监狱放出来探风般下来两车人,张哥和老徐几个下车就不见了人影,好像去找厕所了,恋男沉默寡言的鼓手面对着湖面伸起懒腰,阿麦和阿川小两口依偎在湖边,博哥肖扬还有杨亚几个人,直接躺在了草地上,这草地看起来像是有人打理过。
“明天在雁门关演完,你们打算怎么办啊?”肖扬像正在晾晒的咸鱼,躺在草地上懒洋洋的问杨亚。
“怎么办,继续办呗,继续北上”,杨亚和肖杨悠闲地像是正在漂浮在死海上度假,“你们俩呢,小博博,你开学就大四了吧,工作找好了吗”,
“我要当职业乐手”博哥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好呀,不过你可想好了,看看我,我就是你四年后的样子”,杨亚又转头来跟路遥说“路遥,你也躺下呗,挺舒服的,一点也不扎,来和大自然多亲近亲近,你看起来太忧郁了,让大自然把你感化感化”,这自来熟的本事和肖扬如出一辙。
路遥不和他们拌嘴,也想去找找厕所,就顺着湖边走,细草地附近有片小树林,远远看着像是有房屋的样子。路遥没走几步,看到老许和三井寿两个人抬着一个大号的不锈钢烧烤架子,长发飘飘的贝斯手戴着厚手套抱着一盆烧烤专用炭向这边走来,看到路遥老许招招手“张哥在后面,我去喊人帮他,你先去”。
路遥有点蒙圈,刘竞抱着一箱东西走过来跟路遥了解释一下,“这块儿是今才开张的露营度假区,那湖也是人工湖,因为这几天新开张,烧烤露营打八八折,择日不如撞日,来都来了,昨天还剩些钱,索性就来一个户外野炊,也不错的样子。”
小树林旁边有个小木屋,张哥正在里面称肉,看到路遥进来就招呼她拿上一捆签子,一袋香菇,一袋彩椒,去木屋后面的水龙头清一下。
就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户外野炊开始了,串签子的串签子,生火的生火,搭帐篷的搭帐篷,刘竞大喊自己在内蒙的时候经常烧烤,有祖传经验,当仁不让地站在烧烤架前,手里的孜然撒得飞起,烟熏火燎的,刘竞站在烟里为自己辩解,“别看现在呛得不行,一会跟你们说,味道特别正宗,外面都吃不到那种正宗”。
“真的能吃么”阿麦凑过来说,
“我感觉好像...emmm”,路遥也很怀疑,不过不好泼刘竞的冷水,毕竟他高空撒孜然的样子看起来自信十足。
杨亚边串签子,边说起他们在走穴时发生的事情,找不到排练的地方,他们就去废弃工厂里,或者废弃学校里,来一场不插电的演出。
有一次他们终于拼到一个适合的室内场地,前面歌手演high超时太多,最后压轴上场的老乐队距离场地闭馆只剩下3分钟了,主唱直接抡着吉他上去把鼓面给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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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外野炊吃成了流水席,从微风吹拂的下午吃到粼粼倒影的黄昏,从黄昏吃到寂静月出的夜晚,只要炭火不灭,就自给自足,上去自己烤,配上啤酒,东倒西卧,舒舒服服。可以说是旅途到现在为止最惬意的一天。刘竞带着一身的孜然味儿还在孜孜不倦地追问每个吃过他烤的串的人味道如何。
肖扬从车里摸两把箱琴,到歪蜜几个人旁边盘腿坐下,手指按着琴弦,心中微动,弹出几个音符的动机,博哥耳朵竖起来,起身坐起来拿起另一把弹了一套和弦,肖扬看着博哥,博哥看着肖扬,眼神对上,眉毛耸起来。刘竞耳朵也竖起来,“不错啊,什么感觉啊这是”。
阿川双手叠在脑后躺在草地上,幽幽的说,“什么感觉,Whyme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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