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面公子把扇一展,扇面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字,眼尖的人早看出是王羲之的手笔。在江湖有个重要的规矩就是财不露白,酒楼里已经有不少明显身带武功的人一直在暗中观察他。
更有的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好似在谋划着什么诡计。
白面公子站了起来,推开众女,径直踱向杜华年那边。走得是极样的好看,自然有一股风采,但更多人盯着他腰间摇晃的玉牌。
“那玉牌是个好东西。”“不错,那玉一看就是上品,这样通透。”酒楼中许多人看着白衣公子腰间的玉牌,脸上都发出了光。
有个獐头鼠目的矮子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倒在酒里。赶先一步,在白面公子跟前站定,咧着嘴笑道:“小人敬公子一杯酒。”
白面公子冷冷道:“狗东西你自个儿喝下去。”
“你说什么?”矮子的声音抖得变高,立马,三四个大汉围了上来。杜华年在窗边喝着酒吃着小菜袖手旁观,因为他知道有好戏看了。
白面公子凤眼一瞥,扇子就往矮子头上拍去。
矮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酒也洒了。矮子慌忙站起来,拱手道:“公子留情,这酒不喝就是不喝了,小人告退。”
白衣公子冷哼一声,矮子并几个大汉赶紧溜出店门,一点多待的心思也没有,看上去就是白面公子教训了矮子,矮子落荒而逃。
酒店的其他看客暗自摇头。这白面公子显然是初入江湖的雏儿,被人耍了也不知道。还有的人在叹气,似乎在后悔自己刚才为何不先出手。
白面公子走到杜华年的眼前,道:“在下想坐在这儿,跟兄台讨个酒喝。”
杜华年道:“好!请!这下子才算美酒佳人了。”
旁边一桌的酒客戏谑道:“说老实话,阁下这样的富贵公子用得着讨酒喝吗?”
白面公子道:“说老实话,在下身上的银票还有玉牌都被刚刚的人顺走了。现在是身无分文。”
有好心人道:“你既然知道东西被偷了,还不赶紧去报官。”
不少酒客好奇,别人东西被偷了一般都气急败坏,而眼前的这人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杜华年笑道:“说老实话,你们看他这像被人偷了东西的样子?”
白面公子坐了下来:“不错,拿了东西的人待会儿自然会求着我把东西收下。”
酒楼里众人大笑,有几个老江湖已经认出那个矮子就是睡在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童老六,连死人的钱他都偷,要他归还东西怕是比登天还难,更何况是求着你收下失物。
白面公子摇了摇扇子,问杜华年:“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表情从嚣张到害怕再到后悔,最后感激涕零?”
杜华年笑着摇摇头。
白面公子道:“相信我,那会特别好玩。”
话声刚落,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从酒店门外传进来。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童老六哭丧着脸东倒西歪地滚了进来,跌到白面公子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不小心带走了大人的东西。小人真是该死!该死!”
“这是大人您的玉牌,还有银票,刚刚那几个大汉都被小人杀了。这群狗东西竟然敢偷大人的东西!真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说完,童老六恭恭敬敬地把玉牌和银票放在酒桌上,接着左右开弓不停地往自己的脸上打巴掌,直到一个瘦猴样的脸肿成了猪头。
白面公子勾唇一笑:“你好威风啊,难道这样就完了?这东西是我的吗。我看这玉牌应该是你的才对吧。”
童老六惶恐地瞪大了眼睛:“不不不,这玉牌是大人,小人从来没有什么玉牌。”
酒楼里突发了这样的变故,有不少好事的人凑了上来。眼尖的几个看着玉牌上刻着几个字,当他们看清楚是什么字后,立马回到自己的桌子上,眼里只看着菜,不敢再看其他地方。
那玉牌上的字,被看到的人一传二,二传四,像咒语一样弥漫开来,原本喧腾热闹的酒楼霎时安静下来,还有些人偷偷走后门溜了。
杜华年叹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你们做事能留三分薄面,人们也不会畏你们如虎。”
白面公子盯这杜华年的眼睛,忽而明媚地笑了:“好哇好哇,那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童老六一脸感激地看着杜华年,又给杜华年磕了一个头。他知道,就算是自己的至亲好友,只要落在了锦衣卫手里就没人敢求情。他也在吃惊这个男子是何人,敢呛声锦衣卫,不要自己的小命吗。
更何况玉牌上分明写着锦衣卫镇抚司,下边又用小篆刻着“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眼前的这白面公子显然在锦衣卫里的地位颇高。更让童老六惊讶的是,白面公子居然说愿意给面子。
白面公子道:“你是用哪只手拿我玉牌?”
童老六抖着回答:“禀大人,是右手。”
白面公子指着童老六的右手道:“剁了它,然后就给我滚。”
童老六最得意的就是这双手的巧劲,所谓妙手空空,这只右手不知道摸进多少人的钱袋,拿走多少不义之财。
这只右手一断,无疑是断童老六的财路,江湖上从此就没有死要钱的童老六。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可童老六是一脸的感激涕零,看着白面公子就像看着他的再生父母。
混江湖的人有的也许不怕死,但都怕生不如死,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不多,锦衣卫的诏狱便是其中一个。
童老六从怀中掏出短刃,手起刀落,鲜血四处飞溅。不少酒客背过脸来不忍看,杜华年也叹了口气,白面公子皱了皱眉头道:“滚!”
童老六如释重负,捡起断手,勉强从嘴角挤出笑容:“多谢,多谢大人开恩,多谢大人开恩。”说完垫着脚要走。
“等等。”
童老六像受惊的兔子,心中咯噔,转过身。
“玉牌背面的名字你看了吧?”
童老六没有言语,吐出舌头,又拿刀一刮,鲜血淋漓。白面公子点点头,童老六便赶忙蹿出门外去。
酒楼大众虽好奇玉牌背面的名字,看到童老六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变成了哑巴,就晓得这不是该好奇的东西。
杜华年不好奇,因为他早已知道玉牌背面的名字,就想他早已熟识眼前的“白面公子”。
这么大的气派,这么凶的脾气,不是锦衣卫十三太保之首慕容家的千金大小姐——慕容飞燕。还能是谁?