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2号楼的最高层上课,其实也就6层。高了还要建电梯曾加成本,低了还不够用,所以规模小的学校楼都6层。高不要,低不就,就跟我们学校毕业生似的。我们教室在6层的最东边,对门就是女生厕所,而男生厕所在这一层的最西边。所以如果你从我们教室去男生厕所,向你走过来的除了从男生厕所回来的男生就是要去女生厕所的女生,当你回来时,向你走来的除了从女生厕所回来的女生就是要去男生厕所的男生。不乱吧,就是别扭。
所以时间长了,很难让你再去欣赏那些不管是回来的还是要去的女生,好像总是那几个人,你就会一直走,不向两边看,一刺溜就钻进一个不是乌烟瘴气就是人满为患的房间。
我趁着课后伸懒腰的空,极不情愿的通过后门的玻璃看了一眼排队到门外的女生厕所,一个身影给我留下了一个特别深刻的印象,她很像一个人,一个藏在记忆力很久的人。这一幕似曾相识,我顿时由朦胧状态变为清醒,起身,极冷静沉着的走到前门,悄悄地俯身在门框上,刚要把脑袋探出去时,正好高杨进来,差点撞到她脸上。
“干嘛呢?偷偷摸摸的。”
我继续冷静,挤着眉头,特别严肃认真的挥手让她走开,头伸出去时,那个人正往楼道的另一头走着,那个背影越看越熟悉,特别像她。我出去趁她还没进教室时向前跑了一段,然后在她进教室的那一刻,我发现,那真的是她。
“你这是怎么了?”上课时坐在我旁边的B 哥问我。“怎么换了一个老师,人都变了,没见你这么精神的坐着过。”
我向他一阵苦笑,没里他。
此后一节课,我变得心神不宁,没想到在这个地方竟然再一次遇见她,而且还这么近。我开始思考和她碰面时的情况,我将如何开口,说些什么,问她些什么,好不要让这时的状况变得如从前一般,避免记忆深处的小情绪打败这几乎不可能的重逢。我的心开始变得有些颤抖,竟害怕那一刻的到来,我知道,这么个小圈子里,躲开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只能尽量多做些准备,少一些尴尬。然后静等那一刻的到来。
我甚至在去厕所时都变得木然,呆呆地,极不和谐,我试着通过去厕所的时间,往她们教室多瞄几眼,好再多欣赏一下那个美妙的身影,可每次都失望而归。只有每次下课时在拥挤的楼道里,以及6层而下的楼梯上寻找她的影子,却发现,有很多那么像她的却又不是她的身影,只有一两次远远的望见那个身影,还如从前楚楚动人。我甚至想跑过去跟她打招呼,却又害怕到了她跟前不知说些什么。几乎每次在外,我都会满世界的寻找她,我变得越发的魂不守舍,我的心里变得极度纠结,而且越发的不能自拔,只有在进宿舍时能让我好上一会。我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它表现出来,却满脑子全是她的身影。她只是一个我曾经,很用力的喜欢过的一个人,很用力,也曾经。
流氓问:“老张这是咋了,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一看就知道你有事。全写脸上了,一天天的跟掉了魂似的,想啥呢。”
老杨说:“肯定看上哪个“姑娘了呗,弄得人都不说话了,心里正纠结呢。”
流氓说,你还挺明白。
我起身,看看大家,还是没说话,这么一个她竟让我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B 哥似乎看出点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他说:“别管了,也管不了。”
然后那一天终于来了。这天下课,我没有趁人多时离开,而是等楼道里拥挤的人群稀少后才走出教室。我一个人从教室后门往楼梯的方向走,我熟悉的那个身影在这个几乎完美的环境下出现,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此刻楼道里只剩我们俩,似乎她也在等待这一刻。当我们走到楼梯口时我们一同站住,望着彼此。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似乎整个世界都停住了,没有一点嘈杂,世界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她一点也不惊讶,我也表现出等待许久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一般的冷静,然后我说:“你,基本没变。”
她说:“你长高了,印象里,咱们差不多,现在你要高我不少了。”
好久不见,朋友。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我们走近只有一步远的距离,能看到楼梯上收尾的人群,我们四周空无一人,好像这一切有人刻意安排。
有点尴尬,跟想象的重逢差不多,然后我们一起走下楼梯。
她说“你怎么也来这了?”我长舒一口气,让有点紧张的情绪稍有缓和,她轻缓的看着我,还在等我回答。
我说:“啊,为什么来这,这事可说来话长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不紧张了。我看着她接着说:“就好象有人刻意安排一样,都是命中注定吧,就是没想到,在这还能遇见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完我做了个深呼吸。
她说:“你好像很紧张,我想到了我们第一次看电影的时候,就跟现在你的样子很像。”
我说:“紧张这个词的强度已经形容不了我此刻的心情了,激动,澎湃,还有一丁点的浪,放浪形骸的浪。”
她抿着嘴笑,“你变化不小,会说话了。”
“长大了吗,都成年人了。”我一个停顿,看着她,“真是不可思议,有个单词unbeliveable,对就是这个词。”
她一个微笑,“还是缘分吧,缘分未尽。”
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紧张的心情已经很激动了,我打量着她,心里一种难以表达的喜悦,那种久违的心里蹦蹦乱跳的感觉。
她说:“我以为你会去更好的学校。”
“这里也不错啊,起码离家近些,不用跑外地。”
“当初你的成绩可比我好多了,我以为你会上更好的学校。”
“你都说是当初了,都4年了,现在怎么样,你就不知道了。”我想告诉她当初都是因为她,我从年级前50掉到了150,我想说其实我早就见到你了,一直没找到好机会,我想说你还是那样漂亮,我想说,这三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我想说,此刻我的心还在砰砰的跳动,我想说,我爱死了老天这样的安排,我想说站在你面前的那一刻就有抓起你的手的触动。她叫赵莉。
那天以后,我的情绪开始平复,又回到了见到她以前的那个状态,宿舍里都纳闷我这几天发生了什么,我却守口如瓶。每天嘻嘻哈哈,一种天真没有烦恼的样子。在恢复往常后,一切又变得平静起来,还是那样的平淡无奇,我开始每天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她的身上,开始刻意的借机往外跑,有事没事都往厕所跑,总是希望每经过一个拐角都能遇见她的身影,总是在满世界的寻找她的身影,一次一次满心欢喜的等待见到她的时刻。流氓说我一定是肾出问题了,为什么一下课就往厕所跑,舍长说我是少男怀春,暗地里看上哪家的小姑娘了,老杨说我是让围墙外的墓地着了道中了邪,雷哥说我时不时的一个人傻笑,一定有美事,B 哥给我点根儿烟,说是让我压压筋儿,金刚看都不看我一眼,说我爱咋地咋地,跟他没关系,只有阿路,斩钉截铁的说,哎呀,肯定心里有人了。
有些事很难让人忘记,既然不能忘记却又尽力逃避,为何不去面对呢,也许什么都会l过去,也许过去就永远成为过去。
然后,生活还得继续。星期四晚自习,我走遍了所有宿舍,把下礼拜要交的所有作业都要了一份,正准备去教室。B哥,阿路雷哥还有老杨坐在椅子上打牌,流氓让我明天上课再写,他正做在阿路后面看他打牌,我说上课的时间都交给周公了,我问他们谁去,原来都写完了,B哥吊着烟说,等我玩两把也去,等会我。
我说,等你年都过完了,我先写着。然后我自己去了教室。
因为星期四下午全校没课的缘故,大部分人都会出去,所以上自习的人也格外的少。
我一进教室,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六十多张桌子根本就分不清前后,地上全是乡巴佬的包装袋跟作业纸,我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哪个宿舍到了时间不做卫生。我找了个干净点的桌子椅子,放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靠后门的位子上,教室里只有几个人,都是除了学习就没什么事做得人,每天就是教室宿舍还有食堂这仨地呆着,你要是给他根烟,他说不会,给他瓶水,他说自备,你要是笑着跟他说,给爷笑一个,他就给你笑一个。搬桌子时我故意弄大声向,他们头也不抬,装的就跟真的一样。
注意,现在作者不是在贬低知识分子,虽然作者不算知识分子,但也毫无讨厌他们的理由,反而对他们有强烈的好感,因为在以后的日子里,作者深刻体会到了,成绩对于我们的这群人的重要性。如果读者也作了同样的事情,那么一定要改过,因为作者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正遭受着那时幼稚的恶果。
我以狂草般的速度抄写作业,连我都看不懂,印象里没开这么多课啊,怎么这么多作业,原来很多都是一课的,都攒了两礼拜了。累了我把椅子敲起来,只让后腿着地,借着后门的玻璃看着女生厕所。学校真他妈浪费,完全不把国家为建设节能型国家的目标当回事,厕所的灯全开着,也不改成声控的,敢情学费都花在这了。
其实根男生厕所差不多,我们的是一边站着的,一边蹲着的,女生的两边全是蹲着的,而且还都有门,当然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可是我们的就没这待遇,一不留神,那个站着的帅哥就被不愿意的女流氓给曝光。
下课的时候后门一开,一窝人堆在后面盯着女生厕所,里面都是站在门外没抢着地的,一个个都装得特腼腆,脸都不敢往这边转一下,生怕以后被人认出来。然后就有人喊,姐姐下次我给你占一地吧。讨厌。
是啊,要是有一美女这时走出来该多好啊,我就一直盯着她看,直到给我电话号码为止。
这时电话响了,我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得差点躺过去,屋里几个人都用一种恨不得掐死我的眼光投射过来,还不快接,我一看是表姐,再不接就掐死你。真狠。拿起来还没信号,表姐听不到我说话,再看他们时,估计就要起身干我来了,我开门出去,临走还用特大的声音喂了两声。我看他们被我气得够呛。
我就站在墙边,说,能听到吗?
表姐说,什么信号啊,我什么都听不到。
然后我向左迈了一步,听到了吗?
你找个信号好的地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然后我又向前迈了一步,听到了吗?
喂,有点了,你再找找。
我又向前迈了两步,听清楚了吗?
喂,你就照着这个方向走。
我一直走下去,完全有信号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女生厕所的最里面。
我琢磨,反正也没人,我把窗户打开,把头伸出去,要是有人进来只能看到我的屁股,和听到我的说话声,我想要是资深的学校移动用户受害者,看到如此情景也会完全同情我的。
我们先聊学校位置,又聊陵园,一会人文,一会又地理,总之我看到过的新鲜的都向他汇报了一遍,当我们聊得正不可开交的时候,我感觉到后面有人经过,回过身时,正好一女的进去,把门用力拍在框上,这明显是在向我挑衅,我把说话的声音放得更大,转身开始往外走,然后我隐约听到水声。
哇塞,好大的水哦!
表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有人玩水呢!我知道很恶心!但是,这让我本来愤愤不平的心理有了一点平衡。
表姐不停说话,我只好听着。然后我用脚不停得磕打墙,好让她从声音的角度来判断我不是色狼,只是落后信息产业的见证人。是啊,我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我站在女生厕所门口时,原来女生如厕的时间比男生长多了,怪不得,女生厕所老不够用。其实都是生物进化的后遗症,即占面积又浪费时间,在这个效率优胜的时代,她们应该好好检讨检讨了,更应该向男生好好学学。我听着听着,突然没声音了,等我把电话打过去,你拨叫的用户已关机,一定没电自动关机了。只好回去继续学习了,那女的就出来了。她看着我,我看着她,身材不错,是流氓喜欢的类型,就是一幅大眼镜。有那么两秒钟,要是想给我电话号码就不必了,看够了就往外跑,还装出一幅羞答答的样子,真想从后面揣一脚,让她快点离开,幸好没给我电话号码。
然后我突然发现有一个身影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我,是个女的。我借着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电能的电灯,发出来的继续浪费电能的光,极不情愿的看了一眼,赵莉。她总是在你不去想她,而且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就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
我立刻想到了一幅情景:女孩子哭着从厕所跑出去,跟着我从厕所走出来,还是那种自鸣得意的样子,一口叼着牙签,边说着舒服。
我趁她还没缓过神儿正琢磨啥情况的空,赶快回到了教室。这弄得我很窘迫,总是在你最在意的人面前出丑,我的脸,此刻正热的发烫,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腼腆起来的。
我想这次我是跳进双氧水里也洗不清了。我想找个墙缝挤进去,可惜房子质量太好了。我想再也不去女生厕所打电话了,我真想找哆啦A梦借他的时光机,回到她出现前的一刻。
我趁楼道里没人小心翼翼的出来,快速跑到宿舍楼。
一直到快黑灯的时候,卫生委石佳琦进来说,这礼拜是你们宿舍做教室卫生,明天一定记得做啊!
如果你叫一个边玩牌边抽烟的人走,而这个人说再玩两把就走,让你先走,那你一定会等不到他。
B 哥叼着烟进来时已经快黑灯了,“今天打爽了超了他们9极。”他看着我,“我操,你都写完了,我还想找你去呢,忒晚了,明天再写吧。下次肯定不放你鸽子了。”
其实我是真的无所谓。
第二天,B 哥趁着高等数学课的空,把前一天留下的作业一口气补完。放眼望去,大部分同学都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时候,只有B 哥一个人直挺挺的坐着,那情景还真有些突兀。然后第一节课毕,卫生委员十七一个人拿着扫帚开始扫地,边做还唠叨着,“狗日的,又唉辅导员骂了,他们不做卫生,我有什么办法。”舍长听见后,也找了个扫帚跟着做,流氓则干脆从十七手里抢来扫帚,只是,他特别特别的用力,不仅扫走纸屑,还带起很多尘土,让别人不得不逃离这乌烟瘴气的教室,全窝在后门处,拥挤在对面女生厕所的门前。我们宿舍剩下几个人拿拖布去男生厕所洗涮,走出教室没几步,我就看到了赵莉,只是突然,心里悸动了一下,她看着我,我盯着她,却彼此都没有说话。当我们从男生厕所出来的时候,远远的,我又望见了赵莉,我们望着彼此,同时瞪大眼睛,想说什么却又都没说什么。老杨从她身边经过时,对着旁边的B 哥说,“这女生挺漂亮的啊!”,B 哥应和着,我知道他们在说赵莉。这个时候,我的脑袋里突然有一架钢琴掉落,咣当一声砸在我思绪里,一阵急促的钢琴音乐做背景,出现了几个字,张帆,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我在想,她很漂亮,充满了上前抓住她的欲望。然后金刚说,快点做,该上课了,我的思绪被急速拉回,转身看了一眼赵莉的背影,叹气,还是做卫生吧。
水泥路面被水弄湿后会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土被建筑物内外的气压差抽走,新来的《电能计量》老师在夸赞我们班级干净整洁,辅导员神一般在后门露了一个脸就悄无声息的走开,赵莉的美丽开始在班里引起波澜,B 哥一节课写完了所有科目积攒起来的作业,本来昏昏沉沉的教室因为我们8个人而被激活,我与赵莉的过往被再一次唤醒,阿路满富深情的望着我说,燃烧吧我的小宇宙,结果被老师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