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院子里响起一声暴呵,“你到底会什么?”
宁裳蹙眉撇嘴横眼思考了半晌,无比遗憾的回道,“什么也不会。”
聿琦气的额上青筋暴现,低吼,“艳娘!”
“大……大皇子。”艳娘战战兢兢的出声。
“本殿把她交给你四天了,你却什么也没把她教会。是不是该给本殿一个合理的解释?”聿琦沉着脸,兴师问罪。
艳娘吞吞口水,抿嘴小声回道,“殿下之前说半个月之后才要人,所以……所以妾身打算从今日开始正式调教她。”
“那她之前三天在这里干什么?吃白饭?”
吃白饭?说的好难听。宁裳不满的掀起小嘴,嘀咕道,“等我飞上枝头后,一定把银子还你。”
声音很小,但是仍然没有逃过聿琦的耳朵。聿琦沉声道,“你能不能飞上枝头,那还不是本殿说了算!”
宁裳抬眸,认真的说道,“如果我不能飞上枝头,殿下也别想拿回银子。”
“本殿可不是想要那几两银子才送你进宫的。” 聿琦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撕烂她那张嘴。
“原来殿下不想要银子啊!那敢情好。刚好我现在也是身无分文。”
聿琦嘴角横抽,面色铁青,“这就是你给本殿调教出来的女人?!”
艳娘丰满的身子瑟瑟发抖,脸色苍白,牙齿胡乱磕碰,跪下说道,“殿……殿下息怒。”
‘嘭’的一声,桌子上的茶具被摔成粉碎,聿琦道,“还有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本殿要见到一个能歌善舞的女人!”语毕,拂袖而去。
宁裳低头咧嘴偷笑半晌,一脸歉然的抬头,扶起艳娘,道,“对不起,是晴儿太笨,连累了艳娘。”
艳娘摇头,道,“大皇子脾气火爆那是出了名的,不怪你。”
宁裳低下头,小声道,“可是晴儿什么也不会,两天之后要如何向大皇子交代?”
艳娘一脸无能为力,长叹一声,道,“尽人事,听天命。”
“如果大皇子不满意,会……会怎样?”宁裳小心翼翼的问道。
艳娘苦笑,道,“殿下喜怒无常,说不准。”
“最坏的结果呢?”
“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大皇子的处罚,一次比一次严厉。前段日子,和我一起负责调教你们的丽娘,因为办事不利,被大皇子五马分尸,抛进了江里。”艳娘一脸凄惨。
“唔恶……”
艳娘连忙扶住干呕不止的宁裳,道,“你没事吧?”
宁裳摇头,“只是,有点不适应。”聿琦的手段好残忍。
艳娘安抚道,“不用担心,你对大皇子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他不会对你怎样的。”
闻言,宁裳感动极了,艳娘自身难保了还安慰自己,真是好人。
拧眉沉思半晌,宁裳道,“要不这样吧。您弹一曲最简单的,我花两天的时间专门学习它,一定能够学会的。等到大皇子来的时候,我就只弹那一曲,蒙混过关。”
艳娘微楞,“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大皇子让我学习歌舞,无非是希望我在五皇子的接风宴上一展才华,以夺得皇上的青睐。我只要在宴会上弹一曲就够了。至于以后嘛,我随机应变。”
艳娘道,“那怎么行!你只会一曲,很容易穿帮的,那不是害了你吗?”虽然原本就没打算让她变得惊才绝艳,但至少也要会个十来首以备不时之需才行。
宁裳笑道,“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艳娘黯然,的确,已经没有选择了。既然不管怎样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赌一把。
宁裳见艳娘脸上有了动容之色,于是说道,“就算我真的穿帮了,死的也只是我一个,至少艳娘你的命保住了。这样算来,也值了。”
艳娘当下被感动的热泪盈眶,真实个善良的好丫头。
宁裳乘热打铁,道,“听说每一个从裕美阁出去的姑娘都会有一个专门的陪嫁丫头,是吗?”
艳娘点头,道,“那些丫头也都是经过专门训练了的,尤其是跟进宫的丫头,个个都是八面玲珑的主儿。你放心,我会为把最灵活的丫头留给你的。”
宁裳道,“可不可以带小惠去?我喜欢由小惠照顾。”
艳娘面露为难,道,“这……小惠只是裕美阁里的下等丫鬟,还不够资格。”事实上,那些陪嫁丫头都是大皇子安排的眼线,像小惠那样没有受过‘特殊’训练的丫鬟,自然是不能随便‘陪嫁’的。
宁裳神色黯然,道,“……晴儿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也不会,笨头笨脑的,一定会被嫌弃的。”
艳娘看着宁裳的目光有了点儿心疼的成分,但仍然无可奈何的说道,“大皇子不会允许的。”
宁裳沉默片刻,忽尔问道,“可以带两个吗?把小惠一起带上。”
“这……按规定是只能带一个的……”见宁裳失望的垂下头,艳娘又道,“不过我可以向大皇子求情,或许能够通融。”
宁裳大喜,道,“谢谢艳娘!”
艳娘情绪复杂的勉强笑了笑。
宁裳又道,“艳娘一定很忙吧。晴儿很笨,学东西慢,不如让霖烟姐姐来一起学,她学会后再慢慢教晴儿,这样就不用白费艳娘的时间了。”
艳娘道,“不行,大皇子交代了要我亲自教导你的。”
宁裳俏皮的说道,“大皇子也交代艳娘把我变成能够善舞的才女哦。”
“这……”
“艳娘不要担心啦。晴儿保证,就算不吃不喝也一定把曲子学会。况且,大皇子的计划说变就变,艳娘还是赶紧去调教其他姑娘,以免再被大皇子的突然袭击弄个措手不及。”语毕,宁裳顶着一副‘我也是为你着想’的表情无比真诚的看着艳娘。
艳娘低头想了想,道,“好吧,就由霖烟来教你。霖烟的曲比我弹的好。”
宁裳佯怒,“艳娘怎么可以这样自惭形秽呢?若不是怕艳娘忙不过来,晴儿才不要别人教呢。”
艳娘摇头笑道,“真是个嘴甜的丫头。”
宁裳笑咯咯,“都是艳娘教导的好。”
艳娘道,“其实,在宴会上献艺的曲子已经定好了,是大皇子亲自挑选的。”
宁裳拧眉,“大皇子挺悠闲的嘛,连这种事也要插足。”
艳娘道,“据说是皇上已故的宠妃当年最爱弹奏的曲子。”
“什么?”
“《梅花三弄》”
宁裳瞬间石化,沉默许久才僵硬的说道,“不可以换一首么?”《梅花三弄》可是坊间公认最难把握的曲子啊!让她弹,那不是存心想把人家作曲之人气的从坟墓里爬出来吗?
艳娘摇头,“我知道弹奏起来有点难度,但是这是大皇子指定的曲子,我也无能为力。原本是打算先教你一些简单的曲子,等你熟悉古琴的一般指法之后再来教你弹复杂的曲子,可是大皇子突然改变计划,我也措手不及。”
“大皇子总共指定了多少首?”
“十首。都是那位宠妃身前所钟爱的。”
宁裳很想找个床晕倒,让她这个十指不沾琴弦的人半个月之内学会十首高难度的古曲,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艳娘又道,“我让霖烟这两天先暂时住在这里,专门教你《梅花三弄》,到时候弹出个七八成韵味应该不成问题。”
宁裳在心中翻个白眼,七八成?能有二三成就阿弥陀佛了。不过,办法是人想出来的,等霖烟来了之后再一起琢磨琢磨,如何来个浑水摸鱼蒙混过关。
嘴角扯出一个春风和煦的微笑,宁裳道,“晴儿一定认真学,争取不让艳娘失望。”
艳娘刚走,伺候在旁的小惠便意味深长的说道,“就算大皇子不同意让小姐带上我,小姐也不必担心,不管是谁跟在小姐身边,都会和我一样把小姐照顾的无微不至的。”
闻言,宁裳微楞,接着了然的掀起嘴角,一个计谋瞬间在心中成型,笑的好不得意。
太阳西跌,申未交替,秋风不凉不暖,正是品酒闲聊的好时光。
云亲侯爷府后花园,三个相貌迥异却同样英俊的男人正赏花饮酒,惬意无限。
“二少爷,您的信。”小厮将信递给洛天水。
洛天水接过信一看,见署名是‘霖烟’二字,顿时喜上眉梢,道,“去管家那里领赏银。”
“谢二少爷赏赐。”小厮一脸喜色的退下。
上官皓月道,“信都没拆就给他赏银,不怕送来的是坏消息?”
洛天水白他一眼,喜滋滋的将信拆开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黑着脸说道,“我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认识你们这两个家伙!”
聿执絮扬眉,淡淡道,“乌鸦嘴长在他那里。不要殃及无辜。”
上官皓月嘴角狠狠的抽了两下,兀自调侃道,“我倒不知道自己竟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不过,道行还不够深,猜不出信中的内容。”
洛天水道,“烟儿被派去教宁裳弹琴了。”
“咳咳……”上官皓月的脸被酒呛的通红,道,“教宁儿弹琴?”难以想象那丫头安分的坐在古琴前弹奏的样子。
聿执絮则道,“这不是坏事。”
洛天水闷哼一声,道,“我一定和宁裳犯冲。昨天的好事被她的破手帕搅和了,原本打算今晚去……哼……”
闻言,上官皓月狂笑不止,道,“天水,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欲求不满表现的这么明显?”
洛天水嘴角狂抽,道,“你少幸灾乐祸!风水轮流转,你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聿执絮放下酒杯,嘴角微勾,道,“宁儿并不会占用她晚上的时间。”
“她搬进了宁裳住的地方。”
上官皓月不怀好意的说道,“那你就去那里。宁儿肯定不会打扰你们的。”
聿执絮眼角颤了颤,他后面的那一句话,怎么听都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韵味。
当然,对宁裳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她的名字的洛天水浑然不知那句话的问题,一脸喜色,道,“好主意!”顿了顿,忽尔道,“可是,宁裳住在哪里?”
“裕美阁后院。”聿执絮道。
“裕美阁的后院那么大,我怎么知道是哪一座院落?”
聿执絮淡淡道,“院落再多,只要你有心,定会找的到。”
洛天水蹙眉,“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聿执絮剑眉一挑,继续饮酒,不答话。
上官皓月好心的代为解释道,“因为你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认识他。”末了,又语重心长的对洛天水说道,“给你一个忠告:祸从口出,三缄其口,慎言,慎言!”尤其是在劣根深种的宁裳和腹黑如墨的絮面前。
洛天水不以为然,道,“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说话不经思考。”说完起身便走。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还真有点欲求不满的味道。
上官皓月长叹一声,冲洛天水的背影说道,“到时候吃了亏可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提醒你。”
这时,聿执絮道,“狂人凤呢?”
“找宁儿报仇去了。”上官皓月随口回道。
“什么时候的事?”聿执絮的声音拔高几分。
上官皓月回神,“呃……这个……半个时辰前。”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说漏嘴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戏呢?”
上官皓月干笑两声,道,“现在去,正好看结果。”
聿执絮双眼微眯,道,“你猜结果如何?”
“那还用猜吗?武功再高也抵不过她那颗脑袋。”
聿执絮唇角一勾,起身离开。
上官皓月也紧随其后,心道,不知聿琦得知他的地盘被当成冤家聚头的茶馆后,会是怎样一番心境……
而另一边,宁裳仰头瞅了瞅天色,道,“霖烟姐姐,该喝下午茶了。”
正孜孜不倦的一边向宁裳解释何谓‘宫、商、角、徵、羽’一边拨弦做示范的霖烟轻叹一声,停下拨弄琴弦的十指,抬眸,道,“你根本就没打算学琴。”
宁裳无辜的眨眨眼,道,“我也想学哎,可是真的很难嘛。”
霖烟摇头,“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宁裳吐吐舌头,道,“姐姐真聪明。”
“后日你就要进宫献艺了,不怕到时候出糗吗?”霖烟的声音温柔极了。
宁裳笑道,“我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了。”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来教你弹曲?”语带幽怨。
闻言,宁裳眯起眼睛,笑吟吟的说道,“姐姐似乎很不情愿来这里小住。”
霖烟略显尴尬的抚了抚额角,道,“没有的事。”
宁裳道,“其实啊,我原本也是打算向姐姐学弹曲的,可是后来忽然想到了应对之策,所以决定不折腾自己了。再则,不管我打算怎么应付后日的献艺,我都得做做样子,以免被有心之人发现了漏洞嘛。”
霖烟心一惊,看似单纯的丫头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不过--“你不怕我就是有心之人吗?”
“不怕。”
“为什么?”
“感觉啊。姐姐不像那种人。”宁裳笑道。
“人不可貌相。”
“俗话说相由心生,我不认为姐姐这么端庄娴雅温柔善良的一个人会是小人”
霖烟摇头,道,“我不相信你的心思这么单纯。”
宁裳一脸受伤,道,“姐姐认为我别有用心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对我这么放心,定是另有缘由的。”
宁裳递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道,“看来,姐姐能够稳居裕美阁花魁,靠的不仅仅是一张漂亮的脸蛋。”
霖烟不置可否。
宁裳道,“其中缘由,姐姐日后便会知道。”
霖烟蹙眉,“听起来,似乎你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而我对你却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很不好。”
宁裳赞同的点头,“我理解姐姐的感受。”面对狂人凤时,她就有这种感觉。
想到狂人凤,宁裳不由嘴角微勾,听絮说狂人凤在上官皓月的挟持下被迫住进了侯爷府,不知道个性狂妄的他心里会有多怄。
霖烟瞟她一眼,道,“和你接触越久,就越觉得你的心思不简单。”
宁裳扬眉,笑道,“只要不把坏心思放在姐姐身上,简不简单又有什么影响呢?”
霖烟莞尔一笑,“有道理。”
忽然,一道愤恨的声音响起--
“没吃过她的亏,你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坏心思有没有放到你身上。”
宁裳循声望去,干笑两声,道,“凤,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霖烟惊讶不已,“你怎么会来这里?!”
“霖烟……姑娘。”狂人凤神色有点慌乱。
“想不到霖烟姐姐也认识他。”宁裳道。
霖烟道,“我身在青楼,认识他并不奇怪,倒是你,你不是失忆了吗?”
闻言,宁裳毫无尴尬之色,而是一脸坦然,瞎掰道,“看到他之后我就恢复记忆了。”语毕,煞有介事的对狂人凤说道,“他日定重谢。”
狂人凤冷笑一声,一脸不耻。
宁裳殷勤的为他倒一杯茶,然后冲小雅说道,“快去为狂公子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是。”小雅兴高采烈的转身离开,这里越来越热闹了呢。
“我是来找你算账的。”狂人凤道。
“来日方长嘛,咱有账慢慢算,不急。”末了,宁裳又道,“快到晚膳时间了。凤也一起用膳吧。反正那边准备的饭菜四个人吃都够了。”
“是啊。狂少侠许久没到裕美阁来看霖烟了,甚是挂念。今日能够在此遇到,不如好好叙一叙旧。”霖烟别有深意的说道。
闻言,狂人凤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
正当三人各怀心思的吃着晚膳,气氛沉闷到无以复加时,一位不速之客打破了尴尬--
洛天水惊道,“闻名已久的宁裳竟然就是你!”难怪自己的好事总是被她破坏,原来梁子早在八百年前就结下了!而且,那梁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宁裳抬头,大惊,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宁裳心一沉,苦道,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